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淵屈指一彈，突起來的聲響險些讓蜃原地蹦起來。

“蜃。”他冷聲喊道。

蜃一驚，連忙開啟眼識，趕忙叩首，但圓滾滾的子本看不出到底哪里是頭哪里是腳，只能看到它向后滾。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蠱小仙子，我不該強行激發小仙子神迫執掌墜仙域，我更不該告訴小仙子九州的……”

它這話一說，招凝的神雖未有多大的變化，但眼神且黯淡了些許。

不想多言。

下一刻蜃的聲音突兀的戛然而止。

秦恪淵看招凝，“可有代？”

招凝微頓，轉而提眸看蜃，蜃略有尷尬，本想一笑掩蓋，奈何發不出聲音，于是形擬化做人態，很老實地跪伏在地上。

“蜃前輩鎮守墜仙域已經萬年，便繼續留此鎮守。”

蜃連忙點頭，卻聽招凝道，“但法則之力，我不會重新換于你。”

蜃茫然抬頭，沒有墜仙域法則，它拿什麼執掌整個墜仙域。

“墜仙域自境，萬有道，萬事有法，強行干預，更生極端扭曲。”招凝道，“你的使命，就是斬殺一切從九洲流放而來的墜仙。”

蜃低頭想了想，這豈不是意味著它不用隔一段時間就釋放蜃氣，去吞噬那些難吃又容易吃撐的人了？反正墜仙百八十年見不到一次，那它豈不是有更多時間懶睡覺了？！

越想越是興，趕忙狂點頭。

“別想懶。”卻不想招凝像是看準了他的心思，“若是放走一個墜仙，那你就再也別想回九洲了。”

說著向后一招，“小鯉魚，過來。”

招凝記得這個鯉魚，是當年初寧明島，隨手將說話守衛的舌識拋給了一只野兔和一條鯉魚，卻沒有想到這鯉魚機緣這般大，竟能長一階靈，甚至能深海底萬丈卻無事。

此刻它外層裹著氣泡，氣泡外暈著銀華，此刻它的兩片魚鰭正人化的掩著圓溜溜的黑眼珠。

“我什麼都沒看見……咕嚕嚕……我什麼都不知道……咕嚕……”

可惜招凝沒理他，只說，“你看著它。”

“啊……咕嚕？”一瞧見招凝指的是“看著蜃”時，鯉魚連吐泡泡都變了音調。

蜃卻是很老實，頭都沒抬，安靜如。

鯉魚咕嚕咕嚕吐了好幾串泡泡，見招凝還沒有把話收回去，它展開雙鰭，似在比劃，“它這麼大，我這麼小，我如何能看住？”

“為何不能？”招凝難得提起一趣味，“那便封你為墜仙域督察使，這樣你就能管住它了。”

說著，招凝抬手又一招，那被鎖鏈困鎖的蜃殼飛來，巨大的影像一只海底巨鯨，但隨著招凝手中靈一閃，那蜃殼便小掌大，轉而被送到鯉魚泡泡里。

蜃抬頭，眼地看著，如果它此刻能說話，一定說的是，“我的~殼~~~”

墜仙域中，招凝為神，一切法則皆為所用，一切事皆由招凝控制。

招凝說道，“它若是懶，你就碎它的殼，讓它此生永禿。”

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說著，偏生話語又是那般不正經。

鯉魚剛起靈智沒多久，這會兒有些懵然，呆愣愣地點了點頭。

招凝抬頭看秦恪淵，他眼角掛著笑意，轉而神一轉，帶著招凝消失在原地。

蜃抬頭，知到兩人的氣息似乎遠離了，制消失，舌識也解放，它展，變一灘覆蓋半里的蛤蜊，轉而惡狠狠地盯向鯉魚。

“把殼還給我！”

鯉魚用魚鰭抱著殼，“不給……咕嚕嚕……我是督察使……咕嚕……這是用來威脅你的……咕嚕咕嚕……”

