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

姚文琪蹦蹦跳跳地進了屋，臉上溢著甜滋滋的笑，“沒想到國公府的花園子還怪好看的，我轉了半天呢。”

晏長風一陣牙疼，國公府里沒有風雅之人，不好那些花啊草啊的，又加上沒錢，那破花園子打理得稀松二五眼，別說比德慶侯府了，比一般宦人家也差了一大截。

這丫頭到底是怎麼看出好看來的！

“你喜歡國公府，不妨多住一陣子吧。”

姚文琪有些難為，“我怕住久了，你跟姐夫嫌我礙眼。”

“呦呵，我們四姑娘這麼知好歹啊？”晏長風笑看，“那明日我把你送回去好了。”

“別別別啊表姐！”姚文琪嘿嘿笑，“我就是客氣一下，我還沒自在夠呢。”

“只要二舅母不來接你，你就只管住著。”晏長風斟酌許久，還是決定暫時不說破，“不過啊，你在我院子里怎麼自在都行，在國公府里還是要注意些，府上男子多，不比自家兄弟，多要避嫌。”

“哦，我知道的表姐。”姚文琪并不避諱說起裴家兄弟，“他們家的人我也不稀罕親近，世子就不必提了，我見了他就想罵人，裴家老三一副郁氣，說話怪氣的，我見了他就渾發冷，也就裴家老四像樣一些，說的話我還聽，哦對了，方才我在花園子里見了他，送了他一份回禮，他有事沒事就來送禮，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大大方方說了出來，倒是顯得晏長風想多了。

罷了，先這樣吧，晏長風自己也鬧不明白這些的，怕瞎摻和再給弄巧拙，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姑娘，姑爺回來了！”正說著，如蘭在屋外喊了一嗓。

晏長風看看天還亮著，稀奇，“呦，今兒怎麼舍得回來這麼早。”

“雪姐，你是不是特希表姐夫早點回來？”姚文琪悄咪咪問。

“你想說什麼？”晏長風心說我又沒病，他回來不回來。

姚文琪笑，“表姐你剛才說話一酸味，好像在吃誰的醋。”

晏長風莫名其妙，有嗎？

“呀！姑爺你喝酒了嗎？”如蘭聞到裴修上一酒氣，“要不要讓廚房準備醒酒湯？”

裴修擺手，“沒關系，晚上做些筍子湯吧。”

如蘭點頭：“哎。”

晏長風抬眼看向進屋的人，他披著厚氅，面紅，帶進來一裹著寒氣的酒香。

真喝酒了？這人就那麼一點點的酒量，也不怕睡在路上。

“姐夫，又去醉紅塵了啊？”姚文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里面的小娘子們好看嗎？”

晏長風角一。

裴修的眼睛含著些許水汽與笑意，漉漉的，看著二姑娘的臉，“自然是好看的。”

晏長風：“……”

聽聽這是什麼口吻！

姚文琪看看表姐，又看看表姐夫，打趣：“那是我表姐好看還是小娘子們好看啊？”

晏長風斜睨裴二。這家伙的目在臉上巡視著，也不知是在衡量還是怎麼的，半晌才道：“這不好比的。”

呸！

說不如你那些鶯鶯燕燕們就直說，還他娘不好比個屁！

“你喝這麼多酒，晚上不要在房間里睡了。”晏長風嫌棄地朝裴二說，“一酒氣，熏得我腦仁子疼。”

裴修歪著頭，眉心凝著不解，“夫人你好不講理，你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忘了是誰抱你上床伺候你洗漱……”

“打住！”晏長風一想起那晚的調戲事件，耳子就發燙。

“那個……我忽然有點困，我先回房了！”姚文琪很有眼地拎著子逃離現場，“如蘭丫頭，把晚飯送到我房間里我待會兒吃！”

晏長風無語地看著點了火就跑的死丫頭。

嘰嘰喳喳的姚文琪一走，屋里瞬間冷清下來，窗外天漸暗，一道殘斜照進來，剛好照在裴二的側臉。

他的視線藏在里，固定在一個角度。不知是不是心里敏，晏長風覺得那視線好似黏在自己上。

“如蘭！飯好了沒？”晏長風刻意打破這黏黏糊糊的氣氛，橫看著裴二，“你一定吃過了吧，我自己吃了啊。”

“沒。”裴修抬手著眉心，“有些頭暈，勞煩夫人扶我一把？”

晏長風才不理他，“小八角！進來扶你家爺起來。”

如蘭回道：“姑娘，八角在給姑爺燒水，不開，我要端菜，您自己扶一下！”

晏長風無語。

裴修瞇著眼，眼角勾著笑。

晏長風在他吃不吃與不就是扶一下不至于塊之間猶豫片刻，最終起走到他面前，不不愿出手，“不能喝就不要喝，自己什麼況自己不知……不知道嗎！”

一涼意在手心，被冰得心一，舌頭也打了結。

裴修握住的手，不，只是笑著，好似了個不能自理的人，只等著用力拉他一把。

“……你起不起？”晏長風被一只涼手纏住，纏得渾不自在。

裴修氣若游：“頭暈，夫人拉我一把。”

有病的人事真多！

晏長風不看他，拉著他的手使了把力，但低估了這家伙的重量，一下子沒拉起來，反而被帶得重心不穩，整個人朝他上栽去。

晏長風：“！！！”

單薄的圈椅承不住兩個人的重量，發出了酸掉牙的吱吱聲。還有一聲不輕不重的，撞擊膛的聲音。

裴修悶咳幾聲，繼而又轉為悶笑，“夫人，你這投懷送抱的方式似乎有點……別致。”

晏長風閉眼埋在邦邦的膛里，握起尷尬的拳頭砸向下的人，“裴二，你是不是找！”

