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里。

宋弗在接待來往的客人。

今日來丞相府，第二個目的，就是利用太子妃的份，跟這些往日里和丞相府好的大臣打道。

招攬了晉王的人，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

這個時候，對依靠著丞相府的這些人拋出橄欖枝，應該會有很大一部分人會偏向，剩下的，后面如法炮制就是。

現在的太子妃，就是一塊活招牌，可以快速的收攏那些不知道該往哪兒去的人。

李元齊過來。

遠遠的就看到了宋弗。

不像戚蘭歌哭哭啼啼，而是舉止得，落落大方。

只這一面，便可看出來，高下立見。

宋弗一素，梳著流云髻，頭上著幾玉簪，臉上不施黛，說不出的清麗出塵。

他還是頭一回見著如此素凈的宋弗。

倒和他從前記憶中的樣子，天壤之別，但又不勝收。

有一種子，真的淡妝濃抹皆相宜，說的就是宋弗。

昨日宋立衡在跟他說起戚蘭歌，他想到從落霞寺回城到的那一幕，還覺得戚蘭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是和宋弗不一樣的。

但今日看到一素，清清如水的宋弗，他才知道，何為九天仙下凡塵。

宋弗和那些大臣正說著話。

明明是子，但這一幕讓人看著卻毫不違和。

仿佛宋弗天生善于此，來往流落落大方，沒有半扭之意。

有些和宋弗打過道的，都在心里慨：這太子府怕是靠太子妃撐著。

太子什麼樣，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好在有太子這個名頭。

如今又有如此賢助扶持，從前對太子府無信心的人，現在倒真看到了希。

眾人見著李元齊過來，紛紛對著李元齊行禮，然后十分有眼力見的退下，沒有上前打擾。

宋弗坐在堂前，遠遠的看著李元齊向走過來，臉上表變幻。

二人目對上，不約而同想到上回在明炔樓見面的形。

等李元齊走到跟前，宋弗先上前一步，避開人，對著李元齊行了子閨閣禮：

“宋弗見過王爺。”

李元齊見到這一幕，眼神微變。

宋弗是太子妃，照理來說，他作為王爺，應該要向太子妃行禮，就像在花滿堂，宋弗和李元漼一起，便了他和李元晉的禮。

但現在，宋弗卻對他行了子禮。

先自放低了姿態。

李元齊已經心中有數，宋弗對自己的心意，從來都沒變過。

他上前一步，語氣溫和：“弗兒免禮。”

行了子禮，他沒有太子妃，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眼，各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兩邊都沒有人，大家說話也可以隨意些。

“發生這樣的事，本王心中也十分傷懷，弗兒節哀順變。”

宋弗略微低頭，臉上出傷之。

“從小到大，父親一直是我的榜樣，父親向來對我嚴厲，我也一直按照父親的要求來對待自己。

“其實從前我一直都是有些怨父親的，但現在他一死，我心里卻又很是懷念從前。”

李元齊看過來：“哦，弗兒為何會怨丞相。”

宋弗面無奈：“就是怨他，對我太過嚴厲，不能像別的子那般，在父母面前撒，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兒，我也說不好，但大抵就是這種緒吧。”

說完往李元齊看了一眼，略略垂眸，開口道：“我以為殿下也是如此，原來不是嗎？那王爺確實不是很明白我心里的。”

李元齊頓了一下，腦中想到皇帝，因為他的母親份低微，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他不知道有母親疼是什麼，至于父親，皇帝有那麼多兒子也看不到他。

其實他很羨慕李元晉，其實他也想過做一個可以承歡父母膝下的紈绔子弟。

但是他心知肚明，自己天生就不是這樣的命，所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得不到那一樣，能得到這一樣也是好的，人生本就不可能事事圓滿。

