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照舊舉行，太下山的時候，方興才回了家。

見著方雲正要做飯，方興便故作輕鬆的鬆一口氣，「小雲，晚上我就不在家吃飯了，那頭有喜事，你也是知道的。」

方雲一怔，「爹，小雨還沒找到，你怎麼還去那邊？那邊就是個禍害，遇見他們都沒好事。」

「胡言語什麼呢！」方興收拾了一陣，一如上次那般，取出了他珍藏得嶄新的好服。這服還是亡妻在的時候給做的，逢年過節，遇見大喜事才會取出來穿。上一次穿，還是上靖羽親的時候。

見此，方雲想著，爹難道是來真的？

難道是爹跟著那頭找了一天的小雨，還真的被他們找到了？一想也不對，如果找到了小雨，那麼爹還會如此好臉的對著自己？

小雨——那張，不說得清清楚楚才怪——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說做賊心虛，這個時候，方雲也是心虛的。

見著方興高高興興的出門，方雲慌忙解開圍，跟著出去。倒要看看，上靖羽搞什麼名堂，難道真的不在乎小雨的命了？

可是當方雲站在那裏，遠遠的看著那個瘦小的影在屋裏屋外的竄，方雲當即傻了眼。這是——是不可能的事！

小雨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不不不——方雲連連後退，整張臉瞬時煞白如紙。那服是小雨的，那裝扮，那背影本就是方雨本人。

鞭炮聲聲，所有人都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哪裏還有半點焦灼與擔慮。

如果不是方雨回來了，為何每個人都如此放心。

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方雲深吸一口氣，撒就往回跑。

喜堂，上靖羽冷眼而視，扭頭著青墨。青墨會意，接過素言遞上來的長劍，瞧了一嫁的素言一眼，「等我回來。」

音落，青墨縱輕躍，急追而去。

「小雨不會有事吧？」方興這才遏制不住，整個人都開始抖無措。也難為他，憋了那麼久。

「小姐？」素言上前，「怎麼辦？」

「去看看。」上靖羽道，「柳媽、老李頭，你們看著東家，我去去就回。」

柳媽和老李頭點頭。

素言攙著上靖羽，緩步追上去。

方雲一路小跑，直接跑回了家。倒也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後院靠山的番薯。

因為番薯容易凍，一旦凍便不能吃了。所以尋常百姓家種的番薯比較多，都會在山腳下挖個大坑，然後把番薯放在裏頭。裏面保持恆溫，能免去番薯凍的威脅。

有時候生薑的置辦法，也是如此。

方家的坑已經有很多個年頭，所以坑很大，從地面打開木板然後爬梯下去，裏面能有一間屋子的大小。坑收拾得乾乾淨淨，一旁堆著不番薯。方興擔心青黃不接的時候，自家的孩子會忍飢挨，所以存了不乾糧。

現在糧食充裕，本不會有人過來挖番薯。

青墨沒想到的是，原來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方雲果然是有些小聰明的，方雨丟了，所有人肯定圍著村子四找。

只是誰都沒想到，方雨其實就在距離家中最近的地方。

方雲進去的時候，乍見方雨還被五花大綁的丟在地上，心頭鬆了一口氣，連道還好還好。可轉念一想，瞬時寒直立。

小雨在這，那——上靖羽那邊的小丫頭是誰？

「糟了！」方雲一聲喊，驟然轉，青墨的冷劍已經對準了的眉心。

「晚了。」青墨一紅，手中的劍，寒利利，「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這是自作自。」

地上的方雨奄奄一息，子被困得牢牢的，上也被布條勒住，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咽聲。小丫頭瞪著眼睛，眼淚不住的往外涌。

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當青墨的劍對準方雲的眉心時，方雨的眼裏，滿是尖銳的恐懼。

青墨遲疑了一下，僵冷著臉，一不。

「小姐小心點。」素言下了坑，扶著上靖羽緩緩爬下來。

等方興不敢置信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衝上去便是一個響亮的耳扇在了方雲的臉上，直接將方雲打趴在地，「你這個畜生，這是你親妹妹！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下得了手，你還是人嗎？我跟你娘是怎麼教育你的，為人要本分，要問心無愧，你都忘了嗎？」

語罷，方興哭著去給方雨鬆綁。

上靖羽上前，讓素言幫著解開繩索。

方雲捂著臉，跌坐在地，哭得那一個撕心裂肺。

「怎麼樣？姐姐幫你看看！」上靖羽急忙為方雨把脈，眉駭然蹙起，「渾凝滯，趕抱出去，放熱水泡一泡。素言，備筆墨，我寫個方子，你馬上去抓藥熬好了倒在水裏讓小雨一直泡著。」

