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青雁和易今泠並肩走在柳牆下,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只是易今泠神淡然,青雁瞧上去卻氣得不輕。
「我打算明日帶著灣灣搬出去。」易今泠先開口。
「搬到哪裏去?搬去陶寧知的外院?」
「是啊,做人家的外室,自然要有外室的樣子。」易今泠說得輕飄飄的。
青雁快走了兩步,站在易今泠面前擋著的路。紅著眼睛說:「我能為小姐做什麼呢?能的……能的,我總能做些什麼的。小姐,你別再委屈自己了。我們再去想別的法子!」
「這就是最好的法子了。」易今泠含笑著青雁,「本來憑藉一個外室,也不可能求到右相面前讓他相助。可誣陷父親的闞茂實本就與右相有些過節。在這個前提下,再讓陶寧知以扳倒闞茂實為由說他祖父,便有了一線生機。」
青雁不吭聲,一直紅著眼睛看著易今泠。
「這是真的。」易今泠了青雁的臉頰,「他已經與他祖父開口了兩次,右相大人已有搖。我父親本是被冤枉,獄之前職也不小。若右相出手,既能扳倒闞茂實,日後又能得父親相助,於他亦是利大於弊。」
青雁吸了吸鼻子,心酸地說:「那以後呢?」
青雁這個問題把易今泠問住了。想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待父親沉冤得雪,我自然是做回我的家大小姐,和我的灣灣吃穿不愁。若覺得日子無趣,還能……種菜養。」
青雁擰了一下眉。不過臉上的表稍微緩和了些。
「阿娘!」
灣灣從丫鬟手裏掙開,一路小跑著沖向易今泠。後面的丫鬟趕忙去追,竟一時跑不過這小糰子。
易今泠蹲下來,等著的兒撲進懷裏,穩穩抱住。灣灣跑得臉上紅彤彤的,鼻尖沁了一層汗。易今泠用帕子給了,著兒的目是見的。
「花花,我的花花乾啦!」灣灣一邊說著一邊一雙小短胳膊瞎比量著。
「阿娘這就領著灣灣去摘別的花花,更好看的花花。」易今泠親了親兒的小臉蛋。
「好!」灣灣重重點頭,然後拉著手指頭,說出幾種想要的花花。
易今泠抱起灣灣,想了想,對青雁說:「湛王代帝出家的日子也快要到三年了。等他還俗之後,你便要跟著他回湛沅。興許之後我也會跟著父兄回到湛沅,咱們還有再相見的機會。」
青雁慢吞吞地點頭。看著易今泠抱著灣灣轉離去,默默跟著走了幾步才停下來。的小姐總是這樣,不管了多委屈和心酸,一直都是這樣溫溫的,永遠這樣不慌不雲淡風輕。
青雁回屋之後,想起易今泠說的話,湊到段無錯面前,驚奇地問:「殿下,你快要還俗了?」
段無錯瞥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青雁琢磨了一下,嗡聲嘟囔:「我才不是不關心殿下。」
段無錯輕嗤了一聲,翻了一頁書。
青雁看一眼他在看的書,乖乖坐在他側,好奇地問:「殿下,你還俗之後和現在會有什麼區別嗎?」
「嗯?」段無錯隨意應了一聲,有些不懂的意思。
「就是……就是字面意思呀!」
段無錯放下手裏的書,問:「究竟想問什麼直白些。」
青雁實話實話:「搬去湛沅的話,我的新服怎麼辦呢?還有好些好些好些都沒穿過呢。」
一連重重說了三遍「好些」。
……才買的新服啊。
想想就心疼。
「再買。」
段無錯繼續看書,不打算理了。
青雁一不地在一旁坐了好一會兒,然後出手來著段無錯手中的書卷一角,慢慢往下,待段無錯轉過頭來看向時,立刻燦爛笑起來,說:「我有事想跟殿下說!」
段無錯隨手將書卷往桌上一放,捻了捻襟,慢悠悠地問:「怎麼,夫人想白日宣?」
青雁趕忙向後挪了一點,腦袋瓜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夫人不喜?夜間也不是這般不願。」
「倒也不是不喜……」青雁眉頭皺的,「就是次數太多時間太久,腰和太疼了。」
在段無錯想開口前,牢牢拉住他的手腕,忽然語速如撿豆子般快速:「我家小姐的父兄是被大壞蛋冤枉的,他們沒有貪污賄!老爺以前還是湛沅州的刺史,殿下應該見過的。殿下封地在那邊,那整個湛沅州的黎明百姓都是自己人。殿下豈能容忍自己人被冤枉哩?」
一口氣說完,才了口氣,然後眼地著段無錯。
段無錯並不想再參與任何朝堂有關的事,可是瞧著青雁這個可憐的眼神,無奈,「嗯」了一聲。
青雁彎著眼睛笑起來,就當段無錯肯幫忙了。
「我還有個事!」青雁說。
「你說。」段無錯桌旁擺著一碟瓜子兒,他拿起一粒剝開,塞進青雁的裏。
青雁剛想說話,齒間有了炒瓜子的香味兒。可瓜子兒太小了,吃一粒哪裏夠?連那份咸香也就只有那麼一丁點。默不作聲地看著段無錯剝了第二個瓜子兒也餵給吃,這才放下心來。
一邊吃一邊說:「我就是想問問殿下,我要怎麼做能讓殿下更高興一些。」
段無錯有些詫異地瞥了青雁一眼。
