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潤朗笑兩聲，「你們這兩個娃娃，委實了不得。」

「致遠年，以後還先生多多提點。」上靖羽如釋重負，「先生暫且住下，等家父回來，一定給先生一個名分。」

聽得上，海潤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尷尬。

「百忍可金，歷朝歷代皆有權臣把持朝政，後有諫臣彈劾，悉數死族滅。然則邪不正，萬事可皆因忍。不瞞先生，我不想讓我爹落得這樣的下場，所以……」著上致遠，「我的所有籌碼，都在致遠上。還先生，全我一片孝心。」

海潤點了點頭，「各取所需，各為其義。我佩服你的孝心，也佩服你的心智，只怕窮盡天下子，都未能有第二個，像你這樣的奇子。」

上致遠面凝重，他當然知道，上靖羽這個賭注押得有多大。若被爹知道，縱然再疼，怕是也會……

可還是那麼做了。

他知道擔的風險，可他不知道，的心裏到底承了什麼。

看似絕世的容貌，卻有著一雙看似永無波無瀾的眸。哪怕有許的緒流，也只是一瞬即逝。

這樣，很累吧？

「先生答應了？」問，眸誠懇而堅毅。

「你小小子尚且如此，我為男子，縱然只是個書生，也不能退。士為知己者死，為悅己者容，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你我也算知心一場，我服你。」海潤深吸一口氣，而後重重吐出。

服了。

上靖羽這才嫣然笑出聲來，「我這廂就不打擾先生安寢，夜叨擾，不甚抱歉。」

「這緣分，極好。」海潤朗笑著。

及至出了門，上靖羽才笑著扭頭去看上致遠不解的面，「致遠是在怪姐姐，將狀元之位讓出？」

上致遠搖頭，「我從不屑這些。仕為，本就非我所願。若不是姐姐說，讓我以天下為己任，我是不願去學博古通今之說的。」

「上家唯有你與寧靜二人，寧靜那子你也知道，是不了氣候的。爹現在看似風榮耀，但百年之後呢？人不能圖眼前之利，必得計深遠，才能免遭屠戮之禍。」上靖羽緩步走著。

「姐姐，我懂。」上致遠頷首，「只不過，姐姐答應得太早。那狀元之位絕非輕易可以取得，若是爹有心許我，背後通了主考，你又當如何？」

聞言，上靖羽含笑不語。

自有打算。

*

上靖羽回到鴻羽閣，端坐房良久，芙蕖都沒有回來。心裏有些異樣，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怎的還沒回來？」上靖羽抿，眉蹙。

素在門口張了好多回，亦沒有見到芙蕖的蹤跡，「要不要去瞧瞧？這麼等也不是個辦法！這都四更天了，過會就該天亮了。」

話音剛落，芙蕖才一步三回頭的走進鴻羽閣的大門，緩步朝著這邊行來。

「回來了！」素欣喜。

上靖羽如釋重負的鬆一口氣，握的杯盞，才算逐漸鬆開。只是芙蕖進來的時候，面有些不好，顯得有些沮喪。

「怎麼了？東西呢？」問。

芙蕖抿搖頭。

素是個急子，「搖頭是什麼意思？是沒有？還是沒拿到？」

「都不是。」芙蕖道，「碧兒沒來，我等了一夜，始終沒有見到碧兒的影。小姐，你說碧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還是說……」

「我看八是拿你尋開心。」素撇撇，「好了，既然什麼都沒有，阿靖你趕歇一會。芙蕖你該睡覺就睡覺，別瞎想。」

芙蕖無奈的點頭，上前為上靖羽鋪床。

沒來……

上靖羽蹙眉，聽芙蕖的口氣，碧兒不似開玩笑。這頭剛說六姨娘有些蹊蹺，那頭就不見蹤影？

該不會真的出了什麼事吧？

奈何這個時候，又不能去暮雨那裏尋找碧兒。不管怎樣，只能等到天亮再說。雖然這樣想著，但是上靖羽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天亮時分才睡。

芙蕖也是，睜著眼睛等天亮。

倒是素倒頭就睡，毫沒把自己當外人，儼然當自己家裏一般輕鬆自在。

*

睡夢裏，上靖羽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端坐椅的男子。

站在後頭，低低的喊了一聲，「重公子？」

對方沒有轉。

走到他邊，故人相見不覺笑道，「重錫，你何時回來的？」

他抬起頭，瞬時僵在當場。

「蕭東離？」瞪大眸子，恨得咬牙切齒，「竟然是你！」

下一刻，看見蕭東離從椅上走下來，手中握著冰冷的刀子，步步近。那張神俊朗的臉上，溢出邪冷狠戾的笑，他說，「阿靖，把眼睛給我。」

「不不不……蕭東離！你別我……不許我……」

嘶吼著，奈何雙腳卻如同生了，本彈不得。哭著喊著掙扎著，所有的無助，所有的瘋狂如襲來。

刀子，狠狠刺雙目，鮮噴濺。滾燙的沿著臉頰不斷滾落，無力的嘶吼著。

蕭東離，我恨你……

*

「不要！」上靖羽駭然驚坐，大口大口的著氣，渾皆被冷汗打。

「怎麼了？」素一骨碌翻下榻，快速行至床邊，「臉那麼差？」

「我做了一個噩夢。」神慌，死死攥了被角，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這是素第一次看見，上靖羽從容之下的驚懼，一種本能的對外界的抗拒。那雙空的眸，漸漸浮起氤氳的霧氣，漾開了淡淡恨。

可是這恨，在逐漸淡去的瞬間，又凝著異樣的愫。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沒事。」素扣住的腕脈，「想必上一次的事嚇著你了。」頓了頓，「我給你開些安神的葯，養幾日就是。」

上靖羽頷首。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有人疾奔而來。

下一刻，芙蕖一個踉蹌，險些被門檻絆倒，面全然大變，「小姐不好了，碧兒失蹤了。」

音落，上靖羽駭然下床，「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