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叔，阿姨。」馬秋吾看見暢暢笑道，「暢暢回來啦，我昨晚打電話才聽小汝說，以為你還得兩天呢，你昨天坐飛機回來的？怪不得那麼快。」

「昨天回來的。」暢暢笑，「爸媽說寒假太短，就讓我坐飛機回來了。」

「吃了嗎馬秋吾？」姚志華問。

「我吃完了姚叔，回來路上跟同學吃了碗面。」

一家人加上馬秋汝，吃完飯還都坐在餐桌前呢，馬秋吾一來，姚志華就起去沙發上坐，打開電視一邊看著一邊聊天。江滿站起來剛想收拾碗筷，暢暢和馬秋汝就搶先收拾端進去了。

「暢暢，在那邊想沒想家？」馬秋吾笑問。

「有點兒。」暢暢點點頭，「關鍵是食堂的飯沒有家裡好吃。」

「跟小汝一樣，也嫌食堂的飯不好吃。」馬秋吾笑。

他在首都讀了四年大學，對首都更悉一些，就跟暢暢聊了一會兒，聊到首都一些風土人和小吃食。

「馬秋吾今天怎麼有空回來？也不是星期天，工作不忙吧。」江滿問。

「還行。」馬秋吾停了一下說，「姚叔，阿姨，我其實，有打算辭職，剛才到家跟我爸提了一句，被他罵出來了，就跑你們家來了。」

「辭職？」姚志華驚訝道，「好好的幹嗎辭職呀？你辭職又能幹什麼？現在多人想進機關單位進不去呢。我要是你爸肯定也說你。」

「姚叔，我認真考慮過的。」馬秋吾說，「機關單位的作風你也知道，我有點不太適應，熬資歷還早著呢，拿一點死工資，您說我這個年齡，看不到出路。」

「那你辭職打算幹什麼？」姚志華說，「現在私營企業、外資公司什麼的，工資是比較高，可是肯定比不上制穩定。」

「不是打算跳槽。」馬秋吾頓了頓，笑道，「可能有點自不量力，我和兩個朋友，打算辭職下海了，我們想自己創業。」

「下海好，可是一不留神也會被浪頭拍到。」姚志華說，「年輕人創業當然好，可是一定要慎重考慮好了，你這個工作在很多人眼裡可是香餑餑呢。」

「這個年代，有這個想法我覺得好啊。」江滿端著一盤橘子過去，坐下笑道，「姚志華，我怎麼覺著你當老師當得說教了，你想想當初，你分配到藍城市人事局，說白了可比馬秋吾的單位還好呢，你不也不幹了嗎。」

「那不一樣。」姚志華說，「我那時候是考研究生，馬秋吾自己辭職創業，這個風險可大多了，現在下海是時髦，可弄兒沒那麼好當的。」

「姚叔，阿姨，我是這麼想的。」馬秋吾沉道，「我現在的工作優勢就是穩定，事不多工作也不重，可以混日子，熬資歷熬下去，窮不著富不著，日子肯定也過得下去。可是您看，我家裡的況您再了解不過了，就我這麼點工資，三年五年我連個房子都買不起，將來還說什麼家立業，讓人家姑娘跟著我吃苦罪呢。」

姚志華聽著一時沒反駁，江滿則慢條斯理剝了一個橘子遞給他，又遞給馬秋吾一個。

馬秋吾說的的確是現實問題，這些年馬長林獨自養一雙兒，加上幾番折騰，的確沒什麼積蓄。哪怕就以現在滬城兩三千的房價，要買個可供結婚家的房子，爺兒倆的工資攢上三五年都不一定夠首付。

江滿現在算是能理解，為什麼房子便宜的年代那麼多人沒買，到漲出天價時候便只能空餘恨。這年代來說，先富起來的人畢竟，大部分人還是工薪階層，房價低人其實也窮，買房，即使按現在的價格，還是負擔比較重的。

並且可能這個年代的人，對借錢買房和房貸這個東西還不太接，總覺得欠債幾十年就買個房子，力太大了，就不像過日子的。

所謂「提前消費」的觀念，在這個年代還幾乎沒有市場。

「馬秋吾你想的有點悲觀了。」姚志華道，「你說你一個名牌大學生，制政府部門工作，找對象不要太吃香，還能連媳婦孩子也養不起了？你這個工作好好乾下去，三五年升職是沒問題的。至於買房子，將來小家庭一起鬥，好歹你工資收也不算低，買得起。」

「姚叔。」馬秋吾笑了下，看看旁邊暢暢和馬秋汝，又看看江滿，笑道，「姚叔，暢暢和小汝都在呢，當著們兩個孩子，我也不怕您笑話，您說現在的姑娘，誰家不是寵著長大的，就比如小汝將來結婚嫁人吧，我肯定希找個條件好些的，您對暢暢肯定也一樣。還比如您吧，您是國知名作家、學者，年紀輕輕就升了教授，您這些年從農村一路鬥到現在的地位名，還不是想讓阿姨和一雙兒過得更好。」