想到這里，他對于宋弗說的這些話，倒是有些同。

對宋弗這個人，覺也更親近一些。

沒有人能牽他心中這樣的心緒，只有宋弗可以。

宋弗和別的子，真的是不一樣的。

宋弗：“殿下沒有這樣的，也好的，說明殿下心中沒有怨懟。

“王爺可別笑話我，這樣的話我也敢只跟王爺說一說，其他人是萬萬不敢講的，別人會說我天之驕，還有這般傷春悲秋的心，實在不該。

“我不說別的多余的話，但是，我明白王爺心中的。”

李元齊向宋弗看過去。

宋弗微微垂著眸，長長的眼睫蓋住眼簾，掩住眼底的半汪流。

臉上瑩白如玉，瓊鼻小巧，櫻桃小口微微抿著，整個人出一淡淡的思緒，說不出的韻味無窮。

這一刻，他心中的后悔，縷縷的冒出來。

宋弗長得真，但他自認不是會為所的人。

這樣的宋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每見到，心中的后悔便更深一分。

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他定了定神，又看向宋弗。

“今兒丞相這件事，弗兒怎麼看？”

宋弗聞言，臉凝重，開口道：

“不瞞王爺，我覺得這件事有貓膩。

“而且我還懷疑，父親是被人殺害的。

“晉王在郊外發生這樣的事，都還說得過去，但我父親在丞相府中出這樣的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宋弗一邊琢磨，一邊把自己的想法一腦都說了出來。

李元齊看著宋弗，聽說完，然后問到：

“既然如此，那弗兒以為，這件事，誰的可能最大？”

宋弗想了想，搖頭：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誰跟丞相府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父親平時有事也并不讓我知曉，我連猜測也沒有對象。”

宋弗越說語氣越輕，似乎沒有任何頭緒。

然后在說完之后，目看向李元齊，一副期待李元齊能給出答案的表。

李元齊對上的目，開口道：

“府中的表小姐戚蘭歌，你覺得有沒有嫌疑？”

宋弗聽到這話，狐疑的向李元齊看過來，面有些復雜，然后開口道：

“戚蘭歌是祖母的外孫，因為父母雙亡，一直待在丞相府，由丞相府養著，平時的一應待遇，跟丞相府的小姐是一樣的。

“我跟關系不怎麼好，但是若說殺了父親，我覺得有些牽強。

“一個十五歲的子，應該沒有這樣的能耐，除非其中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但實話實說，父親對一直都很好，我覺得有可能對我有意見，但對父親應該不會……”

宋弗一點一點的分析，李元齊聽在耳中，點了點頭。

心中想到剛剛戚蘭歌說的那些話，頓覺得戚蘭歌心眼小。

也更覺得宋立衡之前對戚蘭歌的評價，名不符實。

李元齊看著宋弗：

“依弗兒覺得，現在這件事，和前幾日晉王的案子，可是同一個人做的？”

宋弗：“這不好說，但是蠻夷人，在丞相府中殺害丞相，說不過去。

“他們真要做，也該換個方法。

“現在這樣一來，豈不是給人送把柄，讓別人知道蠻夷還有同伙。若真的是蠻夷做的，他們更應該用其他的方式才對。”

李元齊點點頭，眼中出贊賞：

“弗兒當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宋弗被李元齊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低頭，看得李元琪一陣火熱，如此人，真是暴殄天了。

李元齊：“這件案子是誰在查？”

宋弗回答：“京兆尹，我一來，京兆尹的大人就已經在了，應該是戚蘭歌請來的，王爺有什麼疑，可以直接傳人來問問。”

李元齊擺擺手：“不急，其實還有幾件事，我想要跟弗兒說一說。”

宋弗：“王爺請講。”

李元齊：“晉王的那些人……”

宋弗回答：“是我做的。”

李元齊問：“弗兒以后，是準備跟太子府同生死了嗎？”

聽著這問話，宋弗整個人一僵，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向李元齊看過來，眼中含著淚，咬著下，言又止。

