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活了幾十年了，顧樓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他比誰都清楚憑他自己本救不回娘親，憑他自己本進去不了林家地。

可是面前的真人呢，這個似乎對菱華有恩，對杜家有恩的真人，是不是真的能幫他，是不是真的能帶他娘出來。

他微微抬頭，在指中看招凝，試圖用這樣的作掩飾眼神里的怯弱、恐懼和懷疑。

“即使你把真相告訴我，你也沒有任何的損失，不是嗎？”招凝淡淡道，沒有被他的緒干擾。

顧樓略略了，卻不想“林影”直白道。

“你還會是那個心懷不共戴天之仇，卻還在林家委曲求全的懦夫，不是嗎？”

這句話像是一支極度鋒銳的箭矢狠狠地刺在了顧樓的心頭。

他沒有憤怒，沒有暴躁，更沒有瘋狂。

只是膝蓋徐徐向前，而后重重磕在地面上。

他沒有看招凝，像是在自言自語。

“是，是我沒用，我就是個懦夫。”

“三十年前，林輝來，我只能懦弱的在米缸里，看著娘親被屈辱。是菱華喚醒的我，告訴我一定要強大起來。后來菱華家遭難，菱華走了娘親的老路，被賈宇奪走，而我只能在林家討好林敏丹。再后來，娘親被練人傀，閉眼前最后沖我搖了搖頭，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此神魂困鎖、|傀。我還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我這是在忍，我這是在等待時機，哈哈哈，忍？哈哈哈，懦夫的借口，懦夫的愚蠢。”

他仰著頭看著漆黑的夜幕，“我曾經有無數的機會和林輝同歸于盡，有無數的可能干預那些陣法，我都沒有做，只為了得到他們信任，可是我最后得到了什麼，林敏丹還是想要將我練人傀，娘親還是只能屈辱的鎖在林輝的懷里。該死的林家！”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而看向招凝，“真人，想知道，好，我告訴你。”

“林家不是什麼大道正統修真者，他們就是邪道……”

顧樓一字一句地揭著林家的真相。

林家的先祖就是很早之前墜仙域隨流星一起下來的修真者，不過林家先祖的實力并不強，不過在金丹境界，但是他有一分已經是元嬰大圓滿了。

大多數隨著流星墜落的修真者都會為海中妖的盤中餐，這些修真者墜落時的狀態幾乎是一致的，沒有記憶，修為被束縛。

但林家先祖因為外化逃過了一劫，于是在墜仙域的海島上藏了下來，漸漸建立起林家，而林家的脈嫡系后人都會修煉著外化大法，奈何不知為何，總是無法功。

經年之后，外化大法被扭曲修改了人傀分大法，但這樣的大法會在墜仙域中引起大道排斥，于是用這種詭異客卿方式維持著表面的和諧。

“他們的人傀分大法必須通過林家地中的煞陣法才能完，且沒有辦法完全掌控人傀。一旦人傀的神魂死去，人傀的就跟著衰弱，只能通過煞陣法慢慢將神魂融人傀主人神魂之中，所以人傀的神魂一直封在陣法附近。”

他說的煞陣法就是通過招魂之看到的那。

顧樓說道，“林家的地在林家主島，只要一登上主島就能看見，非常明顯，這地本是林家先祖的坐化之地，有三位元嬰上人在地中閉關。真人如果沒有非常之手段，想要悄無聲息進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看著招凝，“不過真人既然敢這麼說，說不定就是有辦法，我只求真人找到我娘親的神魂之后，讓安安穩穩的回轉世。”

招凝一頓，看向顧樓，“回？”

“已經被煉制人傀，神魂已經無法回歸了，失去了法封，除了回，便只能永久的消散在天地間。”

那韓旭……招凝閉目，再睜開，這麼多年，經歷了太多次這樣的事了，說不上麻木，只覺慶幸，慶幸還有一線生機。

“可以，不過，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顧樓抬眸，只見招凝微微一，一道傳音鉆顧樓耳中。

