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一瞬間就認出來了，陳填下意識地喊，“首……秦首座。”

可就在這時，人群不知道誰提了，“什麼首座，明明是魔頭。”

招凝皺眉，凝目向這群人掃過，見他們神中要麼是冷漠，要麼是躲閃，要麼是恐懼，沒有半分看到秦恪淵的驚喜和振，甚至連曾經在宗門中的尊敬都沒有了。

陳填掩著幾分懼，向高拱手躬，“多謝首座。”

好似高空的視線沒辦法細看出他們多變的神，秦恪淵的聲音依舊平靜。

“境中有多我宗弟子在？除了你們可還有其他人？”

些許沉默了幾個呼吸，仍舊是陳填回答道，“秉首座，境的清霄宗弟子共有六十余人。除了我們，還有七個隊伍。”

招凝頓了頓，“聽柴進說，不是說，整個清霄宗的弟子都扔進境，為何只有六十余人。”

陳填回答道，“自從幾十年前屠……那事之后，回清霄宗的弟子只有不到五百人了。后來絕大一部分自逐清霄宗，去了其他宗門，還剩下一些在玉華宗合并我清霄宗時，都拜了玉華宗，留下的，都是自愿留下的。”

最后一句多帶著幾分修飾，自愿留下來的，大多是資質不夠要求才被留下來的。

招凝沉默些久，抬頭看秦恪淵，秦恪淵只淡淡地回應了聲，“我知道了。”便眺這莽荒之地，好似在知其他清霄宗隊伍。

不一會兒，秦恪淵對招凝說道，“招凝，護著他們，我去另一看看。”

“好。”招凝應了一聲。

秦恪淵消失在天空中，這些弟子稍稍活躍了兩分。

有人問，“沈師叔，你怎麼跟著這個人來的。”

又有人說，“沈師叔，你離這魔頭遠一點……”

那人話沒說完，就被招凝打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魔頭，當年清霄宗四大宗門之首時，你們喊的是什麼，忘記了？！”

陳填見招凝生氣，趕忙攔住，“招凝，你可能不知道，這秦恪淵……秦首座，借金丹大典和四大宗門挑戰大會，屠殺了昆虛千上萬人。”

招凝察覺出異常，“那些人，包括在的宗門弟子，識海都被天魔侵識，由向外魔化了，你們不知？”

有人嘀咕，“知道啊。可是哪有可能全部被魔化了，都是大宗大家族弟子，只有些許散修魔了吧。”

招凝霍然看向他，那男修看起來瘦，招凝在門見過。

心底波瀾四起，抬眸掃過所有弟子，發現他們的神幾乎都是認可的，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拳。

大抵注意到招凝神不對，陳填試圖轉移話題，“沈師姐，不說這個了。剛才聽到你說，你們遇到了柴師兄？”

“對，他之前與你們在一隊？”招凝掩去心中的寒意，比誰都知道，竟是言語爭執是本扭轉不了他們的認知的。

“最開始是和我們一起的。后來和凌霄峰邵峻師兄去探一遠古址，我們已經好像沒有遇到他們了。”陳填回答道。

“你們被扔進來多久了？”

“大概有十年了。”

招凝細算，大抵是畢玲燕回到玉華宗之后，就開始研究那半塊九州，甚至可能幾個月的時間不到，就找到了打開千韌山脈陣法的方法。

心里起了疑，這畢玲燕為何如此了若指掌。

過了幾日，秦恪淵的影終于出現在高空，袍袖一揮，袖里乾坤中甩下二十余人，接著他的影再次消失了。

“邵真人，余真人，羅真人……”陳填一等人驚喜地喊道，迎了上去，這群修真者最低也在筑基，這般落地不會有毫傷勢，便見其中一人翻而起，指著天大罵，“這魔頭為什麼還活著，我清霄宗弟子不稀罕他救。”

“羅真人，你冷靜點。”另一金丹真人皺著眉阻止道。

兩隊人一照面，流了幾句，陳填領著那真人到招凝邊，“招凝，這就是凌霄峰邵真人。”

邵峻瞧見招凝，拱手笑了笑，“原來是你啊，多年不見，都已經結丹了，大好。”