蜃一瞬間有些無語，但它可以在那些元神元嬰面前丟面子，在一個一階的小小鯉魚面前還丟面子，那它干脆自戕得了。

說著，海中暗流被控，瞬間將鯉魚卷起，拋向本，鯉魚抱殼，驚嚇的咕嚕咕嚕冒著泡。

直至近蜃，眼看著魚鰭夾著的殼要被奪走，它忽而拍打蜃殼。

蜃殼開闔間，釋放出無形的波瀾，那波瀾像是一圈一圈同心圓瞬間將蜃裹束著。

它仿佛聽到波瀾中無盡嘈雜之音，吵得它險些要發瘋，然而上裹束的同心圓卻本掙不開，這是法則的力量。

原來，“此生永禿”僅僅是表象，真正的懲戒在這里。

蜃收|，層層無形同心圓跟著收，直至小人形，它不住了，“行了，行了，別敲了，我不搶了。”

“真的……咕嚕？”鯉魚頓了頓。

若是蜃有眼睛，此刻必是已經翻白眼了，“當你的督察使去吧。”

鯉魚開心極了，停止敲打，無形波瀾消失，就在此時，蜃意識忽而一，鯉魚手中的殼倏然不見。

蜃哼哼兩聲，正要得意接住殼。

便不想蜃殼頓在離他三尺之地，下一刻，一道銀陡而降下，刻它上，打下一“封”字烙印。

“封”字一閃而逝，蜃一法力凝固一瞬，接著恢復正常，像是錯覺。

但蜃知道，那可怕的從時墟強行拽著它回來的家伙在它上下了封，別說拿回殼了，除非對面是墜仙，否則它在鯉魚面前只是個大蛤蜊。

不蝕把米，早知道就老實了。蜃郁悶極了。

墜仙域天空，云層浮，托著招凝和秦恪淵緩慢向前。

招凝看云層之外碧藍天空，“師叔，真正的天空也是這樣嗎？”

“當然。”秦恪淵說道，“這才應該是它本來的模樣。”

招凝想到神激發前在蜃那里得知的真相，“師叔，整個九州真的只是天宮織造的大道夢嗎？”

“招凝，那你覺得這個夢是假的嗎？”

招凝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從我接仙法，知道修真界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向著‘長生久視’四字而去。”

“那師叔告訴你，整個九州確實活在大道夢里，你會難過嗎？”秦恪淵忽然說道，招凝一怔，只抬眸注視他，聽他說，“從天宮選擇用靈大道加快整個九州修真者的修煉速度，促使更多的人結金丹開始，這大道對于九州絕大多數人來說，就僅僅只是一個夢了。”

招凝心中一，下意識靠近，下意識手去抓住什麼，但抓住的是秦恪淵的一截袖。

于是千言萬語的質疑只變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想破解眼前的僵局。”云層失了風，好似停在了天空中，秦恪淵低眸看，“因為不想萬年、幾萬年后，九州的子子輩輩仍舊像現在這樣困在囹圄。只是，他們太急了。”

他隔著袖反牽住招凝，帶著招凝走在云層上。

“古道是自遠古流傳下來的正統大道，是無數先輩證明最合天道的路。但是古道修行，修心為重，修煉為次，故而有時候心境突破，一瞬頓悟數個境界也是有可能的，可古道路上盡是挫折與劫難，心不堅，品不正，便極易走偏或者夭折。”

“每一次突破都是對心的考驗，都是對大道的悟，其路之難無法用言語概括。古往今來，千人之中得一人古道，古道之中萬人有一可突破練氣，越往上越是困難，若想在幾萬年培養出上品金丹，并就天道紫嬰，其難度可想而知。”

招凝明白，初古道，就明白，若非天資尚可，初道又有師叔指引，再加上一次次從劫難中得到機緣，今日的招凝早就灰飛煙滅了。

秦恪淵又道，“但是靈大道不一樣，這是天宮眾人花了萬年時間研究出來，借先天五行靈大道就的功法，只要有靈便可修行，只要靈純凈便可修行神速，不用百年就可以結丹，更甚至，只要是天靈或者單靈，這結上品金丹的概率會比尋常至高上五。