他一震，但接著應了。

顧樓直起，向招凝行大禮，重重地磕下響頭。

招凝默然，指尖一，封在此的制結界散了。

道，“回去吧。無論你怎麼選擇，留下也好離開也罷，你都需要一個合理而不會被牽連的方式。”

顧樓知道，菱華還在，杜家爺孫還在，還有他的母親。

他站起，低垂著頭，頭也不回的從招凝邊離開。

招凝靜靜的站在原地，目劃過一片狼藉，右手展開，一團清匯聚，其中幾縷金的華在其間游走著，隨著招凝輕輕一拋，清暈開在斷裂的樹木和崩碎的石塊上，樹木緩緩直起，石塊慢慢聚合，直至金一繞，下一刻一切好似恢復原來的模樣。

但做完這一切，招凝仍舊沒有離開。

看著自己的手，手上的靈溢出，像是水滴般一滴一滴地落在腳邊的雜草上，那雜草好似蘇醒了，瞬而生長，一只花從雜草從中探出來，直至長到膝蓋高度，上的花苞綻放，呈現出絢麗的淺紫花朵。

靈一滴一滴滴在花瓣上，花朵搖搖晃晃。

“閣下等了這麼久，也不覺得無趣嗎？”忽而招凝平平淡淡地出聲，而眸子仍舊落在那搖曳的花朵上。

“這哪里無趣了，畢竟合作還是需要誠意，不是嗎？”有聲音從背后回應招凝。

招凝右掌一握，手中的靈散去，緩慢轉頭，嚴榮在不遠斜倚著樹干。

嚴榮不羈地笑著，“能這麼快察覺到我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林仙子，你是第一人。”

招凝神毫未變，“能將世間普通的蛇蟲鼠蟻都能變你的眼睛，閣下的法，也是我見過的第一人。”

似不想與嚴榮多說，“說吧，閣下想要怎麼樣的合作。”

嚴榮抱臂直，緩步踱了過來，“想必林仙子在顧樓那里，已經知曉了一切了，你想要得到的林睿護法神魂在地中。而我想要的東西也在地之中。目的一致，當然要合作。”

他站在招凝前，比招凝高出半個頭，他懶散著子，正好與招凝視線平齊。

招凝漠然看著他，似乎對他的話本不興趣。

嚴榮哼聲一笑，忽而之間他的形出現重影，轉而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背后，但那人影上泛著青的華，低垂著頭，但已經掩蓋不了他額間的第三只眼。

人影一晃就消失。

但招凝已經知到，人影與嚴榮有著千萬縷的聯系，并不像林家人傀分之那般割裂。

“我的誠意已經是極限了，林仙子。”他盯著招凝，角似笑非笑，“我要完整的外化大法。”

“可以。”

夜幕之下，輕慢二字瞬間定下合作。

嚴榮角勾起一笑意。

他緩慢出聲，“這合作的細節……”

“不著急。”卻是招凝接了他的話，招凝提步走到他側頓了頓，“林家還安排了我們任務，去抓宴彬，抓到了才能進林家主島。”

抬眸看了一眼嚴榮，“你說呢，嚴道友。”

可以說重的姓氏似乎在暗示什麼。

嚴榮微微一滯，而招凝已經徑直離去了。

好一會兒，嚴榮的神才逐漸平淡下來，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懶洋洋地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

寧明城坊市某店鋪掌柜打著哈切從院進了店，迷瞪著眼正準備去拉開店鋪大門做生意。

卻不想陡而看到一人影坐在店中圈椅上，正閑適地撐著腦袋看著他店里的商品。

掌柜一滯，好不容易看清人，登時恍然，“原來是仙子您啊，您可是來取妖材料賣得靈石？當日您匆匆離開，我們還以為您不要了。”

招凝提眸看了他一眼。

掌柜尷尬一笑，“仙子稍等，我去把靈石取來。”

