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眾人從會客廳出來，各自散去開始修行。

衛韜正在一人樁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演練打法招式。

他眉頭不時皺起，似是有些出神，在思索著什麼。

“七師弟好演技，把我都差點兒騙了過去，

若是搭臺唱戲，師兄我一定過去，既捧人場，也捧錢場。”

大師兄譚磐的悄悄湊到近，低聲音笑著說道。

“哦？大師兄這是何意，我有些聽不明白。”

他收拳站好，拿起搭在一旁的巾了汗。

“若不是親眼見到你一拳砸斷鐵派陳澄原的，師兄今天也就被你給騙過去了。”

譚磐使個眼，微笑著道，“不過七師弟倒不用多想，自從鐵派滅門之后，這件事便沒什麼人提起，老師自然是不知道的。”

衛韜嚴肅認真道，“十師弟氣渾厚有質，拳法勢大力沉，我確實不是對手。”

譚磐深以為然點點頭，“能讓老師如此看重，小十自然天資絕佳，除了為人年輕氣盛、爭強好斗一些，在修行進度上確實無可挑剔，我們幾個師兄弟都遠遠不及。”

衛韜微微一笑，再次擺出紅線拳起手式，“年輕人不氣盛，那還年輕人嗎，等過上幾年，稍稍沉淀一下就好。”

“希如此吧，衛師弟提醒了我，等有機會還是要向老師說道一下，對小十嚴加管教，讓他不要在外面太過張揚，免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譚磐嘆了口氣，將話題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老師剛才說的民叛軍一事，衛師弟也不要不當回事，

家里一定要提前做些準備，除了儲備一些糧食外，最好將必要的行禮收拾打包，萬一將來有什麼變故，也能拎上就走，來武館集合避難。”

衛韜默默聽著，忽然問道，“我有一段時間沒有出門，難道漠州那邊的叛軍竟然已經近蒼遠城了麼？”

譚磐道，“漠州和齊州隔著連綿不絕的蒼莽山脈，大叛軍想要過來倒沒有那麼容易。

不過卻有一些小的匪，正在齊州地面上四作，也是不得不防。”

“我上次剛從蕓那里聽到的消息，黃許周三家近來一直都在往城外派人，配合風林軍鎮剿滅這些流竄的匪寇，

只是軍鎮在圍剿某個教門弟子時遭到巨大損失，原本已經穩住的局面就再次有了疏。”

“就在我們去城參加游園會前后，周家一支黑騎隊在城外吃了敗仗，據說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元氣。”

衛韜聽到此，忽然想起那天在街邊遇到的那隊周家武師，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又說了幾句話，譚磐轉要走，幾步后卻又折返回來。

“剛才被七師弟打岔，差點兒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輕咳一聲，臉上泛起古怪的笑容，“七師弟啊，有人想要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

衛韜收斂氣，表疑。

“師兄你也知道，我既無名也無勢，實在是想不起來，有誰會想要請我吃飯。”

譚磐眨眨眼睛，“師弟無名無勢沒有關系，可準備請你吃飯的人，有啊。”

“大師兄就別打啞謎了，直接和我說是誰就行。”

“是曲夫人。”譚磐湊得更近，聲音得更低。

衛韜頓時愣住，有些無語的聽譚磐繼續說下去。

“昨天我去城，曲夫人請我和蕓喝茶，我們專門和提到了七師弟，

當時就說啊，等忙完手頭的事，就找個日子，請你一家人去吃頓便飯。”

咳咳……

譚磐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清了好幾下嗓子，“我總覺得，此事需要細思。”

“細思什麼，有什麼值得細思的地方麼？”

衛韜嘆了口氣，“還不是大師兄你主提了我的名字，人家也就順口那麼一說嗎？”

他發現譚磐在傷之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難道是一段時間沒有苦練拳法，就將力轉到了其他方面？

譚磐眉頭皺，陷沉思，“我一直在想，曲夫人話里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到底是雙方家長見面呢，還是說想要見一下七師弟的家長。”

