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充斥著濃濃筆墨香氣。

一本本塵封許久的卷宗，即便被鎖在斗柜、屜之中，依舊有淡淡氣息傳來。

宛如被困在絕境的孤魂野鬼，無聲啜泣著自己的冤屈。

柳鵬飛只出一擊，并沒有再出手。

他神憂郁，兩鬢如霜發微微，眉頭中盡是不解。

“運城、運城，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莫非這里真的蘊含了無上氣運？

否則一汪淺淺的水洼，如何能夠孕養出你這等大龍？”

一方水土一方人。

以運城這座小城的底蘊、實力，幾乎不可能出現鐵棠這種人。

類似段景瑞這等已算出，慶這種人才是正常。

而鐵棠。

無疑不該出現在運城之中。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縱為怡堂燕雀，亦有鯤鵬之志。

我雖有幾分運道，但放眼天下人間，依舊只是一抹微塵，大人何須執著于這些？”

鐵棠的話語鏗鏘有力，如同一擊擊重錘，直落柳鵬飛心間。

“果然是年英雄志！”

“但鐵捕頭......你太謙虛了，以你如今的造詣，一旦邁巫覡境，連我都要退讓三分。”

鐵棠眉頭一挑，聽出了對方話中的意思。

等他邁巫覡境，才會退讓三分。

也就是說.......

柳鵬飛現在就有足夠拿下自己的把握！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大人有話不妨直說，你待我不薄，今日前來，應當不是為了威嚇鐵某？”

“哈哈~”

柳鵬飛放聲大笑，整個人神一松，庫房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回暖。

“你應當知道，無論出于何種目的，我都不希你出現意外。

可你若是繼續查探下去.......必將引來不測之禍。

要知道。

天賦是天賦，潛力是潛力。

哪怕你明日就能立地圣，飛升仙，可在今朝.......別人依舊可以輕易將你碾死。

你.....真的不怕嗎？”

鐵棠笑了，周勁力放松下來。

“我怕自己死于不明不白，我怕自己的命，懸于他人之手，隨時就可以抹殺。

我甚至怕大人現在就要對我出手！

但是。

怕有用嗎？

如果大人知道有人要殺自己.....你會不會怕？你又將如何選擇？”

“好！”柳鵬飛掌稱贊。

“你有這個覺悟就好！”

“倘若本知道有人要殺我，我大約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先找出真兇，再謀定而后。

可你現在還是可以選擇，只要忘記這個案子......沒人會再對你出手。”

“大人敢保證麼？”

鐵棠緩緩搖頭：“如果這件案子真的牽連甚廣，幕后指使真的神通廣大。

那麼......

也許在我踏庫房之時，也許在大人到來之時，這件事就沒有回轉余地了。

誰敢保證......這里沒有他們的耳目？”

柳鵬飛神一怔，知曉鐵棠說的事實。

如果對方在這里埋下耳目，那麼如今發生的事，很快就會傳達上去。

到時候誰又敢保證......對方不會選擇殺人滅口？

你說你放手不管了，別人能信麼？

沉默許久。

柳鵬飛終于發聲。

“我所知也不多，但這件案子無疑牽涉到了清水城，當年戚家有位天才，曾經去過清水城。

回來之后。

沒過多久就全家被殺，兇手定為隨機犯案，至今還未告破。

你要知道一點。

當時這個案件——

是有監察院手的！

可結局如何，你我都知道。

而我之所以敢保證，有人不會再對你出手。

是因為二月初二那次追殺，我已經找到了是誰在殺你，并且與他們有過承諾。

可一旦你再次翻案......勢必會被背后人知曉。

到時......

你應當知道后果。”

鐵棠大驚，從柳鵬飛的話語中揣出了許多。

連監察院當中......也有他們的人嗎？

還是說監察使被收買了？

亦或真的把案件做了懸案，讓監察院也查無頭緒？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說明對方的能量足夠大，大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稍稍穩住心神，鐵棠平靜問道：“那麼.....二月初二那天，是誰出手殺我？”

“幽縣武庫鎮軍，龍武營，其中一位百夫長下令。

另外。

運城也有背后人的耳目，實力強橫，不弱于我。

若不是我出蛛馬跡被他找上門來，連我都不知道運城還藏著這等人。”

鐵棠眉頭微皺：“敢請大人詳細說明。”

柳鵬飛搖頭：“你要求活，我也要保命，我說的這些東西，你應該大致也能猜到，只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我若是徹底說明，那時我就了你的幫兇，連我自己都會有不測之禍。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這件事與我無關，只是你個人的私自行，甚至我還勸說過你。”

“大人，你這與我有何分別？”鐵棠不解。

柳鵬飛看似把自己擇得干凈，但幕后真兇若真要徹底消除一切痕跡，他顯然也逃不過清算。

“有區別，很大的區別！”柳鵬飛神微微自傲。

“鐵捕頭，你小看了一位知縣，本好歹是朝廷命，乃是圣都朝歌直接任命，正七品的員。

我這種人無論怎麼個死法，不查個底朝天，這事都不算完。

至在清水城，甚至是江都府。

還沒有多人有這種能力！

所以只要我不跟他們作對，只要我安分守己，則天下太平。

誰敢輕易出手，抹殺一位朝廷命？

他敢出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個代價也許會很沉重，重到他們本無法承。

何況。

本也不是孤家寡人。

朝堂之上......也是要站隊的！”

狂！

鐵棠第一次覺到了柳鵬飛的狂傲。

這種狂傲不是來源于他的修為實力，而是他的份地位，人脈資源。

哪怕他現在是一位手無縛之力的書生，也沒有多人敢輕易找他的麻煩。

“那麼.....大人覺得我該如何自？”

柳鵬飛笑盈盈地看著鐵棠，眼中不乏欣賞之。

“你是有真本事的人，與其他茍且度日的總捕頭不同，單憑你這手破案的本領，將來也大有可為。

再加上你自超凡卓絕的巫道天賦，選擇有很多很多。

但以目前來說。

最自由，最快，最安全的道路........

只有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