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為天的雅閣，上靖羽見到了面不太好的上致遠和海潤。得知是為了糧餉之事而來，上靖羽更是大為不解，「這糧草乃是朝廷必備之事，怎的會弄到這副田地？」

海潤道，「中間幾經轉手，中飽私囊也大有人在。何況這米糧，未必是現在才會這樣，許是一庫便已經是發霉，左不過有人在底下作，所以才能混庫房。」

要追究起來，真是比登天還難。

可嘆海潤來得太晚，也不知這米糧到底是何緣故。是早前庫的時候已經發霉，還是……又有幾人得知。

但中間有人做了手腳，那是必然的。

「如今關鍵的是，這批糧草若是運到前線，只怕軍心不穩，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誰都吃罪不起。」上致遠皺眉。

只怕這罪責，勢必會落在海潤頭上。

「去籌糧。」上靖羽道。

「去哪兒籌？」海潤道，「如今邊關戰事一起，大朔境糧價飛漲，就算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大批的糧食。」

上致遠點頭，「皇上擺明是不想戰，如果我們上稟皇上，到時候延誤軍機的罪名，就該落下來了。」

皇帝不想打仗，又找不到由頭，如今正好來一個貪腐之事，說是底下人做了手腳才會導致戰事不利。

若是以後戰敗，那麼……

「爹知道嗎？」上靖羽抿一口茶。

「我暫時還不敢說。」上致遠回答，定定的著。

上靖羽深吸一口氣，「怕是跟爹也逃不關係，否則爹怎會坐視不理。爹希多一事不如一事，讓你們送糧去邊關，是想藉著你是相府爺的份，讓幽州員閉。」

就算二人如今去揭發，到時候有份參與的員倒打一耙，說海潤與上致遠自己搞鬼，那他們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湯伯，我們羽山莊有多米糧店？」正巧湯伯進門，上靖羽便問了一句。

湯伯一怔，將手中的賬簿遞上去，「我已經收到了消息，說是邊關糧草告急，公子吩咐隨時備著。所以前兩日我便開始整理山莊的鋪子，這一計算下來，約莫有米糧鋪子一百多間。但是小姐，若是將米糧悉數調出，只怕各地糧價要暴漲。」

「如此一來，大朔必。」海潤面凝重。

上致遠頷首，「沒錯，民無糧，必定人心惶惶。百姓了，那北昭豈非要趁虛而？」

「我去重新盤算庫房，看還有沒有好米。」海潤起。

「其實一城之中，那些富紳員外的手裏，屯糧絕對不比米糧鋪子。若能把富紳手裏的糧食弄過來，而又不驚米糧鋪子，也就不會驚百姓。」上靖羽皺眉，「如此可好？」

海潤一怔，當即好，「這是個好主意。那些富紳手裏的糧食多得吃不完，放著也是屯著無用，若是盡其能，便是最好的辦法。」

上致遠卻不贊同，「富紳多吝嗇，未必肯舍。」

「能買就買，不能買就借。」上靖羽起，「威利也好，不折手段也罷，橫豎怎麼行就怎麼來。實在不行，來暗的。」

海潤蹙眉，「這不太好吧！」

「你不是說，我們是佞世家嗎？」上靖羽莞爾輕笑，「既然已經是佞，也不妨做到底。打著丞相府的名號，寫下欠條，或是許以利益，有事只管往爹上去推。」

聞言，海潤苦笑著扭頭看向上致遠，「若我是你爹，估著要打死你這個姐姐才肯罷休。所謂胳膊肘往外拐，大抵就是這副模樣。」

上靖羽不怒反笑，「無妨，總歸是你們賺了名頭，我爹賠了銀子。說來也不是賠，不過是吃了多吐出來而已。」

「這倒也是。」海潤點了頭。

「致遠，我不方便出面，你這上家二公子的名頭，在外頭可要打得響亮一些。」上靖羽道，「只管擺高了架子。但凡遇見講理的，咱就講道理，若是蠻不講理的，咱也無需客氣。橫豎這些人若然有摺子參奏，都會經過六部衙門到了爹的手上，爹都能看見。」