過了一會兒，掌柜將一袋靈石奉上，招凝神識一掃，里面有上萬枚靈石，果真比九州的市價低了五。

見招凝微微皺眉，掌柜趕忙說道，“仙子，這靈石我可一分都沒有您的，都是我們自家鑒定大師定的價，絕對公正。”

招凝拿著靈石，又問，“你這里什麼都收，什麼都賣？”

“那是當然。”掌柜點頭。

“那便拿修行功法或者煉丹專典籍于我。”

掌柜驚訝，“這麼多靈石，尋常功法和典籍怕是……”

“便是要最好的。”招凝站起，“若是無上大法，更好。”

掌柜一亮，急道，“有有有，肯定有。仙子您稍等，很快，很快就來。”臨著走到院門口又同招凝說了聲，“仙子，您這會可別走了。”

招凝坐回了椅子上，這掌柜好似有種轉手燙手山芋的覺。

很快掌柜回來，上一玉盒，玉盒中裝著一卷玉簡，其上題字太歲星月幽訣。

“就是這，好東西，仙子拿下嗎？”

瞧著他急迫的樣子，招凝不與他多說，只接過玉盒。

給了靈石，下一刻，指尖閃過一道靈。

掌柜一震，忽而恍惚說道，“這功法是從琉璃海墓中流落出來的，那日林家與宴彬搶奪殘片，我們鑒定大師渾水魚得到了它，但是修煉不了，只能拿出來賣，”

“琉璃海墓一直能進去？”

“不是。那琉璃海墓被余家設下了千鋒萬斬陣法，只有百年極之日，陣法薄弱，才有機會進。”

招凝微微一頓，清風拂過，掌柜一頓，轉而再清醒，招凝已消失在眼前。

他撓撓后腦勺，“這仙子，怎的走的這麼快。”

寧明城郊外，招凝于一高枝上查看手中的大法。

確實是無上大法，每一個境界的提升其威力都提升極大，再加上功法中幾種極其詭異的法，幾乎能在同境界中做到殺人于無形，作為一本古道功法，他能有這般可怕的力量超過招凝所料，再向后翻，金丹，元嬰，元神，天人。

功法到了高境界已經只是指引，不存在什麼修煉之法，一切都是靠悟道。

招凝闔上功法，不得不承認，墜仙域的功法的確比九州強悍很多，即使是大宗門號稱鎮宗之寶的無上大法，在墜仙域這里也頂多是中等，而靈大法在墜仙域中雖然有，但全部都棄之角落，仿若廢。

深思之下，招凝忽而一頓，抬眸，卻見海島外圍又起了海霧。

濃稠如粥的霧氣團團向海島涌著，原本藏在海島外圍的幕漸漸呈現出華，兩者相，些許力量對沖泛起劈啪作響聲。

招凝再一次看到蜃霧中的蜃景。

那是一看似普通的海島，海島上樓閣林立，仙氣涌，海上有很多奇異的香樹仙草。

卻不知是墜仙域哪一的景象，但招凝抱著欣賞的心一點一點去看時，忽而察覺到不對，這海島的某一角的布局好似在哪里見過。

倏然之間，招凝手中出現一片九州殘片，當年第一次開啟的三片九州殘片之一，其中一位置之地與此刻蜃景一模一樣。

那九州殘片上標注的“蓬萊”二字目至極。

再一次看蜃景，又再低頭看殘卷。

確定九州殘卷上繪制的確實是那蜃景一角。

一時間，招凝的心緒不知如何。

九州殘卷是上古九州地圖，蜃景現的是一定存在的某實景，所以蓬萊在九州嗎？可是為什麼從未有人發現？

招凝收了九州殘卷，總覺的有什麼線索被掐了一截。

又想起天機宮宮主的言，九州的，到底九州藏著什麼，能讓整個天機宮都陷自我懷疑和瘋癲之中。

“林仙子再看什麼？”

