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靖羽到了府衙門口的時候，剛下車便看見了笑嘻嘻等著的何書，繼而是一旁黑著臉的海潤。

見著上靖羽來了，海潤這才斂了面上的黑線，剛要開口，卻聽得上靖羽道，「爹可是想我了？這一路上，阿靖沒吃苦，爹可要好好犒勞兒一頓。」

海潤愣了半晌，沒能回過神，只將視線移向上致遠。

上致遠點了頭，海潤才算明白過來，敢這丫頭是不想暴自己二皇妃的份。確實，這份多是有點尷尬的。若是教人知道，相府嫡，未來的二皇妃出現在玉龍府，勢必引起朝廷注目。

清清嗓子，海潤直了腰桿打趣道，「丫頭來得這般晚，可是半道上玩瘋了嗎？」

上靖羽緩步上前，斜睨海潤一眼，「爹覺得呢？」

海潤搖頭，「拿你沒辦法，趕進去吧！」

點頭，隨著海潤往裏頭走，全然無視一旁覬覦搭訕奈何沒有機會的何書。

見狀，海潤故意道，「打從得了你的消息，我便準備為你洗塵。」

「今兒個浪花居，我請客，為海姑娘洗塵。不知海大人可賞臉？」何書急忙湊上去。

上致遠上前，愣是在他跟前，不肯讓他靠近上靖羽。何書沒辦法，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一雙賊溜溜的烏眼珠子，始終在上靖羽上打轉。

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如玉，青及腰。

毫無半點裝飾，卻盡顯清新自然之。

海潤哪裏是好說話之人，一腰骨那是鐵錚錚的，扯了冷道，「沒臉！」

何書的臉上，瞬時如同開了染料鋪子，什麼都有。尤其當著上靖羽的面，想要發作又不能。

一旁陪著的玉龍府府尹廖青峰急忙打圓場，「這何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侍郎大人何必拒人千里？」

海潤冷嗤，剛要開口，卻聽得上靖羽道，「爹，我初來乍到什麼人都不認識，正好出去走走。」

聞言，海潤蹙眉。

何書卻是一臉的大喜過。

上致遠不知自家姐姐是什麼用意，但既然開口了，他必定要支持的，這廂也就應道，「姐姐初來乍到，確實應該去外頭走走，正好識一下，免得平素在外頭迷路。」

海潤冷哼兩聲，睨了不懷好意的何書一眼，「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說著，直接拽著上靖羽的胳膊，快速往前走。

何書還想追，卻被上致遠攔住，「何公子不是還要準備準備嗎？怎的，總不能讓海姑娘瞧著不滿意，訕訕而歸吧？」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廖青峰隨即道，「公子也不必打擾海大人父敘舊，說的都是家長里短，有外人在場許是不太方便。」

何書點頭，意猶未盡的著上靖羽消失的方向，這才打道回府。

及至房，海潤才算放開上靖羽，「你答應他作甚？你沒瞧見他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一直在你上打轉嗎？還羊虎口？若然出了事，你說你……」

「敢問先生，如今可有進展？」岔開話題。

海潤略顯懊惱，朝著不遠的桌案使了個眼，「自己看！」

上靖羽蹙眉，及至案邊才看見，這些都是玉龍府這幾年的賬簿條條杠杠，各種名目的支出開銷，都是毫無破綻可尋的。

「先生就看這個？」問。

海潤點頭，「可不是。」

上致遠進門接過話茬，「先生從住府衙開始，徹夜查看賬簿，但是……實在太多了，累積起來，怕是夜夜通宵都看不完。」

「這都是明面上的賬冊，有什麼可看的？」上靖羽的指尖，微微拂過賬面上的灰塵，繼而拍了拍手，撣落上的塵埃，「看這些還不如不看。」

「那能怎樣？這是人家的地方！我原以為來這裏可以大展手，哪知道……束手束腳，連出門都有人跟著。」海潤黑著臉坐定。

上靖羽倒是一臉的氣定神閑，「先生飽讀詩書，怎的還不明白，不虎焉得虎子的道理？」

「你此話怎講？」海潤挑眉。

上靖羽走到案前，玉指輕輕起狼毫筆，沾了許新墨，在白紙上化了一個圓。海潤一怔，便見又在圓圈裏畫了另一個圓。

「這是作甚？」他問。

「與其讓所有人把你們當賊一樣的防，不如告訴別人，你們也是賊。這賊窩裏待久了，興許就能找到賊頭子。」嫣然輕笑，眸清澈，「先生，你說是不是？」

海潤低眉著畫的同心圓，「你是要讓他們覺得，我跟他們是一條心的。只是我這兩日……怕是不易。」

「不。」搖頭，「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覺得先生的胃口最大。先生不妨擺高架子，莫將蠅頭小利看在眼裏，只管往那些人的痛下去。該宰羊的時候，就該磨刀霍霍，毫不客氣。他們這些人，不怕你獅子大開口向他們要，就怕你不開口。」