這邵峻在凌霄峰頗有威，是凌霄峰峰主之下的第一人，凌霄上人的記名弟子，與凌霄峰峰主倒是脾氣很不相同。

招凝回禮，“邵真人，我和師叔遇見從遠古傳送陣傳送出去的柴進，知曉宗門難，這才趕來，卻是遲了十年。”

“哼，虛假意。”那羅真人又嗤了一聲。

招凝已經自行忽略了。

邵峻些許激，又趕忙說道，“真的能出去啊！不妨事，不妨事，宗里人都沒什麼大礙，都活著。”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邵峻解釋道，“最開始，我們被扔進來的時候，確實的很，遭了不小的襲擊，幾乎都在筑基期，只有我和羅真人在金丹，后來實在撐不下去了，陳填他們幾個干脆用妖丹結丹，這才一起護住了所有人。”

這大抵是用自己的前路來換。

招凝轉眸，鄭重向陳填一禮，這是敬佩。

但陳填連忙扶起招凝，“不敢，不敢，快起來，我這資質本來就結不了上品金丹，紫蘊神丹又被湯鴻真人獻給玉華宗了，能順利結丹，我已經很滿足了。”

招凝怔住。

就在這時，卻有數個妖來擾，招凝心中堵著緒，說不清道不明，便全力向妖攻去。

妖都在三階，陳填等人要來助，被招凝攔下，只招凝一人對戰所有，直到第三日，招凝將所有妖撂倒，卻沒有回到人群中，只是站在妖尸邊調息了許久。

陳填等人也不敢來打擾。

第二日，秦恪淵回來了，又有十來人被拋下，這群人倒是沒多話，面上聚著恐懼，瞧見其他清霄宗弟子，這才緩了緩。

“都在？”秦恪淵聲音落下來。

邵峻大致掠過一眼，拱手恭敬道，“稟首座，都在了。”

“本座帶你們回清霄宗，可有異議？”

一聽是要回清霄宗，眾人這神氣瞬間就提了上來，俱是驚喜，甚至連之前辱罵抱怨的都連連應聲。

秦恪淵沒有再多說，袍袖一揮，再一次施展袖里乾坤，將清霄宗諸狼狽的弟子都收袍袖中。

他朝招凝喚了聲，“來。”

秦恪淵帶著招凝離開了這古怪的洪荒境。

了幾分急迫，只是空越千韌山脈，到了山脈外圍高空，能看到有數個玉華宗金丹真人鎮守此地。

不過秦恪淵和招凝的離去，也非他們能輕易注意到的，一直離開千韌山脈范圍，秦恪淵放開招凝，駕云而向清霄宗方向。

意外的竟沉默了些許。

半晌，招凝說道，“師叔，他們都是流言蠱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無妨。”他說道，神很是平靜，“師叔不在乎的。不過，清霄宗弟子六十七人全部被送洪荒境開荒，這事確實要過問過問。”

招凝應了聲，“這事明面上是畢玲燕主導，但我卻懷疑背后有那幾宗元嬰上人支持。”

“不著急。我們回來，他們肯定會坐不住的。”

招凝“嗯”了一聲，到時候好好算一算總賬。

不知為何，即便兩人斷斷續續搭著話，招凝仍舊覺得有些沉默。

但很快就到了清霄宗山門腳下，紀岫等人已經在山門口焦急的等待著，瞧見招凝和秦恪淵的聲音，立刻驚喜的喊了一聲。

他們稍稍落下些許，紀岫等人上前拱手行禮，這幾日他們似乎跟柴進說了不，柴進再見到秦恪淵時，倒是了幾分敵視，雖說只有敷衍的作揖，但也算是改變了。

招凝面不變，但心中緩了緩，至這說明他們并非被昆虛的流言影響到是非不分了。

秦恪淵微頷首，解開袖里乾坤。

六十余人落在地上，又見到數十悉面孔，一時間有些恍惚，轉而變振。

“紀師叔！”“洪師叔！”“艾師叔！”“李月！”“……”

“邵真人！”“陳師兄！”“……”

