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暮雨道，「如今阿靖與二皇子的婚事將定，若梨香的死訊傳出，必定有礙與皇室的聯姻。所以梨香之死，只能一筆帶過。梨香名節本就不保，若是教外頭的人知道，是辱自盡，只怕……」

看了一眼上靖羽，「對相府的聲譽，乃至對阿靖都不好。」

上點頭，「那你說，要怎麼做？」

「不如早早了事，等到大婚一過，再選個好日子，重新下葬。如此，也算是對得起梨香與相爺的父分，也能讓阿靖順利完婚事。」暮雨一箭雙鵰。

「你這是要置我於何地？」上靖羽嗤冷，「為了我的婚事，你讓梨香葬荒野？若來日教人知道，我就是個不仁不義，連死人都不放過的畜生。如果二皇子知道，皇上知道，會如何看待相府？小兒死了，草草掩埋，只為了跟皇家聯姻。這樣卑微卑賤的婚事，不如不要。」

「放肆！」上輕斥，「這婚事是皇上的旨意，豈容你說不要就不要？」

上靖羽冷笑，「難道爹也要答應這種荒誕之事？」

「非得已，事急從權。」上拂袖，「暮雨，這事給你置，為梨香收斂骨，尋個地方先行埋葬。等到大婚結束，再風大葬。」

語罷，上快步離開。

「爹！」上靖羽冷了眸，「爹……」

奈何，喚不住疾步而去的父親。

扭頭看著一臉哀傷的暮雨，面微白。鼻間輕哼一聲，上靖羽冷然離去。

*

「想不到你爹，那麼無。」素喝著茶，嗤鼻著搖頭。

「都說自古無帝王家，其實但凡家中妻妾群的，哪個不是涼薄至絕？」上靖羽輕嘆一聲，只默然執筆將佛經抄在竹簡上，竹簡頂端打著一個小，剛好能穿線，將竹簡掛在迴廊里。

風一吹，外頭的竹簡相互撞，發出悅耳聽的聲音。

哩哩啰啰的，像遠山寺廟裏的梵音，讓人覺得心安無比。

方才上來的時候，素稍稍避開了，但他們說的話，卻聽得一清二楚。為了攀龍附，連最基本的人都忘卻，委實難得。

「人已死，就這樣吧！」素猶豫了一下，許是心裏帶著愧疚，忽然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幫我……盯著梨香。」上靖羽突然道。

素一怔，「都死了，還盯著作甚？難道還能詐？」

「死人自然不會，難保活人不會玩花樣。」暮雨，似乎不是這種殷勤之人。收斂？上靖羽不信暮雨會良心發現。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見上靖羽言辭鑿鑿，素點了點頭，「我懂了。你放心，追蹤這種事，我是最耐行的。」

一笑，「我信。」

音落，素愣了半晌，定定的著，「我給你惹了這麼大的事，你還肯信我？」

「我正試著，重新去信任邊的人，別讓我失。」說得很輕，很緩，彷彿輒就會鮮淋漓。曾經賦予暮雨和蕭東離，何等信任，結果……

不是不相信別人，是不敢。很多話不是不說，亦是不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也不想做那個農夫，被自己救活的毒蛇，反咬而死。

可這世上，天意難測，人心更難測。

上梨香的被裝進一口上好的棺材，夜從後門運走。明明是上家二小姐，不得好死倒也罷了，死後竟要的下葬，連個正經名分牌位都沒有。

因為過辱，所以上梨香死後連上家祖宗祠堂的資格都沒有。

即便以後可以風大葬，也只能埋在外頭，不得遊魂野鬼之命。

素一直跟著，看著這些人將棺木抬上馬車，而後運往郊外，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連夜砌墳樹碑。素沿途做了記號，以便明日天亮可以仔細的查看。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藉著微弱的月，看見墓碑上寫著無名氏三個字。心下微涼，死後連個姓名都沒有，這上梨香倒也可憐。

輕嘆一聲，素快速轉回鴻羽閣。

素離開后不久，有兩個黑影佇立在林子那頭。一高一矮，聲音一男一，皆黑蒙面。

子道，「看見沒有？」

男子頷首，「這子倒有幾分本事。」

子輕嗤，「我就知道，上靖羽那死丫頭不會死心，果然派人跟著。」

男子忽然問，「沒陷吧？」

子一笑，「放心吧，就憑那死丫頭能什麼氣候？十多歲的臭丫頭，臭未乾，也敢跟我斗。」

男子笑道，「很好。主子會很高興。」

子往他懷裏了，「那你呢？」

四下一片寂靜，不多時便傳來男之音。在這樣幽暗森冷的世界裏，顯得何其突兀。而那孤零零的墓碑，越發顯得詭異孤冷。

第二天一早，上便對外宣佈，說上梨香染惡疾，連夜送返鄉下靜養。

府之人，人人自危，自然不敢多說半句，對外也是諱莫如深。

上的隻言片語，上梨香就從所有人的視線里消失了，退出了丞相府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上靖羽沿著素留下的記號，帶著芙蕖緩緩找過去，終於找到了無名氏的墳墓。茂的林子裏，有一塊空地，一座孤獨的墳冢，悄然無聲的佇立。

芙蕖陡然瞪大了眼眸，「小姐快、快看……」

的子跟著抖起來，張大，額頭上的冷汗跟著冒出來。

墓碑頂部，著一布帶。

這布帶，跟當初上梨香自盡時所用的布帶，無論是還是材質，幾乎一模一樣。

漫天飛舞著白的冥幣，墳墓一旁，元寶蠟燭還在不斷燃燒，顯然是有人剛剛離開。三支清香立於墳前，瓜果供品擺在墳前，看上去有人祭拜過上梨香。

「我昨晚離開前，沒有這樣的東西。」素蹙眉，「會是誰？」

上靖羽不語，環顧四周，唯有風捲起滿目的冥幣，肆無忌憚的飛揚飛散。

「小姐，咱們回去吧，這裏好嚇人。」芙蕖心中有愧，到底上梨香的死，跟也有莫大的關係。如果不是為了，也許上靖羽不會上梨香做決定，那麼上梨香也不會死。

這樣想起來，芙蕖覺得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心下越發驚懼。

驀地，的視線忽然直勾勾盯著前方暗的，一道白的影緩緩出現在跟前。

芙蕖駭然疾呼，「鬼！小姐，鬼！」

上靖羽順著的視線快速看去，風過林中，除了風聲呼嘯，哪有半點鬼影子。

素二話不說，直奔前方查看究竟。

四下空空，也不似有人活過，心想：許是芙蕖驚嚇過度，看錯了。

「沒有。」素道。

上靖羽頷首，再次環顧四周，冷了聲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