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站在那裏，「你或許就是我要找的人，又或者跟我要找的人，有些關係。」

上靖羽苦笑，臉上淚痕未乾，「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自小生在相府，長在相府，從未輕易踏出過東都。所以，我不會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另有其人。」

「那你能幫我嗎？」素言忙問。

上靖羽深吸一口氣，「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猶豫了一下，「你若是想跟著我，可以隨我回相府。若是不願，我可以安排你去食為天。」

「我要跟著你。」素言道，「也許跟著你，我才能找到，我想找的那個人。」

「隨便你吧！」上靖羽不想多說，如今所有的氣力都已經消耗殆盡。怒極，悲極，讓不想再去糾結任何沒有答案的事。

緩步走在長街上，上靖羽定神著依舊熱鬧繁華的街市，以手指著食為天道，「你若哪日不願待在相府，自可來此休憩。」

素言點頭，「記住了。」

上靖羽鬆了一口氣，轉而朝著相府方向走去。

有馬蹄聲從后而至，就停在的後。

馬蹄聲？

是他回來了？

上靖羽驚喜轉，迎上的卻是年世重微冷的雙眸。

下意識的退開一步，上靖羽盯著翻下馬的年世重，想了想掉頭便走。

「上姑娘從宮裏出來？」年世重道。

頓住腳步，「年將軍的手，何時到了宮裏？」能這樣問的，自然是對宮裏的事有所了解。

年世重也不解釋，只是一張臉沉得可怖，「他們對你——」

「告辭。」上靖羽不願多說。

「慢著。」年世重突然上前，「這人是北昭來的？」

年世重早年伍，跟北昭打過仗，北昭人的音容相貌，他自然是清楚的。素言長得確實跟大朔人氏不太一樣，尤其是那眉目和鼻子，教之大朔人氏，廓更鮮明更剛毅。

上靖羽看了素言一眼，「將軍想說什麼？」

「如今大朔跟北昭正在戰，所以但凡北昭之人，都應該去府登記造冊，以免有細作混東都，造不必要的傷亡事件。」年世重說的句句在理。

「哼，不必要的傷亡？細作？」上靖羽冷笑，「將軍為何不說，我也是細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年世重道，「凡事——小心駛得萬年船。」

這話，讓上靖羽不自覺的笑得更涼，「這話倒是切，教了。只不過，這是我相府的事，護國將軍若是有話，只管去與我爹說。我一個小子，哪懂什麼家國大事，懂一些風花雪月便已經了不得了。」

明裏暗裏的意思，年世重心知肚明。

「我有話與你說，」他道。

「我無話可說。」別過頭去。

「難道你要我站在大街上，與你說說那一夜的事？」他皺眉。

聞言，上靖羽看了素言一眼。大街上人多眼雜，已經被驗過一次，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我在這裏等你。」素言道。

上靖羽點了頭，隨著年世重去了一旁的護城河邊。

楊柳輕垂，過不了多久，楊柳便會冒出綠芽，到時候江水如藍柳如煙。

「阿靖。」年世重道，「你——上次的事，對不起。」

抬頭看他，「不起。」

「我知道，我不該如此莽撞。」年世重放下段，口吻溫得能掐出水來，卻也帶著幾分焦灼，「你我也算舊相識，何必如此呢？」

「舊相識？」上靖羽嗤冷，「當年我救的，可不是年將軍這般高高在上的人。若早知今日，我必定不會救你。」

年世重面微恙，低頭苦笑兩聲，「還能當朋友嗎？」

著浩淼煙波，「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何才算志同道合？」他問，「只要你說出來，我都能做到。」

「年將軍以為我是外頭，可以隨便騙著玩的小姑娘嗎？」上靖羽嗤笑，「年將軍這些話，騙騙後院的姨娘們倒也罷了，何苦來騙我？」

年世重握住的雙肩，「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嗤之以鼻。

「你想支持三皇子，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年世重道。

眸微恙，上靖羽蹙眉看他，「你說什麼？」

「我知道，你想幫三皇子，可是阿靖，那並不容易。」年世重直勾勾的盯著，「二皇子有貴妃，有皇上的寵，那就是最大的籌碼。三皇子什麼都沒有？他還有個不堪的母親，有段不堪的過往。」