兩方呼喊著彼此的名字，一時間長達近五十年再次重聚，許多弟子都是喜極而泣，有的甚至是相擁在一起。

“師叔。”招凝仰眸看他，眼角帶著些許喜意，這才是期待的重逢。

“嗯。”秦恪淵只輕輕應了一聲。

等了歇會，秦恪淵轉往宗門駕云而去，招凝自是跟著，而紀岫等人注意到秦恪淵二人離開，連忙招呼了聲，帶著百余人或駕云或劍追上。

不說紀岫等人，哪怕是陳填他們，也有十年沒有回宗門了。

當年招凝見到的尸山海早就清理了，甚至連那時魔化□□留在巖石、樹干、建筑等等上面的痕跡都已經不見，倒不是說一切已重鑄，恰恰相反，一切都出荒涼與蕭瑟。

宗門中像是經歷了一場洗劫。

外門弟子住所都已坍塌，靈田中只剩下肆意生長的雜草，外門三十二峰坍塌了八座，外門傳道殿了廢墟，傳道殿前的廣場地磚甚至都被撬走了大半，外門道法殿和藏書閣整個被挪走了，還有其他外門建筑都像是被大火灼燒了一遍。

到了門，這樣的況稍稍好了一些，但是也僅僅只是一些而已，云霄峰幾個從峰都被削了大半，功法殿、道法殿、藏經閣等等大殿都被連峰帶殿端走了，許是嫌棄清霄大殿，唯有清霄大殿還完整的保存著，而上面的云絕鐘已經不見了蹤影。

許是很久都沒有修真者進來了，不妖在外門中竄。

紀岫等人驚呆了。

艾柏指著被移平地的外門十九峰，“這……這都是怎麼回事？”

陳填等人默了片刻，邵峻回答道，“十來年前，湯鴻真人帶著幾乎全宗門的資源向玉華宗投誠，許多弟子認為清霄宗完了，索就將宗門中能拿能帶走的，都瓜分了。”

“湯鴻真人叛宗就算了，你不也是金丹真人，你就不一下！”紀岫氣急，甚至口不擇言。

“怎麼管？”邵峻反問道，“我們在宗門中堅持了快四十年，眼看著宗門越來越沒落，外界對清霄宗的風評越來越難聽，連我都想跟著湯鴻真人一起去玉華宗了。”

“就這麼點挫折，就讓你這樣對宗門起異心？！”紀岫怒斥道。

邵峻此刻不說話了，反倒是后面的從洪荒境中出來的弟子們開始七八舌。

“那怎麼不說你們棄宗而逃，出去福呢？”

“說我們，你們可曾想過我們從外面回來，面對空的宗門是什麼？”

“有本事你在昆虛走一走，聽其他人說，我們清霄宗的首座把昆虛千上萬的修真者騙到清霄宗，然后直接屠殺了他們，洗了大半昆虛！”

紀岫等人試圖反駁，卻無力的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抵不過這些普通弟子，只能聽見他們還在抱怨道。

“我們出去甚至不敢說自己是清霄宗的弟子。一說便招致無數冷眼和狠意。”

“就算我們試圖爭辯，定是有人魔了才造慘劇的，他們又說，就是你們清霄宗是禍之始。”

“……”

如此種種言語，聽得招凝心中都起悲戚，悲這昆虛怎的如此不明是非，悲這昆虛為何如此看待清霄宗、看待師叔。

近秦恪淵，試圖去安師叔，卻發現秦恪淵平靜極了，好像早已知曉這一切，再招凝試圖去握住他背后的手，他卻正好出，反抬起了招凝發頂，似乎在安招凝。

招凝不懂，下一刻，卻見秦恪淵抬起手，掌心向下，銀輝從他掌心暈開，浮在清霄宗高空上。

眾弟子漸漸停止了說話，只見浮的銀輝又像是星空銀河流淌而下，所過之，草長鶯飛，萬復蘇，削平的山峰重新拔地而起，消失的宮殿一木一磚的重新搭建，坍塌的府回歸原樣，荒蕪的靈田重新種下靈植，竄的妖被控制著回歸峰……