在李元齊看過來的時候，一滴豆大的淚水從眼角落下來，卻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

李元齊看著哭，心中咚的一下有些疼痛。

宋弗的這番糾結，更說明了宋弗此時的心態。

他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無論宋弗是迫于太子的命令，還是宋弗自愿做了這些事，都是因為他。

他心中有些竊喜，又很是心疼。

“我知道你的境，也很是難辦，往后若有辦不了的事，你可直接來齊王府找我，我會理好。”

宋弗掩面而泣，用帕子捂住臉，嗚嗚的哭出聲，聲音悲傷，聞者落淚。

李元齊皺眉，想要上前安幾句，耳邊卻聽得宋弗說：“王爺走吧。”

李元齊頓住腳步，看了宋弗一眼，抬步走了。

上一回，在明炔樓他跟宋弗見面，聊得并不是很愉快。

但今天再看，其實宋弗就是在強忍著自己的。

他一邊走一邊想。

當初別給宋弗下那樣的毒就好了。

其它的，他都可以接，但是這一點真的直接斷了他們所有的路。

他心知肚明。

也知道對于宋弗的事最好不要再手，也不要跟有什麼瓜葛。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他覺到了，自己對宋弗的有些失控。

但是他覺得，這種狀況很快就會過去。

他向來很有自制力。

一個宋弗，不足為懼，不過是有些不甘心作祟，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人常常對于盲目自信，是因為他們在這方面一竅不通。

任何事，都需要訓練才能有所長進，也是。

對于這件事一無所知的李元齊，此時并不知道，這種東西，越抑，越生長得瘋狂。

越裝作無所謂，越眼上心。

前廳里，宋弗手拿帕子，了眼角，表平靜，沒有半點剛剛面對李元齊時的糾結難過和意。

流蘇過來，替宋弗添茶。

“娘娘，齊王去了案發地，王槳在那里。奴婢已經囑咐過，對外一律照實說就是。”

宋弗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剛剛李元齊試探了我，是對我有所懷疑。”

流蘇：“可是心中戚蘭歌說的那些話？”

宋弗：“有一點點，但是不多，齊王此人，本就生多疑，戚蘭歌提一提，他便上心了。”

流蘇：“那會不會對娘娘有影響。”

宋弗：“無礙。”

流蘇：“戚蘭歌如此言之鑿鑿，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宋弗：“或許吧，我不再向著丞相府，丞相府的人應該最有。

“不過這些事不能當證據說出來。”

并不擔心戚蘭歌會壞事。

不過，戚蘭歌冒出頭來，卻有了另外的想法。

正好，宋立衡的死，安一個兇手進去，也并不維和。

只需要把原來的計劃稍微改一些就是。

“剛剛齊王在這里的時候，戚蘭歌看見了？”

流蘇：“是，在那邊看了許久，怕被發現，不敢靠近，看神并不是太好。”

宋弗順著流蘇的手看過去，那邊已經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宋弗猜測，宋立衡應該和戚蘭歌說過以后的計劃，甚至告訴了以后會是齊王妃。

現在宋立衡死了，齊王對又并沒有太上心，不僅不甘心，還急得很吧。

畢竟眼下，的境地可半點都不好。

“盯著，若想往我上潑臟水，那宋立衡這條命，便讓去頂罪吧。”

流蘇：“是。”

宋弗面前出現前世戚蘭歌高高在上，一腳狠狠踩在上的模樣。

那種在高位，藐視萬的神。

真正的天之驕，被宋立衡捧上高位，擁有一切的優勢。

宋立衡把所有的資源傾斜給了戚蘭歌，沒有意見，這些東西都是宋立衡的，他想給誰便給誰，但是他們萬萬不該，不拿當人看。

想到從前過的屈辱，宋弗的攥住手中的帕子。

戚蘭歌什麼都沒有了，從天上高高的掉下來，怎麼可能坐得住呢。

那，便等著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