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東都城有個銷金窩嗎？」素挑眉，「裏頭什麼都有。有東都城最繁華的地下賭坊，也有東都城最奢靡的青樓，跟眠月樓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上靖羽一怔，「我不曾聽說。」

「這種東西，你相府，自然聽不見。」素坐下，「你可知，裏頭一天所流的銀子，能抵得上大朔朝半年賦稅。可見，油水太多。」

「朝廷會允許這樣的存在？」要知道，朝廷如果不能掌控天下財富，那麼早晚有一天，會有謀逆之人顛覆朝堂。這是必然，也是厲害所趨。

素搖頭，「自然不會。是故皇帝督令刑部，暗中派出探子調查此事，但刑部一直沒有靜。」

「為何沒有靜？」上靖羽蹙眉，「只要存在，必定有跡可循。」

「因為誰也不會想到，小小的庵堂，底下大有文章。」素抿一口水，「而且……能把問心庵做得如此盛大，非一日之功，也非一人之力。」

「你是說，朝廷之中，有人勾結？」不是傻子，委實一點就。

素點頭，「也許不是勾結，或者本就是一手辦。」

「什麼？」上靖羽的眉睫驟然揚起，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你不會意指我爹吧？」

「你爹？」素搖頭，「丞相府就算家大業大，你爹貪了不錢，也搜颳了不民脂民膏，但也不足以建起整個底下銷金窩。」

鬆一口氣，上靖羽頷首，「那還好。」

這種事，若是被查出來，只怕家命都難保。可不希爹除了斂財掌權之外，還多一條這樣的罪孽。不然，就越發不好收拾。

「好什麼？」素輕笑，「若是你家的，那倒是好些，可惜不是你的。如今朝廷查，二皇子也查了手，難保各大勢力不會一人一腳。哪日都起來，這東都可有好戲看了。」

「二皇子也手了？」上靖羽蹙眉，「看樣子，這做出這銷金窩之人，應該是……」頓了頓，「天子之下吧！」

素笑而不答。

「那麼，你找到問心庵了？」上靖羽問。

「恩。」素道，「尋常人要進問心庵，必得夜裏才行。東都城外往西三里，有個墳崗，那裏放著一口棺材。放上萬兩白銀在棺材外頭，自己躺進去，燃起**香，睡上一覺。等著睡醒了，就會發現已經地底下的銷金窩。」

「既然如此，為何朝廷不能如法炮製？」上靖羽不解。

「只要是府衙門的人，那裏的人都認得，這一覺可就醒不來了。」素道，「你以為問心庵能存在如此之久，是什麼緣故？若是這般容易就能進去，哪能造就這般大的聲勢？多人想手，都沒活過第二天。為了查這問心庵，死了多人都算不過來。」

頷首，「那你為何肯告訴我？」

「你……」素猶豫了一下。

「不許去。」上靖羽半垂下眉睫，聲音微涼。

素了眉心，「這麼矯，倒教人不適應。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去那兒也不是玩的。這麼神的地方，若是錯過了，委實可惜。」

「玩？你有幾條命？」問。

素一笑，「我屬貓。」

上靖羽險些笑出聲來，終歸只是瞪了一眼。

「放心，我見好就收，不會打草驚蛇。何況那裏還有二皇子的人，我是斷不敢輕舉妄的。」素拍拍上靖羽的肩膀，「我還等著，看你出嫁呢！當然，前提是嫁給我師兄。」

子一僵，眼底的帶著許黯淡，笑容盡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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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素便離開了相府，上靖羽沒能安枕，抄了一夜的經書。

明日，便是東都大喜之日。

二皇子蕭東銘會親自來丞相府下聘，而三皇子蕭東離也會親自去年府下聘。

這般雙喜臨門，哪個不是翹首以待。

雖說二皇子與三皇子聖寵不同，但大朔很有這樣兩個皇子親自下聘的喜事。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議論紛紛，坐等這大喜之事。

上靖羽一語不發，埋頭抄寫著經文。

「小姐？別寫了。」芙蕖剪了燭心，讓燈火更亮一些，免得傷了眼睛。

「沒事。」沒有抬頭。

「小姐！」芙蕖撲通跪下，「小姐的手都已經在發抖，別寫了！真的別寫了。若是小姐真的不願嫁給二皇子，那就請小姐跟重公子走吧！」

手，不斷的抖，筆桿「吧嗒」落下，抬頭冷了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小姐，重公子待你好，奴婢是看在眼裏的。小姐對重公子也有心，奴婢也是能看見的。既然如此，小姐不願嫁皇門，那就跟重公子走吧！不要再折磨自己，奴婢看著心疼。」芙蕖淚落。

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先起來吧！」

「小姐？」芙蕖低低的泣。

「他都自難保，怎麼帶我走？」良久，才聲若蚊蠅的開口。

芙蕖仲怔，「小姐在說什麼？」

上靖羽起，緩步走到窗口，臨窗佇立。

那隻握筆的手，輕輕垂著，卻依舊止不住抖。凝眸著掛滿迴廊的竹簡，耳邊聽著夜風呼嘯而過，竹簡發出的聲響，心卻再也無法鎮靜下來。

弦月如鈎，寸寸冷人心。

漆黑的夜裏，唯有徹骨的涼意。

一個臨窗而立，一個靜坐院中，著同一月，同一片天，呼吸著同樣的呼吸，卻聽不到彼此的心跳，握不住彼此的手。

如今，不是不肯走，是已經走不得。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瀟瀟灑灑的，塵世牽絆太多，不是一走了之就能完。有這樣的勇氣，卻放不下這樣的背負。

記憶中那麼多顆頭顱滾落在地，那種鮮淋漓的畫面，再也不要重現。

深吸一口氣，站在那裏，再也沒說一句話。

也，無話可說。

只是想著，不知道素能否安全回來？

事實上，素確實找到了問心庵所在。那輛馬車早前駛問心庵，便沿途做了極小的記號，便是在夜裏，也能準確的找到看似極為普通的庵堂。

遠遠的看著，那庵堂與外頭尋常的庵堂並無兩樣，了夜便熄燈，唯香燭尚且燃著，看上去沒有半點惹人注目的地方。

素的視線，快速掠過周旁，也不知這附近埋伏了多人，可是……黑暗中，確實看不見有人的蹤跡。只是靜下心來側耳傾聽，才能聽到許奇怪的聲響。

大抵有不高手在附近。

哪知剛要起，後陡然一陣寒涼。

說時遲那時快，素縱然騰空避開，有冷劍從面前過，幾縷青瞬時被生生圻斷。若是晚了一步，只怕現在被圻斷的該是的脖頸。

所幸此刻，黑蒙面，自然也不會有人認得出。

長鞭瞬時手而出，一聲鞭響劃破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