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你彈琴真好聽,我能跟你學嗎?」
兩口子一聽,哎呦你說這孩子吧,看不出來還是個行派啊。
兩人趕過去,不好意思的跟朱教授解釋了一下,說是他們想請朱教授教暢暢彈鋼琴,給孩子培養個才藝特長。
「這孩子自己也喜歡,本來我們還跟說,明天專門帶去家裏找您呢,結果倒是著急的。」
這麼一說,大人就笑起來。朱教授略微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說這麼大的孩子,學琴正合適,只要自己喜歡學就好。
「朱教授,可太謝謝您了。」江滿忙笑道,「我自己都覺得冒昧,您是教授,還這麼忙,我還在琢磨怎麼跟您開這個口呢。」
「不用客氣的。」朱教授笑道,「鄰里鄰居,從你們搬來,我就喜歡暢暢這孩子。」
朱教授能收這麼個「小弟子」,還真是因為喜歡,小姑娘漂亮可,又很乖巧,每次看見都笑瞇瞇喊一聲「朱好」,小姑娘說話慢,聲音里摻了糖似的,甜甜的,讓人忍不住就心生喜。
老夫妻倆子都不在邊,一個兒子早年去西北隊,就在當地結了婚,安家落戶,如今在當地政府宣傳部門工作,就不打算回來了,一個兒也是學音樂的,已經出國。收了暢暢這個小弟子之後,老夫妻的生活倒平添了不樂趣。
暢暢開始學鋼琴以後,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下午會安排兩次練琴,都是去音樂系的琴房,朱教授大部分時間都在那兒,江滿每次把送過去,練完了琴再接回來。
音樂系的琴房都是單間,方便學生練習,朱教授忙,學生很多,每次教學指點后,不可能一直看著練習,於是就會隨便哪個學生當「陪練」,在一旁監督指導,也省得小姑娘一個人呆在琴房不放心。
時間一長,朱教授的很多學生都認識這個「小師妹」了,混了,拿當團寵,當面背地都小蝸牛。
江滿心裏有數,就經常會讓暢暢帶一些麵包點心、水果零食之類的去,送給學生們吃,當然也不是每次都帶,那就顯得太刻意了。
看著暢暢背著小背包,慢慢悠悠走進琴房,幾個生就說說笑笑地逗,這個說:「小蝸牛來啦。」那個問:「小蝸牛,今天又給我們帶什麼好吃的了?」
暢暢快樂地著姐姐們好,拎起手裏的袋子:「今天有媽媽新烤的杏仁蛋糕,要請你們幫忙試吃的。」
暢暢去朱教授那裏「還課」,把最近練習的曲子彈一遍給聽,朱教授做了些指點,又給佈置了新的功課。暢暢就拉著一個陪練的姐姐,一起去找間琴房練琴。
一幫生們練完了琴,就在一起分杏仁蛋糕,嘻嘻哈哈地討論起來,有的說,姚老師什麼福氣啊,他媳婦那麼漂亮有氣質,做蛋糕也這麼好吃。
馬上又有生反駁說,人家姚老師也很帥呀,聽說中文系那邊評他為最帥老師,還特別有才華,年輕有為,風趣幽默,他們系很多學生都崇拜他呢。
討論半天,結論:這小師妹也太會投胎了。羨慕不來,還是把他們家蛋糕使勁多吃點吧。
搞定了暢暢學琴的事,江滿就開始新店面,在滬大校園旁邊找了個合適的店面,手一揮,搬。等著漲房租的房東不有些傻眼。
新店比原來的店面大了一半,麵包店用不了那麼多,江滿就把一半地方佈置起來,擴大了「休憩小坐區」,弄得小資調的,店裏也新增添了幾款簡單的飲品,比如酸、茶飲之類,適合搭配蛋糕的。
