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幽暗昏沉，顧玉便讓宮人點上燭火。

不知是誰的肚子了一聲，顧玉便對宮人吩咐道：“去取些吃食，不拘是什麼，只要能口就行。”

吃食很快被宮人送了上來，都是些糕點脯。

雖然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飲食，可大多數人心中不安，食不下咽。

生死關頭，顧玉同樣沒有胃口，可還是手拿了幾塊兒脯和糕點，就著茶水吃了下去。

吃了兩口，顧玉看有幾人還是長吁短嘆，便道：“諸位大人多吃些，此遭劫難，還不知要持續多久，安危難料，我們要盡可能補充力。”

偶爾從門溜進來的風吹燭火，眾人的影也在墻上搖搖晃晃。

哪怕沒有胃口，也只能強行咽下去。

顧玉剛把手里的食吃完，一個宮人就過來道：“圣上過來了。”

在場的大臣都驚喜萬分，顧玉則是飲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口。

顧玉站起來道：“我去探圣上，還請張首領通融。”

張首領此時全靠顧玉穩定局勢，連忙道：“國公爺請！”

居子石接著道：“我也去！”

顧玉回頭，看到居子石的臉藏在燭的影中，看不清神。

接著，還有幾個對圣上忠心不二的臣子也紛紛要去。

張首領皺起眉頭。

顧玉及時道：“圣上還未離危險，諸位大人暫時在此候著，我先過去，圣上那邊的況，等我回來，會一一告知諸位。”

說著，顧玉就要隨張首領離開。

居子石想要跟上去，卻被神鷹衛攔了下來。

顧玉跟著張首領一路來到圣上寢宮。一進門，就看到玄清道長盤膝坐在一塊兒團上，里念念有詞，似乎在為圣上祈福。

顧玉跟他對視一眼，而后若無其事移開視線。

圣上邊圍著幾個醫，時不時給圣上把脈。

顧玉恭恭敬敬對圣上行了禮，圣上并無反應。

還是福海低聲道：“圣上子不虞，鎮國公自行起來吧。”

顧玉站了起來，走近圣上，對一旁的醫問道：“圣上如何了？”

醫道：“服用了國師的丹藥，暫時過來了，只是中風嚴重，不能言語、行。”

顧玉看著圣上，眼中冰冷，語氣里卻是帶著慶幸：“那就好。”

大概是聽到顧玉的聲音，圣上忽然睜開眼，怒目圓睜，死死盯著顧玉。

顧玉知道，圣上這是在懷疑了。

顧玉偏偏湊到圣上跟前，背對著眾人，對圣上道：“圣上安心養病，王丞相雖然挾持九皇子謀反，給您下毒，但驃騎大將軍已經宮，皇宮上下嚴防死守，固若金湯。臣還有您賜的尚方寶劍，定能誅殺逆賊，平定叛。還有太子，您也可放心，太子”

顧玉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站在一個忠臣的角度該說的，可一旁的醫憂心忡忡提醒道：“鎮國公，圣上的況還很危險，不該讓他知道這些，以免再刺激。”

顧玉像是這才意識過來，跟圣上對視著，上誠惶誠恐：“是臣之過！”

“臣一時心急，擔憂著外頭嚴峻的形勢，忽略了這一點。”

“還請圣上降罪啊！”

圣上連話都說不了，哪兒能降罪？

顧玉角冷的笑讓圣上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誠然，王丞相居心叵測，聯合世家造反，可顧玉以下犯上，句句忠貞，卻句句帶刺。

他中毒跟顧玉絕對不了干系。

大概是恨意太重，連一句話都說不了的圣上，竟拼盡全力在此時發出聲來。

“顧...”

寢宮里的人聽到后驚喜不已，紛紛看向圣上，只有玄清法師坐在遠，閉眼念經，不如山。

圣上想說顧玉該死，可到了邊，“顧”這個字發出聲來，變了“唔”。

他費力嗚咽半天，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將旁人急得團團轉。

顧玉湊近他，‘關切’問道：“圣上想說什麼？”

顧玉眼中的挑釁讓圣上震怒，他只覺五臟六腑都要裂開來，偏偏連聲“痛”都喊不出來。

他在這里“唔”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眼淚和鼻涕倒是先一步流了出來。

尊崇無比的圣上了一個涕泗橫流的廢人。

顧玉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滿意地笑了起來。

圣上眼淚止不住地流，顧玉還心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替他拭。

可這眼淚越流越多，還有很多事等著顧玉去做，顧玉便漸漸不耐煩了。

病榻之前，一個忠臣該說的話說了，該做的事也做了。

圣上還有什麼不滿意？

顧玉只得道：“圣上不必，都是臣應該做的。”

說完這句話，顧玉把帕子丟在一邊，臉上重新掛上擔憂的神，對福海吩咐道：“好生照料圣上，若有什麼況，及時告訴我。”

福海抬頭看了顧玉一眼，道：“是。”

顧玉從寢宮退了出去，回宮殿的路上，百里青就親自捧著尚方寶劍過來。

顧玉接過寶劍，道：“多謝大將軍。”

百里青對張首領道：“你自去旁忙，我隨著鎮國公有要事商議。”

百里青為驃騎大將軍，在張首領面前擺威嚴還是綽綽有余的。

張首領只能退下。

百里青跟顧玉一起回去的路上，小聲問道：“國公爺，我家小兒...”

顧玉溫和寬他道：“大將軍放心，我阿姐悉心照顧著，孩子一切都好。”

百里青道：“多謝國公爺照拂。”

不過顧玉卻是皺起眉頭，道：“王賊造反，世家聯手，兵力眾多。若能守住皇宮，我等連同您的孩子自然無虞。可若是一朝宮門被攻破，那就危險了。”

百里青也知道這個道理，道：“我定會竭盡全力，守護皇宮，只盼公爺還有后招，不然僅憑青一己之力，還是難與數十世家抗衡。”

顧玉緩緩踱步，看向遠。

天昏黑，夕殘留著一點兒明艷的霞，隨著顧玉的腳步，漸漸沒在宮墻外。

黑夜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