方興流著淚，「嚴重嗎？」

「綁得太，時間又久，我不知這胳膊和，能不能救得回來。我儘力試試！」上靖羽深吸一口氣，從袖中取出隨攜帶的銀針包。方興趕將方雨放平在一旁的木板上，可方雨因為蜷著太久，手腳都麻木，本不直。

銀針刺破了上靖羽的指尖，染了許漬，然後扎在了方雨的上。現在，必須幫著方雨，護住心脈，保持的正常流轉。

否則——這雙手雙腳，就真的廢了。

上靖羽哽咽著道了一句，「對不起！」

方興狠狠的瞪著方雲，「看看你乾的好事，我真後悔，怎麼沒有一掌扇死你。你簡直，畜生都不如。你妹妹要是因為你而殘廢了，我就廢了你的胳膊，大不了養你一輩子！」

「上靖羽，你以為你贏了嗎？」方雲歇斯底里的笑著，淚如雨下，「東都很快會有人來抓你，你不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嗎？我偏不讓你如願！你說得沒錯，我是去找了縣老爺，他很快會送信上東都。那時候，要你生要你死的人，都會來找你，你就等著看，自己的夢徹底破裂吧！」

「小姐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如此恨著？」素言切齒，「如果是因為姑爺，我告訴你，他們兩個歷經生死，世上沒有人能拆散他們。就算姑爺傻了，呆了，姑爺也不會看上你。因為你如此惡毒，令人厭惡。」

方雲白了一張臉，「那又能怎樣，我爹救過他，你們殺了我，就是恩將仇報。你們不是自詡仁義嗎？你們敢殺我嗎？敢嗎？」

方興搖著頭，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兒。

「爹，我好疼。」方雨低低的開口，臉上滿是淚珠子和泥濘。被困在這裏，不吃不喝的，然後上的繩索勒得手腳都麻木，覺得自己一直在睡。

可是四周好冷，冷得幾次從夢中驚醒，卻無人能救。

方興心疼得直掉眼淚，「小雨忍著，沒事沒事。你阿靖姐姐會救你的！」

方雨看著上靖羽，「阿靖姐姐，我不疼了。可是——我以後是不是就殘廢了？不能再跑？不能再拿手寫字了？是不是？」

上靖羽噙著淚，「姐姐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但阿靖姐姐一定會儘力的。小雨還小，以後的日子還長，阿靖姐姐怎麼捨得你，一輩子躺在床上。阿靖姐姐喜歡小雨活蹦跳的，以後還要陪著阿靖姐姐的孩子玩呢！你說是不是？」

「好。」方雨艱難的點頭。

「方雲，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句話，是我爹教我的。我爹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上靖羽冷了音，為方雨紮下最後一針，「我不想恩將仇報，但我早就說過，救人的是你爹和小雨，不是你。」

青墨的劍緩緩抬起，只要手起劍落，方雲必死。

見狀，方興張了張，可最後還是咽了下去，這樣的兒，早晚也是個禍害。不是當爹的心狠，而是方雲真的做錯了！甚至於，早晚會六親不認，雙手染。

既然如此，還不如——

「你不能殺我！」對於死亡，方雲還是害怕的，整個人連滾帶爬的爬到了方興的腳下，死死抱著方興的小，聲淚俱下，「爹！爹！你可以趕我出去，你可以不要我，但不能殺我！爹，你就我跟小雨兩個兒。爹——爹，他們要殺我，爹你救救我！」

方興不說話，輕的抱起了奄奄一息的方雨就往外走。

青墨的劍已經舉起，上靖羽卻輕嘆一聲，「青墨，別當著孩子的面殺人。」著眼淚汪汪的方雨，「小雨還小，不該看見這些東西。」

方興已經走到了梯子下頭，「方雲，以後你就從方家滾出去，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阿靖不殺你是的仁慈，也是看在我跟小雨的面上，以後，好自為之吧！」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唯聽得裏頭傳來一聲凄厲的尖。

最後伴隨著青墨面無表的走出，劍尖染。

「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青墨冷了聲，「換做以前，誰敢對夫人不敬，三爺一定會將千刀萬剮。」

方興重重的合上了雙眸，方雨卻已經疼得暈死過去。

素言連夜去抓藥，煎藥，一眾都圍著方雨轉。孩子還小，若是現在就廢了，以後的漫漫長月，怎麼熬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