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竊竊私語聲和一道道異樣的目，陸竽抱著書包坐到位子上，周圍討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聽誰說的啊，這麼離譜的事能是真的？我不信。」

「不清楚，坐在前面的人傳的。」

「我是聽萬興磊說的。」

萬興磊聽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想都沒想扭頭過去踹了那人一腳，撇清自己：「你媽的，不是我傳的，我也是聽那幾個生說的，就第一排那幾個。」

「方巧宜？」

「反正就那一片。」

「是方巧宜先說的吧，我也聽到了。好像有個表叔還是表舅來著，在縣城派出所工作，周五那天晚上陸竽和媽去了，跟那個被侵犯者的家屬在派出所里吵起來了。爸就是犯了強|罪被抓了。」

「靠！還真有這種事，長見識了。」

江淮寧擱在桌面上的一隻手收了，抬眸冷冷地向議論得最激烈的那群人。他在班裡一貫溫和得好似沒脾氣，突然擺出一張冷臉，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了，讓人怵得慌。

那幾個學生互相對視一眼，噤了聲。

「吵什麼吵什麼，安靜一點行不行？有什麼好議論的，親眼見過還是親耳聽過？跟一群八婆似的，聽風就是雨，煩死了。」

沈歡猛地站起來，將手裡的書拍到課桌上，啪一聲響，班裡的氣氛寂靜了一秒，轉瞬就發了。

「還沒到上課時間，副班長就開始維持紀律了？」後面的刺頭趙琦懶洋洋地仰頭說了一句。

其他人紛紛附和，吵鬧起來。

沈歡咬咬后槽牙，被堵得無話可說，現在的確是課餘時間。

顧承聽了幾句議論聲，直接氣炸了，一臉戾氣地沖趙琦發難：「讓你閉就閉，哪兒來那麼多話！」

趙琦微微一愣，暗罵了句自己賤，竟然忘了大家正在討論的這件事與陸竽有關，而陸竽是這人的逆鱗，不得。

這下班裡徹底安靜了。

方巧宜在上次調座位后，坐在了第三組第一排靠右邊那個位子，挨著講臺。杜一剛這麼安排就是在敲打——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別想犯錯。

慪得不行，偏偏先前做錯事被抓住把柄，不敢有任何怨言。

現在陸竽的事一出，通舒暢，只要過了今晚，明天全校學生都知道高二八班有個生的爸爸是強|犯，而這個生就陸竽，看還有沒有臉面繼續待在學校里。

要是陸竽，上這種事，不用別人驅趕，自己灰溜溜收拾東西走人。

想象一下那個場景，方巧宜只覺得前段時間到的所有憋屈都煙消雲散了。

顧承再厲害能有什麼辦法堵住悠悠眾口，難不他管天管地還要管著不讓人家開口說話？

暫時是不了他，可他當著眾人的面把的腦袋按在水龍頭下的事，一直記恨在心頭，無論過去多久都忘不了那一刻的屈辱。

就算顧承知道陸竽爸爸的事是從裡說出去的，那又怎麼樣？說的是事實，不存在污衊不是嗎？

方巧宜暗暗地想了一會兒，心裡安定下來。

顧承吼完那一聲，臉上怒意未消，視線越過其他人，朝陸竽瞥過去，幾乎沒猶豫，提步走到前面。

沒等他走到陸竽的座位，就見突然站起，把懷裡的書包放到桌上，衝到方巧宜跟前，扯著胳膊大聲質問：「你知道什麼你就說，你敢為你說出的每一個字負責任嗎？如果你沒有證據，你說的那些就是誹謗！還有，你能不能別像蒼蠅一樣總是圍著我轉，我自問沒有得罪過你，你這樣真的很噁心！」

