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這雨不會把我家板車沖走吧？”程麻子有些擔心。

他家總共就兩人，程麻子不愿凍，干脆不管行李了。揣上最要的二十兩銀子，母子倆一起到山里躲雨。

反正整個隊伍里，比他程麻子更無賴的，也就程興財和王冬瓜。

只要他們兩個不在山腳下，沒人會他家東西。

村長年紀大又是四不勤的文弱老生，早就凍得牙齒打戰，為了維持威嚴著直著背不哆嗦，已經夠辛苦了。

聽到這種蠢問題，理都懶得理。

“這場雨就是下到天亮，都不夠填的。”程卓心地替老爹回道，“咱們上來的時候，地上的土都還著。”

程有糧拍著老妻的手，“莫擔心，榔頭跟騾子抱一起也暖和。”

雨不停，外面的柴火都是的。

多虧程翠兒上來山早，還拖了一棵枯樹進來，勉強能維持住一個不大的火堆，夠一小圈人烤火。

“俺沒咋淋到雨，村長叔看著安排人坐吧。”程翠兒大方表態，扶著村長媳婦坐到靠著墻的暖和位置。

村長媳婦推辭不過，地拍拍的手，“好孩子，這次多虧你了。”

“俺年輕不怕冷。”程翠兒掌心，反手握住村長媳婦給暖手。

村長媳婦頗為稀奇地笑道：“上沒幾兩，火力還壯。”

“嘿嘿，俺以前是家里的正勞力呢。”程翠兒憨憨一笑。

“老人和小孩坐火堆邊上，婦人們其次，男人們坐最外面。”程卓收到老爹的眼神暗示，代為安排著山里的人。

走到現在都是一家人，就是程卓不提，也會照顧著弱些的。

這話主要是說給劉婆子、王婆子這種滾刀聽的，平時家里什麼樣程卓管不了，現在大家伙都在，起碼得有規矩。

十來歲的男娃都在外面坐著，這倆婆子倒好，拉著二三十歲的兒子在里面，也不嫌磕磣。

反倒是衫單薄又年的孫，被得跌坐在地。

王棟梁臉上發熱，趕將媳婦兒換進去，“玉霞，你們到里面來。”

“大丫二丫，傻站著發夢呢？”王婆子撇撇，暗罵榆林村都跟老程家一副德行，就會裝模作樣。

擱沙口村村，就是把賤丫頭們直接扔了都沒人管。

“還不過來摟住弟弟！一天天除了吃就是躲懶，養你們這些賠錢貨、白眼狼，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別人家！”

王婆子越想越氣，又拐到王氏上罵了兩句。

早知道小兒會被老程家哄騙得不認親娘，還不如跟著沙口村的人往東逃。

省得現在忍氣吞聲，還得被一個十幾歲的頭小子呼來喝去。

王大丫哆嗦著去抱弟弟，卻被王二丫搶先摟住，“大姐，我冷！”

“哼，讓你上次喝水，跟壞娘一樣壞，凍死活該！”王癩頭穿得最厚實，頭上還戴著一頂皮帽子，跟王婆子如出一轍的三角眼得意地瞇著。

聽到兒子這麼說，寶媳婦心里像被一只手揪住，又疼又難。

以前做完家里地里的活，還得繡帕子補家用，日夜不得閑。然而辛苦賺的銅板都被王婆子收走，沒法給王癩頭買吃買喝，就了壞娘。

“娘最好了！”王二丫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王癩頭才是白眼狼。

還是最蠢最丑的那種！

劉婆子機靈些，摟住便宜孫子，誰也挑不出理。

就是程興財比較倒霉，假裝無意地靠近程翠兒的時候，被程麻子發現，生拉拽地拖到了外圍。

人多火小，大部分人還是得靠自己抖發熱。

老程家人丁興旺的優勢，再次現出來。

謝玲花四個妯娌，將程老太和三個丫頭攏在中間，地在一起取暖。

程鐵牛帶領著四個侄子加楊智明，坐在眷們的外圍，也能靠著彼此的溫抵山外的寒風。

山腳下，蕭崇驗證完綠布的防水效果后，提議道：“都別傻站著了。”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去砍些樹來。”

他剛跑圈的時候，檢查過山腳下的環境，枯樹灌木的數量不，“淋一晚上牲口都扛不住，搭個棚子遮下。”

“乖孫，給點亮。”

蕭昀舒解下披著的大氅，先將躺在小床上的程小棠整個人蓋住，才掀開車簾。

牛車里點著一盞油燈，平時用來煮茶的小火爐發散出溫和的。

在漆黑的雨夜中，將將能照亮周邊十丈的環境。

“有勞蕭小大夫照顧棠寶，實在激不盡。”程大牛注意到閨一閃而過的小臉還算紅潤，放心地出笑容。

他在北邊服徭役的時候，在雪地里都睡過，這點冷不算什麼。

唯一擔心的是弱的小兒，從出生到現在頭一次經歷大雨，肯定不適應。

“無妨，請盡快。”

蕭昀舒側臉冷淡，垂眸看到雨水隨著寒風灌進車，眉心微皺。

這輛牛車是蕭崇專門找人定制的，比普通馬車還要防風保暖，蕭昀舒之前還覺得沒有必要，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只是風這麼吹著，里面也會很快冷下來。

程小棠半睡半醒間被兜頭蓋住，努力把厚重的大氅拉開，注意到蕭昀舒的臉不太好，“蕭大哥，是不是很冷？”

說著，利索地爬起來，雙手握住蕭昀舒放在案上的右手。

“我給你暖和暖和。”

果然，瑩白如玉的手看著冒寒氣，著卻跟暖手爐一樣，舒服。

之前在雨中摟住蕭昀舒脖子的時候，程小棠就發現了。蕭昀舒看起來冷冰冰，上卻特別熱乎，跟會發熱的抱枕一樣。

謝玲花他們爬山的時候，程小棠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面朝著車廂避免風，又是手又是抖，想著睡著就緩和了。

結果努力抖了半天，四肢卻始終沒能暖和起來。

看來先天不足帶來的后癥，確實很難在短期靠食補調養好。

程小棠甚至有些擔憂，自己這輩子別說單挑狼獾野牛了，可能連一米七都長不到。

“誰冷？”蕭昀舒用左手程小棠的臉。

他沒有照顧弟弟妹妹的經驗，只記得自己三歲的時候，在千里冰封的北境都不用穿披風。

真是個麻煩的小丫頭。

“我冷。”

程小棠向來是識時務的俊杰，趕乖巧地抱住蕭昀舒，“蕭大哥，抱。”

“冷的話要說。”蕭昀舒將程小棠抱到上，調整好姿勢披上大氅，將整個罩起來。

“不冷了！”

程小棠幸福地笑彎了眼，漂亮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倒，“蕭大哥真暖和，最喜歡蕭大哥了。”

“乖乖睡覺。”蕭昀舒淡淡道。

在程小棠看不見的頭頂，出一個帶著寵溺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