就在這時，嚴榮的聲音忽然從樹下響起。

招凝落在地面上，“只瞧著蜃景有些悉。”

“哦？”卻不想嚴榮怪異而探究地看向招凝，“林仙子出過墜仙域？”

招凝一頓，緩慢看向嚴榮。

嚴榮呵呵一笑，“蜃景中的所有景象并非是墜仙域的，嚴某這般猜測不是很正常？”

招凝不聲，“那嚴道友怕是忘了，墜仙都是從外面來的，他們府或者墓中也記錄過這些。”

嚴榮笑容去，“林仙子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招凝說道，“只是想提醒道友，琉璃上人的海墓陣法快到最薄弱的時候了，殘片又要現世引起爭奪了。”

說完，招凝徑直離開。

嚴榮是什麼表招凝并不知道，但招凝心中卻是波瀾萬丈，這蜃景到底是哪里，九州、墜仙域還有蜃景之地到底是什麼聯系。

林氏莊園，招凝緩步進去。

韋詔和一金丹后期的陌生真人正在說話，招凝走進去，兩人一齊看過來，那陌生真人面貌年輕，但是眼里俱是滄桑，給人一種耄耋老矣的覺，但再一觀又覺他深不可測。

韋詔笑了笑，介紹道，“林仙子，這位是董達，是第三位響應金丹客卿招募的。”

招凝微微頷首，董達跟著點頭，算是打招呼。

這時，嚴榮從外面進來，也不近前，只靠在門框上，“既然喊我們來，想必林家已經找到那宴彬的藏之地了。”

“只是自然。”韋詔微微抬頭，“只要在東海，就沒有我林家找不到的人。”

他眸子一凝，“宴彬那小子此刻就在外海域火烈島上，藏在鋸齒妖鯊領地，這小子真不怕被妖圍攻。”

三人沒說話，嚴榮低頭把玩不知從哪拿的夜明珠。

“諸位，事不宜遲，還請三位即可啟程。”

“哎，慢著，這麼就走，抓到了就都，可是要抓到了，被其他人放了，我豈不是虧了。”嚴榮笑著說道，眸子還暗示地劃過招凝二人。

韋詔微微一頓，“嚴真人放心，相信其他二位真人絕不會做這等事，況且，韋某也會在云中看著，必要時也會出手抓住這狡猾卑鄙的小子。”

嚴榮哼笑了一聲，似是認可了，轉一步邁上高空，駕云離去。

招凝和董達也站了起來，直接追著嚴榮而去。

火烈島是一座火山島，主峰的火山池還噴涌著滾滾巖漿，其溫度似乎能瞬間將凡軀燒灰。

高空中，嚴榮說道，“想來就是在火山里了。沒有哪一煉丹比此地更合適的。”

招凝應了一聲，“嚴道友懂得。”

董達附和，“正是。”

嚴榮勾一笑，三人轉而直沖火山口，而高空云層中去形的韋詔看著這一幕卻是嘲諷，“這小子能被你們這麼容易找到，我們林家豈不是笑話，我倒要看看你們被整的多慘。”

但他卻不知道，三人進火山巖壁一山中。

嚴榮走山，董達跟后兩步，招凝站在門口。

似是察覺到有人停下，董達也停下，嚴榮轉，卻是詭笑。

整個山被火映得通紅。

董達卻說，“我可沒心思再演下去了。”

招凝抬眸，卻見董達抱臂看著嚴榮，“既然你都已經商量好了，何必要多次一句，宴彬。”

“哈哈哈。”嚴榮瞬而變宴彬的模樣。

他這是將所有抓他的人都策反了。

“董道友，何必這麼著急。”

“我是不急，我只是不理解，宴道友把韋詔來，莫不是想要還想策反一個？”

“他們林家的死忠如何策反。”宴彬只道，“不把韋詔來，誰來當宴彬呢？”

下一刻，三人同時看向高空中試圖窺探的韋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