「這些，你可都知道？三皇子的母親，還是皇上親自賜死的，這裏頭的恩怨，可是大了去了。」

上靖羽撣落他置於自己肩上的手，退開一步，保持安全距離，饒有戒備的著他，「我知道，可那又怎樣？不管他現在如何，以後如何，我都會跟他站在一起。」

年世重瞳孔微，「我可以幫你。」

「你覺得我會信嗎？」扯了，笑得微涼，「狼對兔子說，我會保護你？你覺得這兔子，會蠢得相信狼的話，白白的把自己送到狼裏？年世重，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三言兩語，我就會信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年世重深吸一口氣，「橫豎除了我，你已經找不到第二個能與二王府抗衡之人。」

手握兵權，除了兵部，只怕滿朝之中，也唯有年世重有這個實力，堪與二王府較之高下。

聞言，上靖羽羽睫微垂，終歸一言不發。

「我們可以聯手。」年世重上前一步，「我有兵，你有錢。羽山莊這些年，累積了富以敵國的財富，只要我們聯手，也許這天下，真的可以逆轉乾坤。」

「說來說去，你是看中了羽山莊。」上靖羽瞇起危險的眸子，「你的心裏打的什麼如意算盤，當我不知道嗎？」

謀反篡位，年世重倒不會。

他不會傻得把自己送上風口浪尖，否則將來史書工筆，他便是個不折不扣的竊國逆賊。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二皇子和三皇子皆已年，勢必不會傻得充當傀儡。

那麼——七皇子蕭東煜，也許是最好的人選。

七皇子蕭東煜生母乃是劉妃娘娘，四妃之首，且——蕭東煜年方八歲，這個時候對任何事都於一知半解的狀態。只要年世重加以培植，想必將來定然會為年世重的傀儡無疑。

聽說近期，皇帝準備重新替七皇子尋找師傅教授學業，這對年世重而言，絕對是最好的機會。

年世重的兵，羽山莊的財，加在一起，那就是七皇子最好的儲備力量。

而皇帝對七皇子的寵，如同蕭東銘一般，若非七皇子年，只怕滿朝文武會有一半的人，將籌碼在七皇子上。

年世重輕笑，「知我者，阿靖也。」

「別的那麼親昵。」上靖羽眉心微蹙，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與虎謀皮太過危險，但是也不難排除勝算比例。

如果贏了，也許——也許就是另一番局面。

「阿靖，如何？」他問。

上靖羽深吸一口氣，「你別想羽山莊的心思，我是不會與你聯手的。人各有志，我此生不願染指朝廷，你也莫想染指羽山莊。狗急了還跳牆，年將軍莫要人太甚。」

語罷，轉就走。

「那你就沒想過，三皇子此去，也許永遠回不來了。」年世重冷道。

腳步如同灌了鉛一般，竟有千斤之重，上靖羽愕然轉，眸幽冷，「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提個醒。若你不能掌控朝廷，他一人孤在外，勢必難以保全。」年世重在朝中爬打滾那麼多年，他說的話，自然是有分量的。

上靖羽蹙眉，「年世重，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樣。」年世重道，「我只希，能多見見你。」

「你後院有多姨娘等著你去相見，你何苦與我糾纏？我再不濟，也是名分上的二皇妃，你如何沾得起？」上靖羽長長吐出一口氣。

年世重冷笑，「你以為皇上還會賜婚嗎？你與二皇子的婚事，就此作罷，勿作妄念。三皇子出征，難道不是你的緣故嗎？既然如此，君無戲言，皇上再不喜歡三皇子，也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上戰場的，畢竟是他最的人，所生的兒子。」

上靖羽心頭微冷，沒有吭聲。

「你想清楚，要不要幫三皇子一臂之力。許是再過幾天，大軍就該抵達幽州，幽州城與北昭僅有一線之隔，戰事一即發。到時候會有什麼變數，你自己好好掂量吧！」年世重不似開玩笑，「你就不怕，深孤地，後援不濟嗎？」

羽睫駭然揚起，上靖羽死死盯著年世重冷笑的容臉。

那雙深邃的眸中，帶著冷與狠戾，讓心頭陡然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