因此靈大道修行，不用萬年時間，幾千年的時間，他們就能得到千上百的上品金丹真人。”

“這些上品金丹真人，就是為了破解九州僵局的嗎？”招凝問道。

“是。”秦恪淵回答道，“五千年一次時墟之期，也是九州浩劫之時，時墟薄弱時，最低上品金丹真人可，同樣天魔也可通過時墟進，必須要將這些天魔扼殺在時墟之中，才能阻止九州再一次開啟大破滅。”

招凝呆住了。

秦恪淵沒有藏，他說，“九州，也就是中州，是整個九州封魔大陣的核心，一旦天魔攻勢無法抵擋，九州億萬生靈隨之魔化，九州封魔大陣就會自開啟，清洗九州一切。”

翕，招凝甚至忘記了言語，這一刻甚至希很久很久之前聽到的“大破滅是天人大戰”這個消息是真的，至這樣就不會這麼絕。

招凝另一手反抓著他的手，額頭抵在他胳膊上，秦恪淵抬手按在后腦勺上。

許久無言。

招凝仰頭，“那上一次大破滅在三四萬年前，所以，那次是失敗了。”

“對。”

“還有上上一次在十萬年前，也是失敗了。”

“對。”

招凝抓著他的手腕，指尖好似要在他手腕上留下痕跡。

問道，“師叔，那年清霄宗，你也怕昆虛之最后無法控制，魔整個九州，致使九州封魔大陣再次開啟嗎？”

秦恪淵拍了拍腦袋，“師叔當初沒想那麼多。”

即使此刻聽到的消息遠比從蜃口中知道的消息更加窒息，更加絕，偏生招凝只在片刻難過之后就緩了過來。

幸而師叔在。想。

松開他手腕，繼續跟著他在云上走。

“所以，師叔說，天宮的人太急了。是因為靈大道修煉出來的真人，大多心浮躁，只是空有實力罷了。面對狡詐的域外天魔，甚至只是面對邪道中人，他們都更可能會輕視、傲慢、失策，甚至走向極端。這樣的上品金丹真人其實助力并不大。”

“若是單以數量說，確實有助力，但是戰場環境復雜，對手又是善于蠱人心、挑惡意的域外天魔，數量再多，也無助力，甚至背刺。”

秦恪淵徐徐說來，“而且，金丹晉升元嬰是靈大道第一次心考驗，大多數都會夭折在這一關卡。金丹真人再多，若無元嬰，無元神，面對強大的域外天魔，甚至其他寰宇世界的侵者都只是螳臂當車。”

“可是九州不是只能存在九位元神嗎？”

“這是時墟的限制，也是保護。在制九州元神數量的同時，也阻止了域外更多元神之上的威脅。”

招凝恍然，低頭間竟有些咬牙切齒，低聲控訴，“這蜃挑撥得厲害！我險些著了它的道！”

“它說什麼？天宮限制所有人大道，只為自己積攢功德，回九州？”

“師叔竟一言就猜中了。”

招凝漸漸緩了下來，細細一思，“師叔，說起來，蜃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阻止大破滅，和他們變相回九州，并不沖突。”

“對。”秦恪淵應了一聲。

他說，“有的時候，我們分不清對錯，甚至有可能是對與對之間的較量。天宮切斷了絕大多數人的大道，但卻換來其后幾萬年的安養生息；天宮蒙蔽了所有人真相，但也帶來了平和安寧的九州。我們做不出評判，有的時候我們是益人，有的時候是害者，總不能此刻覺得利益損就抨擊天宮，此刻得益就贊天宮。”

“那樣也太淺善變了。”招凝笑道，“無需評判，迢迢仙路，自行自路，問心無愧便可。”

秦恪淵也笑，“然后，長生久視。”