上致遠道，「若是爹來找我，怎麼辦？」

「那你就說是我做的。」上靖羽嫣然輕笑，「我只當是拿著二皇子給的聘禮，和爹將來要給我嫁妝，好好的忠報國罷了！」

海潤笑了笑，「你這丫頭，怕是你爹會被你氣死。」

猶豫了一下，彷彿想起了什麼，「不過，他估計是真的要被氣瘋了。」

上致遠一怔，「姐姐這話是何意？」

「沒事，我隨口一說。」斂了眸，淡然安坐。

見狀，上致遠扭頭著海潤，眼底著顯而易見的憂。

籌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有些事自然也是耽擱不得的。比如芙蕖，比如蘇月，比如杏花閣的六姨娘暮雨。

又比如——那塊人人覬覦的莊主令。

「我想去護城河邊走走。」出了食為天，上靖羽並不打算馬上回府。想了想便道，「芙蕖，你先回去備好晚膳，我走一會就回來。」

芙蕖頷首，「是。」

素言定神著芙蕖的背影，心裏約有些異樣，「小姐，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許是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別說了。」上靖羽直接打斷了的話。

聞言，素言一怔，又彷彿明白了什麼，顧自點了頭。

站在護城河邊，春日裏的天氣早已不似冬日嚴寒，但是護城河面上水風吹得還是有些寒涼。上靖羽攏了攏襟，定定的著騰起水霧的河面。

堤邊柳開始冒出芽，雖然很小，卻預示著生命的新開始。

有馬車徐徐而來，彷彿早就在這裏等著。

「你到底還是來了。」年世重下了車。

扭頭看他，年世重的氣很不好，帶著幾分灰暗，幾分難以言說的憔悴。眸微恙，上靖羽蹙眉，「我來不來有什麼重要？」

「上次，我在這裏等了你一天一夜。」他啟，白而帶著許青紫，「此後我便教人守著，一旦見到你立刻來報。」

「你看上去……」

不待說完，年世重笑道，「無妨，我只是想要個答案。」

「我跟你聯手，有什麼好？」上靖羽背過去，「我不是你們，想追求什麼榮華富貴，想要什麼權勢地位。我只想平平安安的過我想要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擾。」

「我可以全你。」年世重道。

上靖羽嗤冷，「你不是連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出賣嗎？我拿什麼相信你？」

「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信。但是你放心，你早晚會信的。」他彷彿十分疲憊，「我會用自己的行證明，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得到。除了——三皇子！」

蹙眉看他，眸微恙。

「我想幫你，但不會幫他。」年世重輕咳幾聲。

「你好像病的不輕。」上靖羽道，「還是回去看看大夫吧！」

「你也會關心我？」他一笑。

見狀，上靖羽退後幾步，「你想太多，就算是陌生人，也會……」

「至我們不是陌生人。」年世重笑著看，「這樣吧，如果幾天日你得到了滿意的驚喜，你就來這裏找我，如何？」

「什麼驚喜？」不解。

年世重上了馬車，進去的時候別有深意的回眸看了一眼，「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馬車徐徐而去，上靖羽眸微斂，神有恙。年世重，又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他這容，好似看著極為不對勁，像是病了？又好似——青紫，像中毒之癥。