結果新店一開業,就很快吸引了很多年輕的顧客,以大學生為主,尤其生,課餘時間花上一點錢,跑來買一個小蛋糕和一杯酸,坐在櫥窗里慢悠悠品嘗,一會兒小資的休閑時,離學校近,比跑去西餐廳咖啡店卻要便宜很多。
於是,去「小公主麵包房」吃蛋糕,居然在滬大的許多生中間流行起來了,也有。這個年代,還真是消費慾超越了市場發展。
江滿一口氣新招了三名店員,加上劉春苗四個。劉春苗約定在店裏做到春節,幫帶帶新店員。麵包店搬過來之後,江滿索就更悠閑了,每天跟暢暢一起出門上學,去店裏看看,興緻來了烤幾爐麵包,或者搗鼓嘗試什麼新品。店裏的事不就推給劉春苗,自己懶,還其名曰培養劉春苗自己開店的能力。
劉春苗這姑娘本來踏實,自從江滿說要借錢幫開店以後,更是格外賣力,私底下還跟兩個新店員說,在店裏幹了三年,江滿這個老闆不對很好,還要借錢幫開自己的店,兩個新店員好好工作,說咱們江姐姐可不會虧待人的。
越用心,江滿這個甩手老闆就越輕鬆,每天按時接送暢暢上學,早早地翹班買菜做飯,或者送暢暢去學琴。滬大校園太大,小孩才七歲,去音樂系琴房也不近了,還是得送過去放心。
江滿把暢暢送去琴房,回來的時候遇上了孟學春,就是當初搶了姚志華留校名額的那位,跟他媳婦一起對面走過來,老遠互相笑臉打招呼,孟學春又給他媳婦和江滿介紹了一下。
孟學春的媳婦在麻紡廠工作,曾經被姚志華說「大.麻袋包」,當時江滿還腹誹了一下,這傢伙也忒毒,怎麼這麼說人家一個同志。
當然了,孟學春就是靠著他媳婦的關係,撬走了姚志華基本已經定下了的留校名額,姚志華那傢伙就是個俗,肯定也不會說對方什麼好話。
其實見了之後,發現孟學春的媳婦形象還可以,中等材,稍顯滿,打扮也還得。就是怎麼說呢,江滿兩輩子也算識人無數,這的就是給人一種「我很優越」的覺,你也說不清楚哪裏不對,就是從眼睛到肢語言,明明面帶笑容,卻很容易讓人會到那種說不清哪裏來的優越。
聽說孟學春和他媳婦都是回城知青,年齡跟姚志華相仿,滬城當地人,他媳婦是麻紡廠的工人,中學文化,但是家庭條件比較好,隊之後沒兩年就讓家裏弄回來當工人了。
孟學春:「哎呀嫂子你們搬進來了,可太好了,我跟志華,咱們老同學就方便一起玩了,改天上在滬的幾個同學一起聚聚。」
「好啊。」江滿笑容可掬,「我回去跟他說。」
互相客氣寒暄幾句,彼此走開,孟學春夫妻倆往北邊走,江滿回家。回去之後便也忍不住八卦了一下,說剛才遇上孟學春兩口子了。
「我看他們往北去了?」江滿問,「聽說北邊還有一片教師住宅是吧?」
「出了學校往北,那邊幾排也是我們學校的家屬宿舍。」姚志華得意了一下下,「你就沒發現,我們住的這房子,就我是個小字輩?」
「有點發現了,小姚老師。」江滿調侃他。
「巧了,我留校工作,正好呂教授搬去小紅樓,這房子騰出來了,本來學校也重視我一些,沒給別人,這房子就便宜我了。」姚志華道,「像孟學春,他們那邊房子都是兩室的,六十年代建起來的,五六十平。這次分房的事,孟學春大概有些嘔,他不是比我早留校工作三年嗎,找領導嘀咕說他們家房子不夠住。」
這是不是也因禍得福,姚志華留校被截胡,饒了個彎子分配后又考研究生,研究生這三年他日子舒坦,江滿和暢暢都過來了,一家三口小日子,經濟上也沒力,他就專心學,學論文加上發表小說,給自己混了不資本,學校的確也重視。
「那沒辦法,他咬我也沒用,他本科留校,學不行,他跟我比。」姚志華窮人乍富地得瑟,「這要是別人,孟學春興許就不咬了,就服氣了,你說我就不明白了,就因為我跟他本科同班,他就非得跟我比,非得不甘心。你說高校裏頭,跟別的地方還不一樣,學能力不行,說什麼也白搭。」