「你這小孩……」姚志華指了指他，「走上社會了啊，越來越會說了，還給我拍起馬屁來了。」

馬秋吾低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姚志華：「我也不是要攔著你，可是創業有創業的艱辛和風險，你看看那些下海的，我們是看見人家掙錢了，背後人家嗆水吃虧旁人未必看到。你呀，也別怪你爸罵你，但是你要是都仔細考慮好了，而不是頭腦一熱，你就去跟你爸好好談談，畢竟咱們這一輩人思想都這樣，還是比較看重制的穩定。」

「其實我覺得要是想通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您看，我反正已經畢業了，家裡就剩下小汝，我爸的工資收，供小汝讀完大學不會有任何問題。我與其這樣熬著，還不如搏一把，功了我就功了，哪怕不功，我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也不至於著自己，所以說，我其實也沒什麼後顧之憂。」馬秋吾笑。

「其實我倒是支持馬秋吾的。」江滿吃著橘子沉道，「咱們都經常看報紙看電視，這就是一個創富時代，馬秋吾有這想法，我覺得有魄力的。不過……」話題一轉，「有熱和魄力沒用，你跟你那兩個朋友，怎麼打算的，打算干哪一行，資金呢，場地呢，不提前謀劃好了那都是愣頭青，瞎衝。」

「阿姨我知道。」馬秋吾一聽支持，便笑得一臉高興，「我覺得阿姨特別有經濟頭腦，八幾年您就能開公司、開麵包店，您要支持，我就有點兒信心了。」

馬秋吾便介紹了一下，說他們打算先開個小公司，做貿易經商，他兩個一起創業的朋友，其實一個是大專畢業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一個是高中，兩人奔著他來的，三人拼拼湊湊，也湊了一點資金，反正萬事開頭難，從小做起唄。

「我之前也留意了一下，覺得可以利用信息差和價格差，先做一些中西部的土特產經營試試。」馬秋吾道。

「有想法，我覺得行啊，馬秋吾一看就是有頭腦的。」江滿笑道。

「你既然考慮好了，那我也支持。」姚志華笑道，「可是我跟你阿姨支持都不管用，我們也幫不了你什麼，你也別指我去幫你說服你爸，得你自己來。萬事開頭難，就從拿下你爸開始。」

至於馬秋吾回去怎麼跟馬長林「流」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馬長林不同意，氣得把馬秋吾罵了一頓又一頓，覺得好容易養出個名牌大學生，辭去那麼好的工作自己做生意，本沒法接。

不過父子鋒的結果，是馬秋吾已經決定春節后就正式辭職了。

在馬家父子鋒的時候，暢暢每天吃吃喝喝，跟馬秋汝玩，或者賴在家裡彈琴畫畫。

姚志華手上有一篇學文章得趕，人家約稿都約了長時間了，所以這一年買年貨他都沒怎麼積極。而江滿呢，春節期間要休市，又想趕在春節前對手頭的票進行調整，於是大冷的天，一家四口就都懶在家裡。

臘月二十六，用了一上午時間，姚志華和江滿兩人一起出征，風捲殘雲一樣買了一大堆年貨回來，反正這年代資也充足了，有錢好辦事，兩口子忙了一上午，年貨差不多都置辦齊了。

中午吃飯，暢暢忽然想起來，咬著香鬆脆的炸藕盒說：「媽媽，我們好像還沒去看新房子呢。」

「你想看？」江滿看看外面的天說，「下午有點，要不明天去吧。」

暢暢說：「明天我跟馬秋汝約好了想去城隍廟玩，過年街上好多賣東西的。」

「那你們就下午去看看。」姚志華說，「順便看看哪兒有賣那種弄好的豬頭，刮乾淨了的，過年弄個大豬頭，多吉利呀，我們放假沒事，燉豬頭糕吃。」

「你還真整天尋思著吃。」江滿斜眼吐槽他，「怪不得你那文章寫那麼慢，腦子裡想著吃了，腦細胞估計都給好吃的佔領了，哪還有心思寫。」

「瞎說，我那醞釀，我下午就給他寫出來。」姚志華道。

於是吃過午飯，江滿就帶著暢暢和睿睿，要去新房子那邊看看。春節期間，出門打個車都難，乾脆就公轉地鐵，一路找到地方。

下了車，娘兒仨一邊說話聊天，一邊江滿帶著倆孩子往前走，周圍都是老城區，各種民國風格的老房子，走出一段，拐過一條街，便看到一片鬧中取靜的民國風建築，這個季節里還綠意蔥蘢。

「媽媽，還有多遠啊，我都走累了。」睿睿耍賴地拉著暢暢，笑嘻嘻道，「你是我姐，你背著我吧？」

「你男子漢，你背著我唄。」暢暢便抓住他，以高優勢故意在他肩膀上逗他，「姚小二你背著我，快點兒。」

姐弟倆正在嬉鬧，江滿笑笑說：「前邊就到了。」

暢暢看看周圍，高大的樹木有些年代了，幾幢獨立的花園小洋樓典雅別緻，也有些年代了，再往前一條林蔭道過去，也是一些不太高的老房子，沒看到普通的居民樓。

暢暢愣了愣，難不，媽媽買了個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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