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千寂一度覺得，上靖羽是個包袱。這般大老遠的去幽州，還要日夜兼程的趕路，委實遠離了他的本。

這大好河山，不慢慢的走，卻要如此急匆匆的錯過，委實可惜。

倒了夜幕時分，放眼去，方圓十數里之，沒有半點人跡。到了夜裡更是安靜得出奇，早春的林子里，還是有些涼。

所幸還能找到一間廢棄的茅舍，暫且休憩一夜，明日再行趕路。

生了火，千寂打開包袱，將一個饅頭丟給上靖羽，「吃一些，明日尋了鎮子再補充乾糧。」

上靖羽點了頭，「謝謝。」

「這話說過多回，我不稀罕。」千寂起，朝著外頭走去。

「去哪？」問。

「方便一下，要一起？」他挑眉，略帶戲。

上靖羽撇撇，盤膝坐在火堆旁，沒有理他。這一路的奔波勞碌，委實也夠千寂的。他是習慣了自由的人，除了為自己弟弟報仇，其餘的時候，哪做過正兒八經的事。

柴枝噼里啪啦的響著，千寂卻站在院子里，一如既往的以劍柄著眉心，看上去倒似有幾分心事。

「你在幹什麼？」問。

千寂轉瞧著，「這是利州界，我突然想起來，這裡有個老朋友。早知道，我不該帶你走這條路。」

可惜，連他自己都大意了。

「老朋友？」上靖羽蹙眉，「好友？還是敵人？」

千寂無奈一笑，「你說呢？」

鼻間，是淡淡的腥臭味。說不出來的覺，好似有些令人作嘔。那種味道，難聞得很，不教人腹翻滾，幾作嘔。

「這是什麼味道？」上靖羽起，四下好像有點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

安靜！

或者說，死一般的靜謐。

原本的鳥語蟲鳴，此刻都化作烏有。甚至於，連風都靜了下來，一下子天地間彷彿空了一般，安靜得讓人骨悚然。

驀地，上靖羽驟然扳直子，快速環顧四周。

有細的沙沙聲，好似有什麼慢慢的爬過外牆，慢慢的朝著院子里靠攏過來。這詭異的聲音，在這冰冷的夜裡，顯得格外驚悚，直教人心驚膽戰。

「是什麼東西？」上靖羽面微白。

千寂抬了手，示意莫要出聲。

下一刻，所有的聲音驟然消失無蹤。

四下，又恢復了駭人的死寂。

「是毒。」千寂切齒，「你最好別。」

剎那間，黑夜裡響起驚人的巨響，天空中有大批移的黑暗，快速朝著院中的千寂撲來。那是什麼？

「是吸蝙蝠！」千寂冷然，「躲起來！」

上靖羽一溜煙躲在了門后，過門往外瞧。

大批的蝙蝠就像午夜的幽靈，撲向千寂。千寂的劍，散著幽冷的殺氣，手起劍落，鮮飛濺。

可是——好似還有些不對勁。

驀地，上靖羽駭然衝出門去，「小心腳下的蜘蛛！」

話音剛落，手背上驟然一陣劇痛，竟是一隻蜘蛛從房頂上吐垂下，在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劇烈的疼痛讓上靖羽倒吸一口氣，急忙以口吸出毒，而後慌忙拿了一旁的柴枝拚命驅趕。

千寂只覺脖頸上驟疼，蜘蛛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他的脖頸，毒刺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脖頸上！強烈的疼痛讓千寂然大怒，冷劍像瘋了一般的砍殺眼前的蝙蝠，直到一隻不剩。

勁揮發，讓周旁的毒散的散，死的死。

腳下一，千寂一下子跌跪在地。

「毒娘子，你贏了。」千寂扭頭著緩步走進門來的影，眸若染。

上靖羽站在那裡，看著門口的影逐漸清晰起來。

一個風韻猶存的人，瞧不出歲數，那張臉上，如鬼畫符一般不知道畫著什麼，連帶著容都被遮掩殆盡。唯有那雙戾的眸子，像極了地上的吸蝙蝠，嗜，嗜殺，充滿了貪慾與瘋狂。

「毒娘子，你還不死心。」千寂搖搖晃晃的起，面著黑氣，更是青紫。

「當年你弟弟殺了我夫君，多了本門的醫毒笈，這筆仇我只能找你算了。可惜這些年，你一直沒有蹤跡，我怎麼找都找不到。」毒娘子慢慢走過去，「直到你把四鬼調回魔宮，我才找到你的蹤跡。」

