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靖羽蹙眉，顯然已經想到了什麼。悄然用眼角餘環顧四周，所幸四下無人。這才揚眸，「不能。」

杜憐兒一怔，「你還沒聽我說是什麼事。」

這話剛說完，杜憐兒整個人都蜷一團，開始劇烈的咳嗽。原本消瘦的子，不停的抖，憔悴的容臉青一陣紅一陣，教人看著不由的心生憐惜。

是這樣的孱弱，弱得教人於心不忍。

可是……

「五姨娘，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也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可是我知道一些事你不得不做的。我攔不住你，但是你別害了芙蕖。」這是上靖羽說得最直接的一次。

「我跟我爹不一樣，我爹喜歡把一切都扼殺在最初的狀態。我不喜歡殺人，尤其是邊的人。可是五姨娘，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

「如果有一天，有人想傷害我邊的人，我也不惜殺人。我不殺人，不代表我不會。我說的，你明白嗎？」

杜憐兒張了張。

上靖羽苦笑，「你可以繼續裝傻，我也可以繼續裝什麼都沒說過。我只有一個條件，不管你做什麼事，別牽扯上芙蕖。在我眼裏，是我的姐妹，我們曾經同生共死過。」

「梅園裏的一池荷花，很開。」杜憐兒劇烈的咳嗽，咳嗽得有些不太正常，「可是、可是我捨不得重新栽植。不管是人還是東西，永遠都是、咳咳咳咳、都是最初的才是最好的。」

上靖羽也不搭話，只是聽說。

杜憐兒咳嗽了很久，才算止住。

「你病得很重，我替你看看。」手，快速將指尖搭在杜憐兒的腕上。

杜憐兒若驚一般，急忙推開的手，「你要作甚？」

「我替你看看。」上靖羽蹙眉，「為何吃了那麼多的葯，始終不見好？」

聞言，杜憐兒白著臉道，「是老病了，舊疾難愈，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這好似不是風寒，倒有些像傷未愈。」上靖羽抿。

杜憐兒嗤笑兩聲，「說什麼胡話，我又不會武功，哪兒來的傷？阿靖，你是不是外頭走得太多，所以——咳咳咳咳——所以——」

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又開始咳嗽。

下頭一聲喊，是上來了。

「爹來了。」上靖羽面平靜。

杜憐兒已經轉離開。

定定的站在那裏，上靖羽也不知道到底哪兒不對勁，只是覺得今夜的杜憐兒有些怪異，怪異得教人不著頭腦。

可惜，是真的不知道杜憐兒是什麼人。

跟傅家有關的，不知道六部衙門裏有沒有檔案可尋？改日讓上致遠和先生，好好查一查，也許會有意外收穫。

還是按照位份排排坐，不過這一次沒有二姨娘沒有三姨娘，當以四姨娘劉玉為尊。一家子人，忽然就了兩個，竟有些莫名的冷清。

以往二姨娘和三姨娘是最鬧騰的，也是最抬杠的。

如今……

一個死在了城門口，一個還在自己的丹桂閣里瘋瘋癲癲。

連一向張揚跋扈的上寧靜也變得沉默寡言，也許連他都覺察到，其實自己對這個家而言，只是個廢。除了飯來張口來手，似乎什麼都不會。如今他母親瘋了，他被上足到今日，也算是徹底失去了父親的寵。

上致遠都已經朝為，上寧靜空有長子之名，早已沒了長子之實。

上道，「又是一年新桃換舊符，然則爾等理應遵循相府規矩，不得外出生事，不得恃寵而驕，應求得闔家和睦。」

「今年所生之事太多，本相難以顧及家中，如今上一族備沐皇恩，更應謝聖上。茍利國家生死共，不因福禍趨避之。本相榮辱便是爾等榮辱，便是上家的興衰。」

眾姨娘躬行禮，「承蒙相爺教誨，當銘記於心，謹言慎行，恪守規矩。」

上點了頭，「坐吧。」

「謝相爺。」眾人坐定。

上靖羽最不耐的便是這些，說的都是面上的客套話，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多？爹的人還算是的，想想皇帝的人，後宮三千。那些個后妃，難道真的甘願臣服在皇后之下？

與皇后見禮的時候，莫不都是懾於權威，欣羨后位？

「阿靖——」

上還沒開口，上靖羽直接起，「爹，我們吃飯吧，我了。」

「沒大沒小，沒規沒距。」上輕斥。但見耷拉著小臉，似乎真的是極了，又有些心疼，「怎的，中午沒吃麼？」

點頭，「不太合胃口。」

聞言，上蹙眉，「邊的奴才都是怎麼伺候的，這般怠慢。小姐沒胃口，也不知請大夫瞧一瞧嗎？」

音落，門外的芙蕖撲通就跪了下去，「相爺恕罪。」

「爹。」上靖羽撒，「爹要是一時想不起要寫的字，會不會怪罪教書先生沒教好？」

「你這丫頭！」上輕嘆，「越發沒有規矩，開飯！」

上靖羽笑著朝門外芙蕖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芙蕖這才如釋重負的退出去，脊背上一的冷汗。小姐子好，但是相爺可真當是讓人聞之喪膽。