「小姐，怎麼了？」素言問。

上靖羽搖頭，「我們回去。」

回到相府的時候，芙蕖並不在鴻羽閣。

「小姐？」素言蹙眉，「找不到人。」

「約莫在廚房還沒回來，你去看看吧！」上靖羽緩步走到案前，一臉的不在意。

素言點了頭，快速往花園假山跑去。芙蕖沒回來，未必就在廚房，估著在花園假山也不一定。

上次，就是在這裏看見芙蕖跟杏花閣的人有所接。

只是這一次，素言去的時候，沒能看見蘇月，只看見緩步往外走的芙蕖。素言沒敢驚芙蕖，只是側了子朝著假山的另一側跑去，那邊距離廚房是最近的。

是故等著芙蕖去了廚房，剛好看見拎著食盒即將回去的素言。

「我來吧！」芙蕖道。

素言一笑，「沒事，我也要習慣一下，若是芙蕖姐姐不在，我也好打個下手。」

聽得這話，芙蕖也不搭腔，只是點了頭往外走。

素言問道，「聽廚房裏的人說，小姐的飲食起居用水，皆是姐姐從外頭挑來的，這是何故？」

「早前有人墜井而亡，我嫌井水不幹凈，所以小姐的用水還是用外頭的較好。」芙蕖胡的搪塞著，橫豎素言不知道早前的狀況。

素言點了頭，「原來如此。」

「你怎的不陪著小姐？」芙蕖問，口吻微涼。

「小姐累了需要休息，我便來悄悄看看晚膳可曾備下。」素言回道。

芙蕖點了頭，「那趕回去吧！」

踏進鴻羽閣的時候，素言彷彿看見有個人影快速消失在前面的轉角。速度很快，只是一閃即逝，但依稀可見是個子。

「怎麼了？」芙蕖問。

素言搖頭，「沒事。」

進去之後，芙蕖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練字的上靖羽，「小姐，該用膳了。」

上靖羽抬了頭，「好。」

是故將手中的筆輕輕的放下，含笑走到了桌案前，「今兒個都是我喜歡吃的菜，不若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素言搖頭，「不必了。」

可是芙蕖的面卻有些不太好，好似——有些蒼白，眉目微蹙，覺不太舒服。

「怎麼了？」上靖羽瞧著芙蕖，「我給你把把脈！」

芙蕖搖頭，「沒什麼，許是這幾日著了涼，總覺得神懨懨的。」

「那你吃了飯去休息。」上靖羽不放心。

「我去收拾房間，小姐用膳吧。」芙蕖二話不說去收拾書案。

在上靖羽的案上，是一副尚未完的潑墨蓮花。蓮開並，花雙；比翼雙飛，藕連。便是這一眼，讓芙蕖的瞳仁猛的了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瞧著不遠的上靖羽，眼眶微微泛紅。

深吸一口氣，芙蕖沒有作聲，只是多看了紙上的荷花幾眼，將旁邊的凌的紙張收好。

夜裏靜下來的時候，上靖羽褪去外坐在床前，見著芙蕖撤去了周邊的燭火，便道，「素言你去休息吧，芙蕖，我有話與你說。」

素言點頭，乖順的退出去。

芙蕖想了想，緩步走到床前，靜靜的站著。

「坐吧！」上靖羽握住的手，讓坐在自己的邊。

「奴婢不敢。」芙蕖深吸一口氣，但拗不過上靖羽，還是依言坐了下去。

上靖羽道，「芙蕖，我給了你這麼長的時間冷靜，如今我們兩個說說心裏話吧！」

聞言，芙蕖不吱聲，顧自半垂著眉睫。

「我知你心中有恨，我也知你心中有怨。可是芙蕖，人活一世，七十古來稀，沒有多而十年二十年。我不希你活著仇恨里，我也不希你回不了頭。」上靖羽輕嘆，「滅門之仇是很難放下，可是我也不妨告訴你，就憑你一人之力，是絕對不可能與我爹抗衡的。」

「我這麼說，也許你會覺得憤怒，但這都是事實。你不是個衝之人，也不是個愚鈍之人，想必能聽進去。我做不到為你殺了我爹，我只能說，若有機會，我會還你們季家清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能說能做的只有這些。」

芙蕖深吸一口氣，「小姐不必說了。」

「那我們換個話題吧！」上靖羽道，「若你報了仇，你希過怎樣的日子？」

話音剛落，芙蕖便微微抬頭，眼底泛著微恙的流，「茶淡飯，自己自在。」

「好。」上靖羽點頭，「我會給你，你想要的。」

芙蕖定了神看，張了張，終歸沒能再開口。良久，才起了，「小姐好好休息吧，奴婢告退。」

「芙蕖。」上靖羽喊了一聲。

芙蕖在門口頓住腳步，終歸沒有回頭，關了門走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的那一瞬，看見房中的上靖羽，神悵然。

對不起，小姐！

素言趴在自己的窗口，瞧一眼邊的七彩雀鳥，「彩兒，今晚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