犟犟那一爪子毫不留,撓得魏淑英滿臉鮮,跟程諾諾一模一樣。

嚎啕起來,又推程征：“你還有沒有剛，看著人這樣欺負你老婆！”

程征臉鐵青：“你住口,別吵了！咱們走！”

“走，走去哪兒？賬還沒算完呢！”魏淑英潑辣勁兒上來了，一屁坐在地上，“你家的死貓撓了我的臉,你今天不給我個說法，咱們沒完！”

魏淑英一邊說一邊雙手拍著地，那模樣兒哪像個城里來的太太，分明跟們村里的潑婦一模一樣。

程遙遙捂了下眼,看不下去了。程諾諾還癱在地上不知死活，魏淑英坐在地上撒潑，程征只知道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真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們。

謝昭見這樣，側擋在前頭，高大軀像山一樣守護著。

程遙遙緋的彎了彎，勾住謝昭的手指。清冽純正的氣源源不斷，在心里的委屈和郁悶都散去了。

程征知道魏淑英的秉，不怕丟丑,勁兒上來了只會越鬧越大。他卻扛不住,只希盡早從這尷尬中解。

程征著頭皮對謝道：“謝老太太,這事沒必要弄這樣,大家都難堪……”

“難堪？”謝冷笑,揚聲道：“你小兒干下這見不得人的事兒，你不覺得難堪。遙遙清清白白一個孩子被你扯進來，就不難堪？你們一家子堵在我門口哭喪似的，我們家就不難堪？”

謝一個臟字兒沒有，罵得程父抬不起頭來。

一個人道：“程知青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瞧瞧這一家子……”

“都說有了后媽就有后爹。還好程知青跟他們不一樣。”

“你看長相就知道了，程知青好個觀音樣子，那程諾諾就……”

魏淑英一口啐那人腳邊：“呸！把你那夾了！我兒是城里知青，得到你說！”

這可點了馬蜂窩，一村的人都幫腔：“謝老太太我告訴您，這程諾諾可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貪污食堂的糧食，這事兒大家伙都知道！”

“還有還有，欺負人家林然然姐弟沒爹沒媽，還誣蔑人家鉆小樹林呢！”

“跟沈晏鉆小樹林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男人下工晚，撞見他們進小樹林好幾回了！”

一樁樁一件件，都跟掌似的狠狠在程征的臉皮上。他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狼狽不堪的小兒。

他只知道程諾諾跟沈晏的這件事，程諾諾是做錯了，那也是沈晏引在先。可聽村里人說的這些，他可完完全全不敢相信。

魏淑英以一敵眾，罵得嗓子都劈了，著還要罵，被程諾諾狠拉了一下。

魏淑英甩開：“拉我干什……”

這才瞧見，沈晏和沈母站在不遠看著，臉極其難看。

林大富陪著沈母和沈晏來的，看著這一幕就頭痛，還不得不出面驅散圍觀群眾。

程征見幫手來了，松口氣，忙低聲呵斥魏淑英，一邊攙扶程諾諾起來。

好戲唱完了。程遙遙親昵地挽著謝，替順順氣：“，咱們回去吧，別為不相干的人生氣。”

謝怒道：“我就見不得這樣攀扯你！都是親兒，敗壞了你的名聲對他們有什麼好！”

鄰居人也勸道：“謝老太太，咱們別氣。大過節的，氣壞了自己多不值當！咱們都知道程知青是好姑娘！”

謝緩過氣，慈和道：“我們遙遙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子直，對人好也不會說，吃虧！”

這話針一樣扎在程征心上。

程征悄悄回頭，程遙遙被謝家人簇擁著回院子里去了，頭也沒有回。

謝家陳舊木門泛著歲月的澤，門邊艾葉，系菖，正是和樂融融過端午的日子。

原本是個好日子……卻被自己敗壞了。

沈母用挑剔目打量一番謝家院子，是村里唯一能落腳的地方了。結果謝家院門在眼前直接關上了。

沈母對林大富道：“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讓我們住謝家落腳？”

林大富頭疼。這太太自己得罪不起，可謝昭他也得罪不起，便道：“這條巷子都是青磚房，不如住在邊上幾家？”

程諾諾虛弱睜眼：“遙遙姐就在謝家，跟遙遙姐說說，我不去住，好歹讓爸媽住進去……”

林大富心里翻個白眼，都這樣了還想使壞。程征不明所以，道：“諾諾，你病這樣，爸爸媽媽要一塊兒照顧你。就聽大隊長的。”

程諾諾給魏淑英使個眼，魏淑英嚷嚷道：“你是大隊長，他家是地主，你下個命令他們家還敢不聽？”

林大富沖可不客氣：“沒辦法。流產在村里是件晦氣事兒，何況還是沒結婚的。就讓你們住進別人家，那還得看看人家肯不肯！依我看，不如讓小程知青還回林家去！”

程諾諾登時癱在地上不肯起：“我不回林家，我不回林家！”

程征一直費勁地扶著，被一折騰，差點摔倒在地上。

一只手及時扶住他。謝昭道：“伯父，沒事吧？”

程征心里微熱，往他后看了眼。小院門依舊閉，謝昭道：“遙遙讓我來幫忙。”

程征苦笑：“別寬我了，遙遙的子我知道。”

謝昭表冷淡下去：“您不知道。”

程征一愣，手臂被謝昭巨大力氣一托，不由已就站了起來。而程諾諾失去依仗哐當倒在地上，痛哼起來。

程征急道：“諾諾……”