上致遠點頭，「確實有道理。」

「爹，你覺得呢？」上靖羽將同心圓到海潤的手裏，笑的看著他。

海潤乾脆朗笑兩聲，「你這鬼丫頭。」

其實海潤的年紀也就三十左右，當上靖羽的叔輩倒也不錯，若說是父輩，確實有些抬高他了。然則出門在外，事急從權，也就顧不得了。

就當他白撿了便宜，憑空多了個兒。

倒也不錯！

這兒何其乖巧，還是個活諸葛，做起事來頭頭是道，條理清晰。想必承襲了爹上的滿腹算計，所幸道不同，否則又是個禍害。

外頭，廖青峰領著奉茶的婢進門，「父兩好生笑談，委實教人欣羨。」

海潤本就耿直，若是讓他虛以委蛇，確實有些困難。江山易改，本難移。而上致遠太過稚，年歲太輕。

思及此，上靖羽上前行了禮，「阿靖見過府尹大人。」

廖青峰一愣，這相幾日，海潤那臭脾氣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怎的生了這麼個玲瓏剔的兒？

「小姐莫要多禮，只管當這裏是家裏。」廖青峰忙道，「來人，小姐的房間可都收拾妥當？」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上靖羽笑問。

廖青峰點頭，「小姐這邊請。」

「爹？」扭頭朝海潤行了個眼。

海潤道，「我這廂案上還有太多事，你先過去，稍時我再來找你。」

上靖羽點頭，復而看著上致遠一笑，便隨著廖青峰走出門去。

這府衙果然極大，比東都的六部衙門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都說山高皇帝遠，出了東都城，哪兒都有地頭蛇。

「小姐暫居此，離海大人的房間也近，免得小姐陌生之會心生害怕。」廖青峰走進一間雅閣，里裏外外無比緻，一看就是費了不心思的。

上等的梨木梳妝臺，上好的青瓷白釉花樽，極好的潑墨嵌玉屏風。

房火盆生得極旺，一進門便如沐春風，暖到極致。

「陋室鄙，小姐暫時屈就一番吧！」廖青峰笑道。

這般景，在丞相府自然是見怪不怪的，但玉龍府這樣一個小地方，連這樣的雅閣都裝飾得如此奢靡，可想而知平素里，廖青峰過的是什麼樣的錦玉食。

想必比之丞相府，應該所差無幾。

但是此刻，自然不能表現得歡喜。緩步上前，著那玉屏風笑道，「這老坑的水頭還不夠好，不夠剔晶瑩，上頭還有許浮絮。否則碧玉蓮花，自然是極好的搭配，大人你說是不是？」

廖青峰一怔，隨即點頭，「小姐好眼。」

上靖羽嫣然，「大人客氣了，小只是見家父的書房裏也擺著不類似之，見慣了也就識得，倒也沒什麼深究。」

「怎的，海大人也好這一口？」廖青峰忙問，眼神亮。

「怎的，大人不知道嗎？」上靖羽故作抑，「我爹慣來喜好古玩，這尋常之哪裏能得了他的眼。早年的王羲之真跡，我爹可都花了重金，讓底下人盜了一百多個墓，才算拿到手上。」

廖青峰瞪大眸子，見上靖羽說得煞有其事，跟著點頭記在心裏。

原以為海潤是老頑固，卻原來是胃口太大，瞧不上他們這些金黃銀白之。這海潤，原是惦記著這些古玩真跡，果然是行家，貪中之貪。

上靖羽坐了下來，臉上依舊是淡然之，沒有半點的矯造作，極自然，「大人，這玉龍府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難得出來一趟，必定要好好賞玩一番才是。」

廖青峰迴過神，忙道，「這玉龍府算是風水寶地，可賞山賞水，改明兒個本府一定帶小姐去走走看看。難得來一趟，自然是要盡興才是。本府還有要事，這廂就先告辭了。」

「大人請便。」上靖羽點了頭，目送廖青峰快速離去的背影，這才嗤笑兩聲，繼而斂了眸中月華。

只是把自家老爹的形說了一通，沒指名道姓，可沒說是海潤。一直說的，是爹！爹——上。

案上擺著一套上好的廣袖流仙群，是最喜歡的素，清淺的，微微泛著許淺。指尖拂過上頭的花紋，可惜不是最喜歡的薔薇，而是牡丹。

唯有牡丹真國，花開時節天下。

也不知素，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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