這丞相府上下，誰不怕？

上靖羽哄得上眉開眼笑，那暮雨更是一杯接著一杯的灌酒。一年唯有一次除夕，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吃飯，上致遠也藉著酒勁，敬了上好幾杯。

瞧著杯中酒，上靖羽自然是不敢喝的。

喝了酒，還不定會怎樣呢！

見著酒杯發獃，上睜著醉意朦朧的眼睛，一把摁住了的杯口，「不要。」

「爹，為何？」蹙眉。

上笑著，「你跟你娘一樣，沾不得酒。」

暮雨湊著笑，打著圓場，「阿靖，相爺這是心疼你，怕你醉了酒難呢！」

聞言，上靖羽皮笑不笑，「是嗎？那六姨娘可要好好心疼我爹才是，我爹醉了酒，怕也不好的。」

暮雨的面一，杯中酒晃了晃，到底還是放了下來。

酒過三巡，上便借口醉酒頭疼，提步往外走。

外頭的夜已經深了，可是白雪倒映著月，讓整個世界泛著一片刺眼的白。雪月相輝映，那種天地一的覺，委實有種難以言說的空曠之。

暮雨與四姨娘劉玉攙著上，上致遠也是有些微醉，竟朝著上靖羽道，「姐姐，我有話與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上靖羽著依舊不斷咳嗽的杜憐兒，心裏有些異樣。

還不待回應，上致遠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一把握住的手，拽了就往外走。上寧靜起，定定的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漠然的走了出去。

原本還算喧囂的綉樓，一下子人去樓空，變得空空。

「致遠，你作甚？」上靖羽終於撣落他的手，「有話便說，這是做什麼？」

上致遠站在雪地里，子一便靠在了假山上，「姐姐，我就是想單獨跟你說說話。打從、打從玉龍府回來，我便沒能與你說上話。」

「致遠，你怎麼了？」上靖羽蹙眉。

「很多話，醒著的時候不能說，醉了就當瘋話聽。」他打了個酒嗝。

眉目微恙，子時將至，寒意人，下意識的攏了攏襟。

上致遠道，「我此生最敬重的人，便是你。你可知道？」

子微微一僵，上靖羽從不知道會變這樣。前世的上致遠沉默寡言，甚至於最後對父親出言頂撞，被打殘廢，最後難逃斬首之刑。

在看來，上致遠志氣可嘉，才氣人，是個可塑之才。

至於其他的，委實沒有多想。

「將來我若娶親，必也娶一個像姐姐之人。」他傻傻的笑著，抬頭著冷月當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姐姐就當我是瘋了吧。」

芙蕖快速跑來，將披肩與上靖羽披上，「小姐，莫要凍著。」

「致遠，你醉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上靖羽道，「芙蕖，讓人扶著遠爺回去。」

「不必了。」上致遠跌跌撞撞的離開，「我自己可以走，說出來了心裏痛快。」

上靖羽站在那裏，半晌沒有說話。

猛然間，一波雪被人潑在二人上，驚得芙蕖連連疾呼，「小姐？」

「誰？」上靖羽一腦門的雪，所幸及時捂住了臉，但是不雪還是被潑在的髮髻和上。

芙蕖顧不得自，急忙撣落上靖羽上的雪。

弔兒郎當的影坐在高高的屋頂，月亮倒掛在他後，彷彿那人便是坐在月中，如同月中仙。

可惜他持著一柄冷劍，生生讓月中仙墮了凡人，月清冷，劍氣更冷。

那一抷雪便是他甩下來的，砸了上靖羽主僕一。

這是上靖羽第一次看見千寂的真容。

沒有黑黑的遮臉布，沒有厚重的黑。劍眉星目，眉梢微揚，如同他的子一般，盡顯飛揚跋扈。眸斂戾氣，不管什麼時候，都凝著迫人的殺氣。

他屬於那種不管走到哪兒，都一子殺氣騰騰，一子冷意刺骨的人。不說氣場，只是有一種冰涼的寒意，像極了地獄幽冥的死神。

是的，他就是那種人。

走到哪兒，都可以與勾魂使者歸為一類。

一襲青布裳，穿得單薄，袂隨風搖曳。單膝蜷起，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握著筆直立於跟前的冷劍劍柄。恣意瀟灑得如同這相府也是自己家裏，可以任意出。

事實上，以他的武功造詣，確實能做到如此。

他就那麼居高臨下的著，月懸於他的後，他扭頭看時，臉上的五瞬時陷無盡的黑暗中。

「小姐？」芙蕖心驚，慌忙攔在上靖羽前。

上靖羽推開芙蕖，「是千寂。」

看不見他的神，可是能覺到由他帶來的冰冷之氣。就好像雪融了，那種骨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