喃喃自語說著，他轉離開，竟然完全不去管衛韜驚訝詫異的眼神。

譚磐離開后，衛韜收斂思緒，再次將心神沉浸到紅線拳修行之中。

眼前不時顯現出一幅長河山穿行的畫卷。

那便是周師傅向他們展示的，費盡辛苦才終于尋回的紅線拳觀想圖卷。

在看到這張圖的第一眼，衛韜還沒有覺到什麼。

但就在下一刻，他便莫名了神。

仿佛那張圖卷的畫面充滿魔力，將他的神全部吸引了進去。

氣也仿佛到莫名的牽引，開始沿著最基礎的那條運行路線加速運轉。

剎那間他猛然回過神來，暗暗觀察會客廳的其余眾人。

這才發現只有大師兄譚磐在盯著畫卷，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而其他人則毫無反應，就連老師新收的十弟子也沒有什麼不同。

或許只有在凝境界中修行到深，才能被這幅圖卷引起共鳴。

練進度不足的，便不會到任何影響。

衛韜心中充滿驚訝。

那幅被周師展開的觀想圖卷，看上去分明就只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水墨山水畫。

不說別的，差不多同等水準的畫作，最多只需要不到一錢銀子，就能在蒼遠城找到一堆畫師搶生意，要的量大了甚至還能打個骨折。

那麼，為什麼就這幅圖能對人產生難以言述的影響？

難道，是因為畫卷的材質問題？

還是說，里面藏著其他？

衛韜有些疑。

但是，他手中還收藏著鐵派的蓮圖錄。

沒事兒了就會拿出來挲觀看，

也從沒覺出材質有何出奇的地方。

也許只有等到穿山也達到凝圓滿，百分百的進度，才能從中發現不同。

直到周師傅將紅線圖錄疊好收起，衛韜都于某種莫名的緒之中，并且一直貫穿了整個下午的拳法修行。

時間一點點過去。

當衛韜結束修行的時候，天已經變暗，風也漸漸變大，將白天賦予大地的溫度迅速吹走回收。

他順便在武館吃了晚飯，出門后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去了另一個方向。

天剛剛黑，大街上就已經很見到行人。

路過之前常吃的餅鋪，衛韜剛想要過去買一些當做夜宵，卻發現原本生意紅火的小店竟然關了門。

過門板的隙向開去，里面黑燈瞎火，連一個人都沒有見到。

“好幾天沒過來買餅了吧，別看了，這家已經不干了。”旁邊坐著旱煙的老頭說道。

“他們家生意不是一直好的麼，怎麼突然就不干了？”衛韜問道。

“掌柜的和他大兒子出事了，老板娘一個人撐不起攤子，只能帶著子回鄉去了。”

“出什麼事了？”

“他們這些年攢了不錢，便在城外買了一小田莊，找幾個長工種地收糧，就等著回頭歲數再大些，便兌了店面去莊子養老。”

老頭說到這里，嘆息著一拍大。

“事兒就壞在田莊上了，前幾天店掌柜照例去田莊拾捯房子，

沒想卻遭了流竄過來的匪徒，連幾個長工在是一個人都沒活下來……”

衛韜微微皺眉，“蒼遠城邊上的田莊也能出事，看來局面確實是越來越了。”

“唉，說是匪徒，其實我看啊，這些人明面上都不好說是什麼份，

說不定晚上做匪，白天換服就又了朝廷的順民……”

老頭絮絮叨叨說著，不時在墻上磕一磕煙桿，抖落許火星。

衛韜默默轉離開，很快離開長街，進小巷，

左拐右拐后，在一偏僻的小院停了下來。

兩個青男子過門看了一眼。

忙收起手中利刃，將門打開一道隙。

衛韜左右看了一眼，閃進來，“鐵派的那個弟子在哪兒。”

一個青男子恭敬道，“回公子，他中午喝了個爛醉，現在還在屋里睡覺。”

“帶我過去。”

衛韜被引著進了房間，黑暗的環境下，滿屋子都是酒氣。

一個人蜷在墻角的床上，裹著被子睡得正沉。

“他就是鐵派親傳弟子，商卞？”

衛韜走近些仔細觀察，“怎麼看上去沒有一點兒習武之人的樣子？”

“回公子的話，我們發現他時，此人似乎了很重的傷，救回來之后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把他弄醒，到隔壁找我。”

衛韜丟下一句話，轉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