完了又囑咐一句:「你不想理就別理他。他們那兩口子,臉上跟你笑瞇瞇,骨子裏反正就是瞧不上咱們這些農村鄉子,就覺得哪裏比你強了似的。」
星期三下午,朱教授沒課,小姑娘也有一次練琴時間,放學後去朱教授家裏練。一到星期三,江滿和姚志華在家裏做飯都格外輕手輕腳的,聽著樓下傳來叮叮咚咚的琴聲。
晚飯前,樓下琴聲停了,幾分鐘后暢暢裏吃著糖,慢悠悠回來了,一進門就忙著問:「媽媽今晚吃什麼?」
「今晚我做飯。」姚志華從廚房頭出來,「你媽給你洗服呢。」
暢暢:「那好吧。爸爸你做的好吃點兒。」溜進廚房,頭看看爸爸燉筒骨,放心了些,就算爸爸廚藝不太好,燉筒骨總還是不能難吃的。
吃飯的時候,姚志華問練琴累不累。小姑娘:「有時候有點累,不過好玩的,反正比學aoe有意思。」
「哎呦閨,aoe很重要的,得好好學,你都小學生了不能想著好玩呀。」姚志華不放心地叮囑道,「你爸是中文系的,語文是母語,知道啥母語嗎,母親的語言,你要是學不好語文,咱們爺兒倆都沒面子。」
「老師教的我都會了呀,老師都沒批評我。」小姑娘總結了一下,語文沒意思,老師整天讓讀aoe,數學也沒意思,老師整天讓數小棒,數來又數去,太沒意思了。
相對來說,彈琴比語文數學有意思多了。
江滿:「那你好好練琴,要是能堅持學下去,過年爸媽就給你買個鋼琴。」
「真噠?」暢暢一聽來勁兒了。
「真的。」姚志華道,「不過你語文數學也不能差了,你要是學不好,人家會認為你是小笨蛋,要丟臉的。」
四個月後,放了寒假,小姑娘學琴居然沒打退堂鼓,放假了時間多了,還主跑去琴房練琴。夫妻倆一商量,就乾脆給買了臺鋼琴,適合初學者用的,價格算不上高。
彼時姚志華剛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小樓風雨》,描寫歷史背景下年輕人的掙扎鬥。之前他雖然發表了不作品,可都是中短篇為主,在核心文學雜誌上發表,並沒有自己的出版書,這也是因為他一直沒有力去寫長篇的作品。
這是他第一次出版的長篇作品,四十餘萬字,從研究生還沒畢業就開始寫了。樣書寄來后,姚志華自己看著興得睡不著覺。
發表和出版是兩回事,這年代出版沒那麼簡單,書號。然而作為一個作家,就算他比較年輕,有自己的出版作品才更有說服力。相對的,稿費版權費也可觀了。
所以鋼琴送過來時,江滿就跟暢暢說,這是你爸爸寫書的稿費給你買的,小姑娘跑到爸爸跟前,很是崇拜了一番,又鬧著出去吃大餐慶祝。
放寒假了就開始準備過年。姚志華是買年貨的主力軍,夯貨一個,剛拿了出版的稿費,東西跟不要錢一樣,拚命往家裏買,不買了吃的喝的,還繼續發花癡,往家裏買花草,買金桔和佛手,大過年添喜興。
等他把兩盆佛手端回來,暢暢蹲在跟前研究了半天,就覺得這個東西咋長得這麼有意思呢。
「爸爸,這個能不能吃?」
「屬於柑橘科植,應該能吃吧。」姚志華一看閨小手過去了,趕攔一下,「不好吃,真的,不哄你。這是用來看的,放在屋裏多好聞啊。」
「可是它聞起來這麼好聞。」小姑娘看著那小手指一樣的金黃果子,越看越好吃。
「那要不,掰一截嘗嘗?」
然後爺兒倆本著科學探究神,還真掰了一段,果然……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