程諾諾出忍痛的表，正想說話，謝昭居高臨下看了過來，程諾諾狠狠打了個哆嗦。

謝昭又向程征道：“伯父，如果您不嫌棄，我家還有一間空屋子。至于們母，我另外安排住。”

程征忙道：“不，我陪著諾諾一起住吧。現在沒人照顧不行。”

謝昭并不意外，走到隔壁屋子敲門說了幾句話。回來便道：隔壁銀桂嫂子家有兩間空屋，程征一家三口和沈母住過去，沈晏仍舊回自己原先住。

謝昭話很，天生有種掌握全局的氣質，人忍不住信服他。見他快刀斬麻地破開僵持局面，林大富也松口氣：“這樣也好，就住在你家隔壁，真有什麼事也好照看的。”不至于村里議論程遙遙把親生父親拒之門外。

銀桂嬸子家是一進院子，東西廂天井一樣不差，只是比謝家小一等，院子里是泥地，許多在轉啄食，沈母一進去就踩到了屎，登時大呼小。

沈母安頓在東廂，程征一家三口安置在西廂。那屋子原是銀桂嬸子兒出嫁前的屋子，環境不錯。

銀桂嬸子滿臉是笑：“昭哥兒你放心，我肯定幫你安置妥了。”

謝昭便點點頭，又對程征道：“我家就住在隔壁，有什麼事喊我一聲就行。”

程征臉復雜。他打心眼里煩這個勾跑他兒的臭小子，可見他辦事有條有理，又不由得欣于程遙遙的眼。

等謝昭走了，魏淑英抱怨道：“這麼臟的地方，諾諾怎麼養病？”

程諾諾虛弱道：“我沒關系。只是委屈了爸爸，您還沒住過這麼破的地方吧？都怪我才讓您沒法兒去謝家住。謝家屋子可好了，遙遙姐住的房間比上海的還……”

“閉。”程征打斷的話，臉嚴肅：“咱們能住進來，謝昭不知道花費了多人和錢，這都是看在遙遙的面子上。你現在還說這話！”

魏淑英不以為然：“咱們又住不了幾天！等諾諾跟沈晏的婚事定下，咱們就回上海了！”

聽們提起這件事，程征更是長嘆口氣。沈母今天什麼都看見聽見了，沈家更不可能接納程諾諾。

何況他們剛才無可去，沈晏居然一點能為都沒有，連自己母親都沒辦法安頓。最后還是謝昭出面出錢，兩者相較，讓程征對自己的眼更是產生了搖。

銀桂嬸子不是林婆子，收了謝昭的錢和票，十分盡心盡力。幫著收拾了屋子，抱來被褥，又送了熱水來。

沈母坐在干凈的凳子上，看著銀桂嬸子收拾，面上笑著客氣：“林家姆媽，不用這麼客氣的呀，我自己來好了。”

銀桂嬸子一邊大刀闊斧地收拾，一邊不好意思地笑：“哎喲，看看你穿得這麼好裳，別弄臟了！我收拾收拾就得，你坐著！那點心你吃啊，香著呢！”

沈母矜持地笑笑，用指尖起那碟子里的紫蘇梅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放口中，眼睛頓時亮了。

鄉下地方居然還有這樣好吃的東西。

沈母一邊吃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套問銀桂嬸子的話。

當了多年太太，表面功夫很有一手。沒多會兒就讓銀桂嬸子跟掏心掏肺了。

“要說這程知青啊，在村里誰不知道，有名的觀音，剛才咱們村的時候，全村男老都看傻眼了，還有這麼漂亮的人！”

“等住進謝家，我常常能跟見著。是個好姑娘，人氣了點，可做事大方，人也好。常常做了點心，都給左鄰右舍的送。你吃這梅子好吃吧？就是程知青送的。”

沈母登時覺得口中的梅子酸起來。道：“我說的是程諾諾。”

“哦，你說的是小程知青啊。”銀桂嬸子干笑，話頭立刻收斂起來，“我沒跟打過道，我知道的不就村里人傳的那些唄。哎，咱們這些農村人天閑著沒事，東家長西家短的磨磨牙，就是閑得慌！”

村里人講究個“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誰知道將來程諾諾會不會嫁進沈家，銀桂嬸子才不去拆這個魚頭。

沈母塞給銀桂嬸子一瓶上海桂花頭油，可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暗暗磨牙。誰說村婦淺薄無知了，口風這麼！

話鋒一轉，只好打聽起自己兒子在村里的事兒。銀桂嬸子攥著桂花頭油，沒口子地把沈晏夸得天上有地下無，村里哪個姑娘不夸他俊俏斯文？當初剛來村里，都說他跟程知青郎才貌呢。說到這兒，又打：“呸呸，都是村里人傳。人家程知青跟謝昭可是訂了婚的，小兩口好著呢。”

沈母聽得越發心塞，自家兒子這麼好，就算不娶大人程遙遙，在村里也能挑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怎麼能便宜那程諾諾？

西廂房里，魏淑英關上門給程諾諾收拾，子都被浸了，連著換了好幾盆水出來。

程征被趕在院子里，滿地屎味兒，他待不住，只好出門煙。

門口有棵大金桂樹，此時只有綠葉而無香花。程征一邊煙，一邊忍不住向謝家院門。

一只橘白小貓從院墻上的南瓜藤里鉆出來，胖胖臉被扁了，好不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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