千寂冷笑，「所以，你現在特意在此等我？」

「利州，是我的老巢，想要從這裡過去，還得把命留下。」毒娘子瞧了一眼上靖羽，角微揚，彷彿恨不能將上靖羽生吞活剝，「這的娃娃，剛好能用來煉毒。」

「你敢？」千寂強忍住翻滾的毒氣，生生以勁護住心脈，與的毒素抗衡，「你知道是誰嗎？」

「天王老子來了，又有何懼？」行走江湖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朝廷也拿他們沒辦法。

上靖羽站在那裡，忽然道，「我是羽山莊的莊主。」

江湖上的人，不懼怕相府。

但對於羽山莊，倒是忌諱得很。

「什麼？」毒娘子一怔，繼而笑得涼薄，「娃娃真當可笑，打量著蒙我嗎？」

四下無人，也沒有朝廷中人，上靖羽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護符。從袖中慢慢取出莊主令，「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羽山莊莊主令！」

毒娘子冷笑兩聲，「裝備倒是齊全，做戲倒也極好。」

「十二羽衛聽令！」上靖羽冷然，「殺了。」

羽衛是從地下竄出來的，一個個都似五行土遁一般，將毒娘子團團圍住。

「真的是十二羽衛？」毒娘子這才慌了神，「哼！就算是羽衛又能怎樣！」下一刻，毒娘子拂袖，瞬時一白霧在院子里瀰漫開來。

「這煙有毒！」千寂驚呼。

迷霧中，上靖羽看不清楚什麼況，只聽得毒娘子一聲尖，伴隨著刀劍歸鞘之音，以及冷劍砰然落地之聲。

歸鞘的是十二羽衛的劍，落地的是千寂的劍。

「千寂？」上靖羽慌忙上前。

千寂盤膝坐在地上，一張臉愈來愈黑，有黑霧從頸部的傷口擴散開來，慢慢的爬向他的心口。

「你們幫我救救他。」上靖羽著十二羽衛。

為首的羽衛面無表，「羽衛只負責保護莊主安全，其餘一概不管，不懼毒也不懂解毒。」

音落，十二羽衛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麼羽衛！！

上靖羽鼓著腮幫子，扭頭著死不瞑目的毒娘子。在毒娘子的上，橫七豎八滿是劍痕，十二羽衛的功夫乃是重錫親授，高深到何種地步，上靖羽不知道。神出鬼沒到無人可及，倒是真的。

問題是，也呆愣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無令不出！

「你怎樣？」上靖羽問。

千寂想用力出蜘蛛毒，卻發現皆是枉然，「也不知這死人，拿什麼喂的蜘蛛，比早些年，毒了百倍千倍。」

上靖羽想了想，拿著子在毒娘子上挑挑揀揀，「上也許會有解藥。」

「自己就是個毒人，上從不帶解藥。」千寂切齒，面部表幾乎扭曲到猙獰。毒娘子殺人，從不心慈手，所以本不會帶解藥。

殺人不是兒戲，殺了就絕不會後悔，自然不會帶解藥。

「那你怎樣？」上靖羽蹲在千寂邊。

千寂扭頭看，「很醜？」

扯了一下，「有點。」語罷，下意識的扣住他的手腕，不管自己的醫到不到家，哪怕只有一線生機，也該試一試。

毒很烈，是從未見過的。

驀地，愣了一下，視線驟然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也被咬了一口，為何會沒事？

上靖羽心頭一窒，低眉著自己的傷口。千寂的傷口淤黑髮臭，而的傷口卻是鮮紅至極，好似被針扎一般，並無中毒痕跡。

「那個——」猶豫了一下，「毒娘子的毒蜘蛛，是不是有一兩隻是無毒的？」

千寂像看怪一樣盯著，「我快死了，臨死前逗我笑？」

撇撇，「貧。」

下一刻，千寂兩眼一翻，整個往後仰去，砰然倒地。

「千寂？」上靖羽驚懼。

這個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既然都是被蜘蛛咬的，沒死，那麼必定是上有什麼東西可以解毒。也許，是的。

