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鄉的搬遷，有許多要顧忌的地方。

沈懷信領著衙門一眾手下翻山躍嶺不知多回，著下邊的人出主意，之后匯總到一起，集眾人之力找出可行之法來。他始終都把手下看能用之人，用著用著，幾個月下來真就用得順手了，他們不再唯唯喏喏，點到名時也能說點東西出來。

比如平鄉的鄉路從哪個方向走，就是六房的人吵了三天吵出來的結果。

如今路還稱不下路，只是草木不生，就和旁邊有了不同。

喬雅南突然就想到了那句經典名句：世上本沒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便了路。

好在騎馬對路的要求沒那麼高，兩騎一直走到了地頭。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喬雅南都忘了下馬。

砍樹的、建房的、開荒的、挖土的等等等等，小孩追追打打，母親在一邊笑罵，菜地已經有了綠，還看到了籬笆圍起來的地方有高高跳起來。

這是最尋常，也最安人心的煙火氣。

“沈大人，是沈大人來了。”

有人一聲嚷嚷，頓時驚聲一片。

看到有人往這邊跑來，喬雅南忙下馬。

“見過大人。”這人一跪，其他人頓時也矮了半截。

沈懷信把他扶起來，又免了其他人的禮：“最近天氣不錯，房子應該都建好了吧？”

“是，這麼多年總算有房子住，有床睡了。”

說起這事那人眼睛在發，掩飾不住的開心，他又轉頭朝著喬雅南笑：“多得小里長幫襯，東源鄉幾個村來了不人幫忙，還都是自己帶著餅過來的，就喝了我們幾碗水，說知道我們現在難。我們茅草不夠，不知道喬老族長怎麼知道了，帶人送來許多，后來看我們差得實在多了些，其他村陸續又送了些來，屋子這才能順利封了頂。沒想到大家會這麼幫襯，現在我們心里都踏實了。”

喬雅南只覺得這人面，不記得他是哪個里的里長了，不過這不重要，笑道：“這哪是我幫襯，是大家都想和睦相，遠親不如近鄰，以后說不定就有需要你們援手的時候。”

那人一拍口：“真有那時候，我們沒有二話。”

聽兩人說完了話，沈懷信才道：“我們到走走看看，不用跟著，大家也都散了。”

“是。”

喬雅南最喜歡公私不分的邊辦正事邊談談小，肩挨著肩的打量這個嶄新的小村子，慨道：“欣欣向榮之象。”

“問題還是很多，但人心安穩了，大伯爺幫了不忙。”

“侄孫婿轄地里的事，他可不得幫忙。”喬雅南蹭蹭他肩膀：“回頭好好孝順大伯爺。”

“聽你的。”仗著袖袍寬大，沈懷信悄悄勾住的手指藏在袖里：“屋頂的茅草還是有點薄了，不知扛不扛得住大雪。”

桂花里也有半數的茅草屋，但喬家的屋子都是蓋的瓦片，可見曾經的喬家日子也是好過的。曾經那個時代就更不用說了，茅草都進了景點，這也就導致了喬雅南對這方面完全沒有了解，也就不發表意見，說起別的。

“沒看到水源，這里是不是離著我們上次去的那地方有點遠？”

“那地方要往后翻過那座山，安置的是別的村。”沈懷信拉著轉了個方向：“那里有水源，平時夠用，但是耕種的話就不夠了。我打算由衙門出錢請人來打幾口水井，這錢衙門還是拿得出。”

喬雅南點點頭：“最大的問題還是農田，他們恐怕還是要在舊址那種兩年。”

“只能熬過去了。”沈懷信看向：“你之前說讓他們種辣子，現在還能種嗎？”

“不能了，秋播已經過去，他們的地都還沒挖出來，不過……”

沈懷信一看這樣就知道有別的主意，勾著的手指搖了搖：“快說。”

“炸炸香。”

沈懷信記起來了：“你說要在常信縣開一家，但一直沒開。”

“炸炸香對的消耗特別大，一天就要很多只，我哪有時間零零散散的去收。”喬雅南笑：“宋姨早就做準備了，在城外的莊子里養了許多，后來出了事本想賣了的，可惜沒人吃得下，就拖住了，所以開鋪子的時候才不愁貨源。”

“你想讓平鄉的人養？”

“你看看這山，這環境，太適合了。在這種山窩里，連瘟的可能都低些。”

沈懷信失笑：“怎麼連這個都懂？！”

“聽興嬸娘說了些。”隨手扯了個背鍋的，喬雅南問他：“三老不住這里嗎？”

“他不是這個里的，我帶你過去。”

三老李看到兩人又驚又喜，忙不迭的把人往自己的新家請。

屋里干凈整齊，看得出惜至極。

“有些日子沒見著小里長了，這段日子得了小里長不照顧。”李又是一通謝。

喬雅南客氣應對后說明來意。

“喂……要本，要是遇上瘟更不得了。”李嘆了口氣：“小里長，非是我們不識好歹，是擔不起這個損失，也拿不出這個本錢來。”

“本錢我借，養大后我買，若運氣不好遇上瘟，損失我來擔，如何？”

李一愣，看閉口不言的沈大人一眼，心很是掙扎，這簡直就是有人捧著好送到他面前來了，可是，這不是別人，是幫了他們平鄉許多的人。

“小里長，老頭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想要再拉我們一把，可我要是就這麼應下，那也實在是太狼心狗肺了些，這占便宜占得沒邊了。”

喬雅南本沒有想那麼多，此時聽他這麼說才意會過來，笑道：“這并非給你們占便宜，我要開家店，需要大量的，而你們這里正好適合養，這是個互相得利的買賣。本錢會在你們賣我的時候扣除，當然，只有第一年如此，之后你們應該不缺本錢了。”

李又看向沈大人，這麼好的事他真能應？

“這事你不必看沈大人，他做不了主。”喬雅南打趣：“你要是應下，我會出一個契書給大家按手印，如今這個時節正好養一批到明年二月出欄，之后就可以繼續養第二批了。”

沈懷信真就什麼都不說，只用縱容的眼看著雅南。

李看了一眼忙轉開視線，難怪大家都說喬家要起來了，就這架勢，以后說不定都不比那五家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