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實在不合適,可他本就是一個氣大的人,眼下忍無可忍,氣又上頭了,自然更不會松下來。
景安朝開朝至今已有將近七年,加上唐昀做太子全權掌政那大半年,算起來,也有快八年的景了。
這還是唐昀與重臣們,第一次鬧得這樣難看。
他脾氣倔,一幫子老臣也犟,真就不起來了。
唐昀也不慣著,立馬就要拂袖離開大殿。
正將挪步之際,大殿門口突然出現一抹亮影。
“貴妃娘娘到!”
隨著侍高昂的聲音響起,顧青昭快步殿。
杜宴等人只能用余瞥見一抹茜影匆匆自自己跟前經過,而后不等唐昀開口,俯就跪了下去。
唐昀驚得忙要去拉,“你這是做什麼?”
顧青昭垂首,語速很快,可話語清晰,聲音也鏗鏘有力,“臣妾為后妃,本不該擅自在陛下與諸位大人議事之時冒然闖殿,只是臣妾聽得陛下對杜尚書令之諭令,自知此事因臣妾而起,心中焦急惶恐,不得不如此前來。陛下若有懲戒,臣妾無有不依,只是還請陛下,聽臣妾一言。”
唐昀哪會怪罪于,見這樣鄭重,心中已然知曉為什麼而來。
“妃不必多說了,朕已有決斷,你先起來。”
紫宸殿的地板是用大理石砌就,冰冷又硌人。
“陛下若不讓臣妾把話說完,臣妾愿長跪不起。”顧青昭知道他的牛脾氣,眼下也是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如此。
唐昀這脾氣,尚且可以和幾位大臣們掰一掰手腕,可是面對給顧青昭,他再多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當真是又氣又急,只好應允:
“你說你說。”
杜宴從前在宮宴上曾見過這位宸貴妃,可也只是隨意一瞥,覺得貌寵罷了。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聽著這位宸貴妃說話,眼下雖還摻雜了些復雜的緒,可他見宸貴妃闖紫宸殿,還是很有不滿。
如此行徑,若是外人看去了,豈不要笑話大邕禮儀?
他想,即便自己獲罪再重,再要為貴妃致歉,此事上,他還是會上書陛下一次。
并不是因為陛下為著宸貴妃要降罪于他,而是他作為臣子,不得不規勸。
杜宴心念電轉之時,顧青昭微微俯首,說道:“陛下,尚書令乃兩朝老臣,為大邕鞠躬盡瘁良久,去歲大邕災禍之時,更是出謀劃策,緩解時下危機無數。臣妾深知陛下對朝臣們的厚待與關心,只是如今怒在心頭攻了心火,臣妾懇請陛下思慮再三再做決斷,莫因一時念差而悔。”
杜宴所有想法頓時從腦海里一下子消散了,下意識抬頭去看,面目驚愕。
闖殿,就是為著這個?
唐昀面很是復雜,“貴妃你……”
顧青昭再度進言,“陛下,良臣難得。何況眼下就是中秋佳宴,又是仁清太后忌辰,尚書令在這個時候還直言上諫,雖有錯之,可思其本,還是為了陛下考慮,為大邕考慮。臣妾相信,清者自清,更何況陛下已然替臣妾做足了解釋,臣妾并不覺得委屈。還陛下,一切以江山為重。”
唐昀直直看著,顧青昭也不閃躲,眼神堅毅無比。
風微微燭臺上的燭火,燭搖曳間,斑駁了一地影。
他沉默了許久,隨著一滴燭淚悄然落下,他低聲道:“夜深了,諸位卿先回去吧。此事……”
“容后再議。”
這就是暫時不辨尚書令去留的意思了。
符申等人見狀,也不再多言,起拱手離去。
杜宴是被郎攙著起來的,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他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回看一眼正在被陛下親手拉著起的宸貴妃。
熠熠燭里,脊背直,儀態端華,便往那里一站,好似便有了當年仁清太后的模樣。
他正失神間,郎喊了喊他,“杜大人?”
“哦,”他連忙回神,“這就來。”
走之前,他特地到了大殿門口侍立著的緋紫跟前。
緋紫還提著那食盒,里頭只放著唐昀親自撿進來的那塊點心。
本不想理會這種人,可礙于他的份……
緋紫不想給自己主子落了話柄,于是端著微微福,規矩做足了,可嗓音淡漠得很,“不知大人有何事?”
杜宴他素來就是個死板冷臉的人,不怎麼會笑,可眼下卻生生放低了姿態看向緋紫,笑中帶著歉意,又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姑娘,可否將這塊點心與我?”
緋紫下意識看了看手上的食盒,略略蹙眉,沒有說話。
方才還嫌棄不肯吃,如今這樣又有什麼意思?
杜宴連忙朝拱手,很是歉意道:“方才是我無禮了,還姑娘莫要見諒。今日陛下與貴妃有事商議,明日,我必定宮向娘娘請罪。”
緋紫見狀,更屈膝下去,“大人嚴重了。”
等緋紫起,杜宴卻還保持著拱手的姿勢。
緋紫蹙眉,余瞥見那邊好奇往這里看的相閣大臣們,很是沒有法子。
不過一塊點心罷了,要是不給,倒真顯得們關雎宮的人高傲又小氣了。
于是將食盒遞過去,杜宴連忙從袖口里翻出一條嶄新的絹帕來,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包好,又格外小心地放在手心里包著。
他朝緋紫微微躬,“多謝。”
緋紫角微微搐,“大人真是客氣。”
杜宴連忙趕上了幾位大臣。
鄭重地向符申為首的幾人躬拜謝,“方才,多謝諸位替我言了。”
其實平日里其他幾位相閣大臣都得不錯,只是他一向脾氣直慣了,也習慣了獨來獨往。
如今出事,這幾人卻無一例外幫著他說話。
這他十分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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