“師叔想的真遠。”招凝眨眼，調侃道，“師叔，你可就百年壽元了。”

出手，拍拍他，“不過，師叔放心，招凝相信，你肯定能化神功的。”

又湊近兩分，“師叔，你想吃糖葫蘆嗎？”

這是在好奇秦恪淵有何執念，會不會像逍意上人那樣變小孩子只好吃糖葫蘆。

秦恪淵沒回答，負手向下看去。

招凝俯瞰，卻見清霄島已經到了，島上倒是歡聲笑語，裝點的張燈結彩，一切都煥然一新。

偏首笑道，“師叔，萬事萬都在等待你回來。”

但他說，“不止是在等我。”

說著，他帶著招凝空一邁，就出現在清霄島高崖上。

他們并沒有掩蓋形，流落下，瞬間就驚起了島中所有人的注意。

從大驚轉向大喜。

所有人都興地高呼著，“招凝真人！！！秦首座！！！”

他們不約而同地聚集靠近，兩人相視一笑，轉而落在島嶼中央空地。

“太好了，沈師叔，你終于回來了。”意外的，倒是招凝更讓他們擔憂。

“這是怎的了？”招凝奇道。

李月抹著眼，眼眶紅了，“那日你和紀師叔佯裝去海墓后，結果只有紀師叔一狼狽的回來，還一副絕無措的模樣，可是嚇壞了我們。”

其他人搶著說道，“紀師叔險些就坐在這空地上，嚎啕大哭，自責是自己不該貪念海墓寶藏，讓你孤去尋喚神螺。”

“他還說，等他趕到琉璃海墓正墓室的時候，看到遍地碎骨，還有打斗的痕跡，甚至還有幾縷你的頭發，他險些當場就崩潰了。”

招凝：“……”

招凝茫然，仰頭，下意識看秦師叔，見秦師叔神頗冷，似乎也帶著疑問。

于是，招凝嘗試著小小爭辯，“也……也沒有那麼狼狽。”

但這不是變相承認了嗎？

下一刻，秦恪淵一抬眼，之前在外面本焦急想要沖進來的紀岫，聽到弟子們七八舌的描述后，登時只想多長幾條逃跑。

在秦恪淵抬眼一瞬間，他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拉著洪杰和艾柏擋在面前，洪杰和艾柏同時翻了一個白眼。

接著，紀岫不控制的撞開兩人，自行向人群中飛去。

弟子們非常默契的分出一條路，讓他一路暢通無阻奔向秦恪淵。

瞧著師兄那雙冷眸，紀岫把心一橫，近三尺，忽而運功，徑直跪下，抱住師兄大。

“師兄，師弟可算盼到你回來了。”

“師兄，我有罪，我懺悔。”

生生打斷了秦恪淵適才想稍作懲戒的作。

秦恪淵：“……”

招凝很自然的偏頭，掩在秦恪淵背后，實際上肩膀微微抖，讓自己不笑出聲來。

但招凝給他留面子，其他人太過識他，毫不掩飾，登時哈哈大笑，聲響笑得怕是隔壁島嶼都能聽見。

“幾日前不是跪過了。”秦恪淵道，“行了，起來吧。”

“好嘞。”紀岫拍拍袍起，出腰間折扇，啪得打開，轉頭向眾人挑眉，得意之溢于言表。

笑鬧過后，中央空地漸漸平靜下來，秦恪淵的目一個一個劃過這些面孔，大多都是悉的，只是面上或多或都添了幾分過往的痕跡。

弟子們自發的有序挪，直至形整齊劃一的弟子隊伍。

在紀岫、洪杰、艾柏三人帶領下，所有人一致向秦恪淵行弟子禮，齊聲有力道。

“恭迎——首座歸來——”

秦恪淵未，招凝在他旁側，單獨行道揖。

“恭迎——師叔歸來——”

隨著招凝再起聲，島上數十人齊聲。

“師叔（首座）——長生久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