「呦,難得。」
話一出口,段無錯驚覺自己的語氣有些怪氣。手中剝好的瓜子就沒餵給青雁,自己吃了,解解酸。
青雁都已經張等了,看著段無錯自己給吃了。眨眨眼,才閉上。
直到段無錯剝開的下一顆瓜子兒餵給了,才彎著眼睛繼續說:「殿下現在是我食父母,我得哄著殿下開心呀。」
段無錯起,打算結束這毫無意義的對話。
青雁跟著起,從段無錯後抱住了他。段無錯怔了怔,有些意外地將手覆在搭在他腰前的手,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的小手,寬:「夫人不必多做什麼,這樣好。」
青雁的臉蛋在段無錯的後背蹭了蹭。
半晌,像是安自己似的說:「反正……我這樣好像也符合殿下對妻子的標準。反正……現在是食無憂,就算以後下場凄慘也算過了,怎麼想都不虧……」
段無錯聽著背後的自言自語半天,不笑了。
青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反正……就是覺得殿下對我真好。」
「喜歡你,自然對你好。」段無錯著供桌上的爐香,慢悠悠地說道。
青雁擰著眉琢磨了好一會兒,疑地不解地說:「可是我不符合你的標準了呀,我一點都不單純,還是個騙子,那就更不善良了。還有,還有,真假公主的事算不算不夠家清白?」
「以前喜歡夫人的單純善良背景簡單,當發現夫人不是那個樣子,喜歡的便是夫人。」
段無錯語氣尋常淡然,像是說著最普通的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青雁眨眨眼,不可思議抬起頭,驚奇問:「你喜歡我呀?」
段無錯轉過去,俯視著。等著問為什麼,等著說不相信。然而,他親眼看著眼中的笑一點一點漾開。大概是因為連續幾日沒有敷藥,的眸子浮著的紫淺了許多。
翹著角說:「那太好啦!」
段無錯:……
段無錯把準備好的話咽了回去。
他拉開青雁抱著他腰的手,重新坐回去看書。
他聽著青雁清凌凌的笑聲,板著臉說:「過幾日回寺還俗。夫人應當將啟程回湛沅的行囊收拾好。」
青雁一下子想起堆滿府中所有客房的新裳,頓時苦惱起來。應了一聲「這就去收拾」,轉匆匆往外跑,腳步輕盈。
段無錯抬起眼睛看著歡快的背影,眼尾不由堆了幾分笑。
接下來的幾天,青雁都在心回湛沅州的事。小時候生活在湛沅州,對那裏還有幾分故土的誼,尤其是故土的小吃,單是想想就讓饞津津的。
青雁準備回湛沅州的事,府里的下人個個都很忙碌。眼可見府里的人走路都比往日快了許多。
眨眼半個月過去,段無錯要回永晝寺準備還俗的事。還俗之禮本來簡單,可他到底是代帝出家,便有幾分麻煩。何況他也當提前在寺中小住才更合宜些。
段無錯走的那日,青雁還沒把自己的服收拾明白。段無錯搖搖頭,不覺得啟程前能收拾好。
他也沒告訴,他在湛沅的新家給準備了更多服。到時候,恐怕看不上這些了。
這一日,長柏從府外回來,立在涼亭中遙遙著青雁。青雁站在花圃間,著那一方雁心蘭猶豫不決。當初長柏為了試探,讓選一種花來種,選了雁心蘭。雁心蘭極難開花,雖然種了一大片,一朵也不曾綻放。
馬上要回湛沅州,一想到帶不走這些雁心蘭,青雁莫名有些捨不得。
長柏今日出府是因為爺死了。在長柏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他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著爺死去多時的,長柏有著長久的茫然。在相當長一段時間,折磨爺似乎了他能活下去的支撐。隨著他的死去,那些仇恨彷彿停留在了過去。
青雁一直以為是自己親手殺了姑爺,然後在大火中逃生。長柏沒有告訴當時他並沒有死,甚至在後來殘害了長柏的家人。長柏著實吃了些苦頭,才能日日折磨著他報仇。
長柏遙遙著青雁,覺得那些困住他的過往實在不必再與青雁多說。他被困住便罷了,既已新生,實在不必和過去多有牽絆。
而他,也屬於該割捨的過去。
長柏苦笑。
要離京了,日後應當不會再相見了。
他大仇已報,家人全不在了,心人已有了新的人生。天地之間,他再無牽絆。
侍勸了好一會兒,青雁才不舍地回屋去,知道自己帶不走這些雁心蘭。回到屋裏,怏怏坐下,蕓娘從外面跟進來,看一眼添香的聞穗,笑著說:「聞穗,聞青有事讓你去庫房。好像是有些首飾不知道放哪兒了。」
聞穗放下手裏的活兒,往庫房去。
青雁杏眼圓睜向蕓娘,道:「你支開做什麼?」
「夫人的所有可否都由聞穗香薰?」
「是吧。」青雁不確定地說,沒關心過。
蕓娘嚴肅地說:「香有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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