如此種種，直到清霄大殿上方重新佇立起云絕鐘。

清霄宗好似又恢復五十年前傲然屹立昆虛的龐大宗門。

所有弟子連同紀岫等人都驚呆了，紛紛落到的地上，激、興甚至哭泣的曾經的一切。

秦恪淵手掌猛地一握，形晃了晃。

“師叔！”招凝雙手扶著他，眸中卻是難過，覺師叔眼角的褶皺又深了幾許。

“沒事。”他低啞地安了一聲。

卻又再一次抬起手，只是好在并沒有再使用法力，可是他指尖古戒閃過一道華。

接著無數道華從古戒中飛出，飛向道法殿，飛向藏書閣，飛向煉丹峰，飛向煉峰……飛向整個清霄宗一切原本有東西的地方。

地上的弟子們都頓住了，他們看著漫天華飛過，看著逐漸被填滿的清霄宗，看著那些建筑因為裝點了靈而被點亮，一時間忘了言語，甚至連緒都忘了。

招凝呆住了，“師叔，那都是你的東西。”

最后一團靈落大殿后的倉庫里。

秦恪淵收手，“外之。”

招凝頓了頓，抬眸卻對上秦恪淵低下的目。

聽他說，“招凝，師叔一無所有了。”

招凝下意識，“招凝的給師叔。”

片刻后，秦恪淵低笑了聲，轉而偏頭看向下方，聲音變得冷而沉。

“邵峻。”

邵峻猛地驚醒，帶著幾分慌和詫異的看了一眼秦恪淵，而后拱手躬應道，“首座吩咐。”

子躬得好似低了幾分。

“隨本座來大殿。”

說著消失在云上，而邵峻頓了頓，轉而也跟上了。

云上見下方弟子重新熱鬧起來，語氣些許轉變。

“首座這是元嬰了？還以為是金丹。這移山造之怕是連尋常元嬰都做不到。”

“首座當真是慷慨，莫不是外面的流言全是誣蔑？”

“別一點小恩小惠就被收買了，這樣有用嗎，這宗門真的能回到以前？別傻了。”

“……”

許多雜語都引不起波了，紀岫從這一連串的變化中回過神，他抬頭看向招凝，帶著茫然與詢問。

而招凝卻沒有給他回應。

紀岫頓了頓，又朝大殿方向示意。

招凝默然，片刻后，云千幻斗篷裹在上，瞬而消失在云上。

大殿中，秦恪淵于高臺上背對大門，看著標志著清霄宗宗主之位的寶座。

他說，“把這些年的況，事無巨細的告訴本座。”

邵峻沒有遲疑，低眸緩緩說著他知曉的。

大約是五十年前的清霄宗，距離金丹大典邀請時間過去了三日，邵峻在炎州修真界執行宗門任務時，聽說了清霄宗金丹大典之事，略狐疑，為本宗之人卻沒有得到消息，散修卻聽到朋友說起此事，正巧宗門任務似是出了差錯，邵峻便轉而會宗門復命。

卻沒有想到剛回宗門就被攔在了清霄宗大陣外，能聞見還未散去的腥味，但是他并沒有看到招凝去時的山尸海。

正當他驚疑大陣為何開啟時，準備使用弟子令開啟大陣，卻被幾個其他宗門的金丹真人攔在了外面。

也說不上攔，以切磋之名耽誤了數個時辰，等邵峻進去的時候，卻見門中鋪著千上百的尸。

幾個宗門的宗主乃至元嬰上人都在，還有一個修抱著其中一句尸，哀嚎痛哭。

邵峻在此地看見了各宗弟子和散修的尸，他無法想象這幾日發生了什麼事，他并不是唯一一個歸來清霄宗的，沒過一會兒，湯鴻真人、羅真人還有幾個筑基弟子也回來了。

羅真人大怒質問是怎麼回事，那修反吼道，“還能是怎麼回事，都是那個秦魔頭，你們宗門的秦恪淵，他屠殺了金丹大典的所有人，殺了半個昆虛。”

所有人驚呆了，沒有人愿意相信此事，湯鴻真人甚至為秦恪淵辯駁了幾句。

但有元嬰上人斥道——

“此間事皆由你們清霄宗而起，此間人皆由你們清霄宗秦恪淵所殺，這一聲魔頭他難道想摘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