教室里的氣氛陷死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那個方向。

視線里的孩脊背筆直如一棵玉竹，同班三個月，大家第一次在那張素來和的臉上見到兇狠冰冷的表。

連認識陸竽已久的顧承都被震懾住，愣在了過道里。

那是其他人眼裡的陸竽，彷彿一隻被惹怒的亮出爪牙的，可是在近距離的江淮寧眼裡，陸竽眼眶泛紅，眼睫輕輕抖，堅韌忍的模樣實在惹人心疼。

他踢開凳子，先顧承一步，到邊，拉住了的手，就像那天把從講臺上拉下來一樣，將拉回座位，護在自己後。

方巧宜從驚嚇中緩過來，心跳過快導致臉由白變紅，扭過頭來，正對上面容冷峻的江淮寧。

思量幾秒，還是難以忍耐腔里竄的一火氣：「我有說錯嗎？千真萬確的事，我撒謊我天打雷劈！呵，你有本事就別躲在別人後，好好跟大家解釋一下你爸爸的事。你敢說嗎？」

「方巧宜！」

江淮寧聲音冷厲地打斷，從沒這般厭惡過一個生，想要撕爛的。

他這念頭也就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顧承卻沒那麼多顧慮，一個健步衝到前面去，揮開擋在過道里的江淮寧，拳頭將要砸到方巧宜臉上的時候，江淮寧攔住了他。

方巧宜抬起胳膊護住臉，嚇得驚一聲，想象中的痛沒有落下來，跌坐到凳子上，凳子一歪，摔倒在地上，腦袋磕到了桌，痛得眼冒金星。

顧承手肘一翻，拳頭著江淮寧的下頜過去。江淮寧臉偏了偏，死死攥著他不放：「別在班裡手！」

天大的事，一旦先手，有理也了沒理，到時候一百張口都難以辯解。

「滾開，你怕事我不怕。」

顧承推開他，額角青筋暴起。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要教訓這個的。

發怒的顧承力氣極大，江淮寧拉不住他，急之下朝沈歡使了個眼神，後者跳過幾個座位，擋在前面幫著拽住顧承。

班長、育委員、衛生委員紛紛上前拉架。

鈴聲響了，幾個人跟沒聽到似的，在前面堵一團，互相推搡拉扯，尖聲、勸和聲織在一起。

方巧宜早就被這混的場面嚇傻了，從地上爬起來連連後退躲到了角落裡，手心裡冷汗直冒，開始一陣陣后怕。

進來上課的英語老師嚇了一跳，冷靜下來后怒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老師尖利的聲音在班裡炸響，扭作一團的男生迅速分開，每個人上多多帶著凌的痕跡。

呆站了兩秒，各自回了座位，江淮寧還沒坐下就發現本該在他後的陸竽不見了。

他問后桌的男生：「陸竽呢？」

「好像出去了。」

陳紅梅走到講臺上，將手裡捲筒的英語報紙摜到講桌上，氣得不行：「打鈴了沒聽見？這是要幹什麼，翻天了？剛才打鬧的幾個人給我站起來，站著聽課！」

沈歡屁剛挨到凳子，聞言，認命地站了起來。

其餘幾人也都沒為自己辯解，規規矩矩地站著。

陳紅梅掃了一圈，站起來的幾人當中有好學生江淮寧、差學生顧承，再加上中不溜的那幾個，簡直讓頭大。

「怎麼回事，江淮寧你來說，是不是打架？」陳紅梅臉不好，「要是打架，我可就要你們班主任來管教了。」

江淮寧薄微微抿了一下，不知從何說起。

陳紅梅蹙著眉，對他印象一直好，學習好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懂禮貌識規矩，為人謙和虛心，不驕不躁，是個可造之材。眼下見他一副不肯開口的樣子，難免責怪上了：「奧賽班班主任請示了年級主任，要將你要過去，你倒好，這空當鬧出打架的事來，想沒想過後果？」

江淮寧置若罔聞，仍是沒說話，視線撇向右側空著的座位，在想陸竽是去廁所了，還是去哪裡了。

怎麼還沒回來？

陳紅梅這時候才注意到空了個位子，愣了一下，問江淮寧：「你同桌呢？是……」看了眼講桌上的座次表，「陸竽？陸竽人呢，上課了還沒來？」

「剛剛出去了。」江淮寧抬起頭直視著，平靜地答話。

「喲，不是啞啊。」陳紅梅沒好氣地說。

了額心，展開報紙打算開講，沒管這幾個站著的男生，上課時間寶貴，就四十五分鐘，已經浪費了好幾分鐘。

一個兩個不願意張口，不是班主任，沒那個耐心跟他們周旋。

「我們跳過前面的語法，先來看完形填空，這篇有難度……」

講了十分鐘，還沒見陸竽回來，江淮寧漸漸地有些待不住了，心慌得厲害，頻繁看向教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