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才門出來,衛韜緩緩向自家飯館走去。
剛才一頓酒席,他只吃了個半飽,還得回去添補一些主食,才能熬過這漫漫寒夜。
雖然此時已然天黑,但大街小巷依舊燈火通明,各種賣聲,說話聲不絕于耳。
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斷,無論是從穿著打扮,還是面相氣,都要比蒼遠城好了不止一籌。
“這就是府城。”
“就算同樣是生活在底層的窮人,也不是當初藥石巷的那些街坊鄰居可以相比。”
衛韜暗暗嘆息,心中莫名有些慨。
路過街邊一家雜貨鋪,他忽然微微一頓。
目落在一個正在干活的男子上。
那人坐在門口,正在整理擺在外面的各種商品。
他的作有些生疏,一看就不是經常干活的樣子。
眼神似乎也不太好使,折騰了許久都沒能裝好一個搭扣。
這個人,似乎以前在哪里見過。
衛韜心中念,一時間卻有些想不起來。
忽然,一個年輕人從店鋪走出來,手腳麻利裝著搭扣,比男人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里還是不停埋怨著,“你看看你,除了咬文嚼字看那些破書,現在連這點兒小活都干不來,以后怎麼養活自己。”
“回頭等我把書賣一部分,總能換些銀錢。”
男人低聲說著,“里面不是收藏的孤本,遇到識貨的主顧,應該能講一個好價錢。”
“得了得了,你那些書啊,還是自己留著吧。
還識貨的主顧,這年頭人連飯都吃不飽了,誰還有心思來買你的破書?”
“再說了,我記得當初你在這上面花了不心思吧,要真賣了,以后想再買回來可就難了。”
人低聲說著,三下五除二已經弄好了貨攤。
一抬頭看到了衛韜,頓時換了副笑容,“客想要點兒什麼,本店各種雜貨、調料都有,可以進來看看。”
“小箐,讓你燒火做飯,你死哪兒去了,鍋里的湯都冒出來了!”
一聲穿力極強的怒吼從后面傳來,
“知道了姨媽,我這就去了!”
人臉一變,對男人代一句,“你領著客人看貨,我去做飯。”
直到此時,衛韜才回想起來,這兩人到底是誰。
那還是與孫道子一戰過后,在蒼遠城門遇到的一男一。
比起那個時候,他們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穿著打扮也從得的長衫綢,變了現在打著補丁的布棉。
所以才沒有第一眼認出來。
沒想到,他們也離開了蒼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府城。
“客想要什麼,進來看看吧。”
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有些木訥地道。
衛韜本想直接走開,卻還是跟著進店,隨意在貨架上看著。
里面的貨種類并不富,許多東西品相也一般。
有些甚至已經破損壞掉,一看就知道生意并不算好。
不過來都來了。
道左相逢也算有緣。
衛韜轉了一圈之后,決定隨便買上一點東西,也算是給這家小店開個彩頭。
想到此,他就隨手拿起兩樣東西,付了十幾個大錢轉離開。
男人著有些紅腫皸裂的雙手,跟在后面囁嚅道,“客買書嗎,我這里有許多收藏的孤本古籍,而且保養打理得很好……”
衛韜停下腳步,嘆了口氣,“我都輟學很久了。”
看看男人瞬間暗下來的臉,他默然片刻,又接著道,“算了,你有什麼書,拿來讓我看看。”
“好的客,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拿。”
男人一下子高興起來,飛快跑向小店角落。
不多時便抱來一只木箱,里面裝滿了各種書籍。
他看著衛韜在里面翻找,臉上雖然還掛著討好的笑容,眼神中卻滿是不舍。
但是,就像是小箐說的。
飯都沒得吃了,還抱著這些書又能有什麼用。
他一個人挨凍也就算了,怎麼忍心讓小箐也跟著如此。
“這些書,你準備賣多錢?”衛韜開口問道。
“三兩,不,一兩,只需要一兩銀子。”男人小心翼翼回答。
“行吧,我就給你三兩銀子。”
衛韜取出一塊銀錠,“你把這些書裝好,我買了。”
“三,三兩……”
男人呆呆看著柜臺上的銀錠,站在那里一不。
直到衛韜催促一聲,才驀地回過神來,手忙腳往木筐里面裝書。
嘩啦啦。
他將箱子打翻了。
各種線裝書籍灑落一地。
“我收拾,我這就給客收拾。”
男人頓時慌起來,一疊聲賠著不是。
“別!”
衛韜陡然一聲低喝。
“我你別!”
他一把撥開被嚇到的男人,手從地上撿起一冊書卷。
這本書看著厚,卻只有十幾頁。
因為其皮硝制的材質,每一張都相當于紙質的許多頁,所以才會給人以錯覺。
翻找幾下后,衛韜停留在其中的一頁。
“你認識這本書上的字嗎?”
盯著頁面上的圖,他輕輕吁出一口濁氣。
神在此刻高度集中。
圖案有些模糊,但還能看得出來,這似乎是一只眼睛。
準確來說,這應該是一只豎瞳。
還有許多線條從豎瞳出,所表達的意思應該是眼睛在出芒。
男人湊上來看了一眼,“這是古時有些地方用的甲文,上面寫的是,涼之首,遽欏鱗狀,不聞其形,唯見金瞳,之則生死不知……”
衛韜默默聽完,問道,“涼之首是什麼意思?”
“應該是涼山首,不過位置在什麼地方,我曾經翻找過許多地志古籍,也沒能說得清楚。”
衛韜又道,“涼山,生活著蘿茶一族,你知不知道?”
“知道,蘿茶族原名蘿族,世代居于漠州涼山,之前以漁獵為生,后與外界往,便開始培育茶樹,漸漸就被人稱之為蘿茶族。”
思索片刻,衛韜跟著問道。
“遽欏鱗狀又是什麼意思?”
“這里的欏,和蘿茶族的蘿,它們之間是不是有關系,如果有的話,又是什麼聯系?”
男人眉頭皺,陷回憶思考。
片刻后,他斟酌著緩緩說道,“或許要讓客失了,我也不太清楚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
“不過……”
他話鋒一轉,“據在下的推測,遽欏有可能是一種生靈。”
“最大的可能,它就是一種樹木的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