——有問題？

撿起地上的冷劍，上靖羽在自己的掌心狠狠劃了一刀。鮮瞬時噴涌而出，卻直接掰開千寂咬的，直接喂他喝自己的。

濃郁的腥味迅速在千寂的口中瀰漫開來，千寂愣住，雙眸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子。

漸漸的，這竟然變了味道，不再是濃稠的咸腥味，而是清涼甜，甚至於帶著淡淡的百花清香。

千寂一度以為自己神經錯，或者是被毒傷了腦子，才會有這樣的幻覺。

可更奇怪的是，他用力都無法制的劇毒，真的在慢慢的減退，減弱，到了最後有種渾涼的舒暢。

「怎麼樣？」上靖羽見著他臉上的黑氣漸漸散去，勉力攙他坐起。

千寂深吸一口氣，重新運氣療傷。

毒素在彷彿被一力量逐步化去，就好似冰遇見了火，正在逐漸融化。這種覺很奇妙，他習武多年，什麼毒都見過，卻從未有過這樣的驗。

這是怎麼回事？

「你的是怎麼回事？」千寂問。

瞧一眼千寂的還有些微白，但是臉上的黑氣已經徹底褪去，上靖羽才算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而言之，我們都沒死。」

小心的撕下擺，開始為自己包紮手上的傷。只是一隻手包紮，看上去笨拙而生。

「我的命，是你的了。」千寂拽過的手，嫻的為包紮傷口。

「不必，舉手之勞。」上靖羽起，一番驚嚇，又是一番廝殺，鬧得疲力竭。起的時候，又環顧四周。

千寂咬了牙站起，「放心，毒娘子已死，不會再有毒。」

「誰說我在找毒。」上靖羽容微白，「我在找十二羽衛，這會子又躲哪兒去了？」

「你找不到他們。」千寂深吸一口氣，的毒素正在被上靖羽的慢慢消融，「他們離你較遠，如此才不會打擾到你。只不過一個個都是賊耳朵，但凡你拿出莊主令，就跟老鼠打地一般，齊刷刷出來。」

這比喻，倒也形象。

扭頭看他。

「別看我，這是蕭東離定下的規矩，跟我無關。無令不出，唯莊主之命是從。不可濫殺無辜，不可心慈手。」千寂撿起自己的劍歸鞘，「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上靖羽深吸一口氣，點了頭便跟著千寂離開此。

馬車徐徐而去，卻不知，後有七彩雀鳥緩緩落在地面上。那裡，有上靖羽留下的一小灘跡。

七彩雀鳥快速的飲用著沒有乾涸的，新鮮的，如此鮮。

許是失的緣故，上靖羽只覺得累，累得不想說話，累得不想去想任何問題。只願快點抵達幽州，越快越好。

有些事，到底拖不得。

千寂駕著車，不經意的開車簾往裡頭看。

上靖羽靠在車窗口，已經沉沉睡去。太累……

不自覺的挽笑了笑，指尖上自己脖頸上的傷，一不小心，竟然被一個弱子救了，傳出去真是丟臉。

想著，等醒來就威脅，此事不許與第三人說。

角，卻帶著難以抑制的笑意，越發的濃烈。

馬車停在一個小鎮上，千寂下車進了飯館，去買些乾糧和水。上靖羽睡在車，一大早是被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

眉微蹙，眼的竟是一隻七彩雀鳥。

嚶嚀一聲，著惺忪的睡眼，「是彩兒？」

彩兒就站在的肩頭，竟直接用它的冠羽蹭著上靖羽的脖頸，裡還發著「蹭蹭蹭」的聲音。

上靖羽坐起，著酸疼的肩膀，扭頭著如此親昵的七彩雀鳥，「小東西，你是彩兒嗎？」

彩兒搗頭如蒜：是是是。

等等！

上靖羽愕然瞪大眼睛，驚得一下子挪了位置，彩兒不慎，一腦門栽倒地上，良久才翻個重新飛落在上靖羽邊。

幻聽了？上靖羽覺得定是出了問題，那是鳥嗎？可為何聽見了鳥說話？

深吸一口氣，上靖羽緩緩俯下子，直勾勾盯著桌案上的彩兒，像見鬼一般死死盯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