“嘶——”裴修握住憤怒的拳頭，倒一口氣，“夫人啊，輕點……”

“輕點怎麼打死你！”

晏長風兩只手都被抓住，以一個被錮的姿勢躺在他懷里。

裴修著耳邊說：“夫人講點理麼，你對我投懷送抱，還要打死我，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冤？”

晏長風：“……”

無論如何不能相信，以自己的手能出現這麼丟人現眼的失誤，可剛才分明沒覺到裴二用力。

不又想起上次老爹說裴二功夫很好的話，這樣的定力似乎能證明老爹說得是對的。

“裴二，”晏長風抬起臉看著他，一邊繃了膝蓋。

“嗯？”裴修看著上翹的雙眸，眼角勾著一狡黠，他知道可能要做什麼，但他現在不想分神去管。

他今日沒有喝酒，只是上沾到了一點酒，后來他鬼使神差地想，如果二姑娘知道他在醉紅塵喝了“花酒”，會是什麼反應。于是他又往上多灑了一些酒。

看起來，好像有些在意，又似乎什麼也不在意。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晏長風一邊說著，屈膝頂他的，“你臉皮很厚？”

伴隨著的話音，裴修出痛苦面，聲音也變了調，“夫人……”

晏長風：“……”

剛才的試探不算高明，不用高手，懂點功夫的人應該都能躲開，但裴二居然沒躲開？

“姑娘，姑爺，吃……”

端菜進來的如蘭見了這一幕當場愣住，“……那個，飯飯飯還沒好，我再去廚房催催！”

說著，端著菜逃也似的回頭跑了。

晏長風：“……”

掙開雙手站起，朝倉惶而逃的如蘭喊：“你他娘給我回來！”

裴修笑得險些嗆住。

晏長風抬腳踹他的，“你還笑！”

裴修看惱怒的樣子越發忍不住。

晏長風被他帶得自己也忍不住，兩人傻啦吧唧地笑了半天。

真是病得不輕！

又三日后，晏長風跟著十一表哥去了馬市。

北都的馬市在西郊，是朝廷建的，只是給了商賈喂養打理。這里的馬可以易出售，但比黑市價格高出許多。

“我托人談了價格。”盛明宇說，“我帶你過來可以優惠一兩。”

能這麼快辦這件事，晏長風就很知足，錢多花點沒關系。“大恩不言謝啊表哥，我記住你的人了。”

盛明宇擺擺手，“什麼人，我好歹也了，幫自己生意干點事那還不應該？”

說著，兩人見到了馬市的管事李有誠。這負責人留著山羊胡，大腹便便，一副腦滿腸的市儈樣。

隔著老遠就朝蜀王拱手：“哎呦蜀王殿下貴客臨門，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他視線又看向晏長風，旁邊這位是？

“是我表妹。”盛明宇解釋說，“想做馬車租賃買賣，所以得選購一匹馬。”

蜀王殿下的表妹？

李有誠的腦子迅速盤算一下，蜀王的表妹，難不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嫁進宋國公府的那個？

這份說高不高，一個庶子夫人而已，這對于見慣達貴人的李有誠而言都不算是貴人。

“原來是裴夫人，失敬失敬。”

算是很有眼了，從一個表妹就能推斷出的份，晏長風微微頷首，“有勞李管事了。”

李有誠辦事效率很快，先引著晏長風參觀了馬市，然后幫介紹了這里的楊掌柜。

楊掌柜問道：“不知裴夫人想要什麼馬？我們這里各個品種的馬都有，從普通的代步馬到汗寶馬都有。”

“汗寶馬也可大批量購買？”晏長風沒買過馬，不懂這些規矩。

“買是可以買，只要有批文有銀子就行。”李有誠解釋說，“只不過一般人買這種馬沒多大用，普通人就算需要，買個一匹就夠了，做生意的用不著這麼好的，花那麼多錢做什麼呢是吧？”

晏長風點點頭，心里盤算著要不要買一些汗寶馬，將來用不了多久，或許就要靠它跑遠程，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短行程。

“可以事先訂購麼？”

“當然可以！”楊掌柜道，“三定金，一次最多二十匹，可以多批次購買。”

“好，就先定二十匹汗寶馬。”晏長風十分痛快，“另外再幫我挑二十匹腳程快的普通馬，什麼品種掌柜看著辦就是。”

“得嘞！”楊掌柜也是見這樣痛快的，喜滋滋應了。

待晏長風離開，楊掌柜避開李有誠，去到自己的院子。

里面的人等候已久，他一進門就跟此人告罪，“張管事，您久等了。”

這個被稱作張管事的人是秦王府的管家之一，奉命來馬市是為替秦王傳話。

“楊掌柜客氣了。”張管事虛扶一把，“我過來是有話轉達，秦王殿下手頭有一匹汗寶馬，想要運往南邊去。”

楊掌柜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秦王殿下不知道從哪弄了一匹不能過明面的汗寶馬，需要通過馬市，正大明地賣去南邊，這樣它們就有了合理的存在。

楊掌柜原先與秦王殿下合作過，秦王出手極為闊綽，雖說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但獲得的報酬完全能對得起這樣的冒險。

只不過有些錢不能總貪，掉腦袋的事干一次沒被發現是幸運，可干多了就不一定了，一旦馬失前蹄一回，那可是之前之后的運氣好都沒了。

他心里極快地衡量著。

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哪怕知道它可能帶來的后果，但依舊沒辦法抵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僥幸心理。

他想著，今日裴夫人來得這樣巧，或許就是注定了他要賺這一筆大錢。

“好！”他一口答應了張管事，“讓秦王殿下放心，這事我保證辦得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