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習的日子是枯燥的，也是飛快的，不知不覺就到了一月底。

26號考完期末試，正式放寒假。

陸國銘擔心陸竽東西多，一個人不方便拿，要去學校接，被陸竽拒絕了。在電話里說，別的同學都沒讓家長來接呢，況且和黃書涵、顧承他們一起坐車回去，能幫忙搭把手的人有好幾個，不用麻煩他跑一趟。

陸竽一貫人，陸國銘也就沒堅持，由著去了。

不過，他在兒放假當天還是去了一趟縣城，主要是置辦年貨，買一些煙酒炮竹、糖果堅果，還有一些冷凍的牛羊，用來款待過年期間來家裡做客的親朋好友。

讓人意外的是，他在商場里遇到了曾一起喝過酒的江學文。

兩人一見面就聊了起來，稔的樣子不像才見第二次面，更像認識多年的老友。最後，陸國銘被江學文拉著出了商場，到對面一家餐館小聚。

江學文剛坐下就接了個電話，孫婧芳打來的，說怎麼剛買完一件服出來，就不見他人影了。

江學文就說見個人，在外面聊幾句，讓自己先逛。

掛了電話，江學文朝陸國銘笑笑，三言兩語聊到了碧水潭度假山莊的事上，項目實施起來各都缺人手，問陸國銘願不願意跟著他干。

先前在北城，江學文跟人合夥開了家塑料公司，因為識人不清，被幾個人聯合欺騙，差點吃司坐牢，等到事擺平，公司已經被掏空了。現在下定決心重頭開始創業，是選人用人這一塊，他就得比以前慎重十二萬分。

近來琢磨了一下，他想到了老實憨厚的陸國銘。

雖然他們僅有一面之緣，但通過了解陸國銘上發生的那些事，足以讓人相信他是個可靠的人。哪怕今天沒有在商場見陸國銘，他也會給他打電話，拋出這橄欖枝，問他是否願意加進來。

陸國銘讀書不多，懂得道理卻不，一番談下來，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我回去跟家裡那口子商量一下，再給你答覆吧。」陸國銘眼裡燃起了一簇希的芒，想要牢牢抓住這個聽起來很人的機會，寬大糙的手掌在膝蓋了，他直言道，「我心裡是樂意的，家裡那位可能得做做思想工作。一向求個安穩，輕易不願變。」

「能理解，能理解。」江學文一迭聲笑道。

他自己也是一樣，遇到事，不管大小都跟家裡的妻子有商有量，避免日後出現不必要的爭吵。

他當然能理解陸國銘了，如此，更覺得他是合適的人選。

——

假期里，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堆了一座小山。

陸竽素來是先寫作業後放松。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製作了詳細的學習計劃，每天完一些。到除夕這天，各項作業就完得差不多了。

清晨醒來，陸竽躺在床上想，終於能心無掛礙的過年了。

房間的窗簾是溫暖的米黃，拉上以後，遮擋住外面的天，房間里黑黢黢的，無一亮。

放假后，沒有再熬夜學習，每天堅持早睡早起，偶爾還會出去跑兩圈鍛煉。

賴了一會兒床，陸竽坐起來，擁著被子拉開了窗簾。玻璃窗外是霧蒙蒙的天，再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快七點了。

沉沉的除夕，可真讓人提不起勁，還不如下雪呢。陸竽想。

正發著呆，樓下傳來夏竹兩人起床的聲音：「陸竽、陸延，起床了，準備吃早飯了，你爺爺肚子都了。」

除夕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兩家人當然要一起吃飯。老年人睡眠，起得早，平時四五點就起床了，等到這會兒已然是破天荒。

陸竽沒再賴床，麻利地爬起來換上服，出了房間。

另一邊，陸延的房間沒靜，陸竽抬手在門板上拍了幾下，喊道：「陸延，別睡了，趕起來，懶豬！」

「你才懶豬。」

房間里傳出陸延模糊不清的聲音，想來是剛睡醒，腦袋還迷糊著，聽人說他懶，下意識反駁了一句。

陸竽笑了笑，站在門外沒進去，催促：「快點！」

「知道啦——」

陸延沒睡夠，卻也沒辦法繼續睡懶覺，因為再過一會兒，上來抓他的人就是陸國銘。陸國銘脾氣好，那是對陸竽來說，對他這個男孩子就沒那麼多耐心了。

陸竽趿拉著棉拖下樓，先去衛生間洗漱，然後背著手去廚房，看看早上吃什麼。

小煤爐上炭火噼啪響，用雙耳砂鍋燉了豬頭，白茫茫的熱氣繚繞，散發著濃郁的香味。灶臺上煮了一鍋清水掛面，待會兒以豬頭作澆頭，倒也味。

沒什麼稀奇的，一般過年這天早上，不是吃掛面就是吃水餃。

陸國銘往鍋里添了兩次涼水，等了一會兒，掛面了，偏頭吩咐陸竽：「先給你爺爺盛一碗。」

「我自己來吧，別總讓孩子手，學習夠辛苦的了。」

劉春秀從外面進來，了只碗出來，在水龍頭下沖洗一遍，盛出一碗掛面，端到小煤爐旁，連湯帶舀起兩勺澆在上面，遞給後的老伴兒，而後給自己盛了一碗。

一家人圍著火盆，吃著熱氣騰騰的湯麵，年味兒很濃。

——

上午，陸國銘和陸延搭配著完了樓上樓下各個房間的春聯，夏竹和劉春秀在廚房裡邊聊天邊擇菜，為年飯做準備。

他們這邊總是中午吃年飯，晚飯相對隨意一些，免得耽誤晚上的娛樂時間。

開飯前，各家會在門前放炮竹，是聽著那噼里啪啦的炮竹聲，便曉得誰家開始吃年飯了。

那時候，鄉下還沒正式推行止燃放煙花竹的政策，家家戶戶都提前備了好些，等著除夕、元宵的時節燃放，講究一個辭舊迎新。還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話，做「三十的火十五的燈」，意思是大年三十的炭火要燒得旺，正月十五的燈要徹夜長明，未來的一年才能紅紅火火。

是以，一大早，夏竹就燒了一大盆炭火，整間屋子都是暖的。..

手做年飯時，陸竽自告勇地掌勺，燒了一道可樂翅。以前看過教程，可真正起手來還是免不了手忙腳，好在最後出鍋賣相不至於太慘淡。

「陸延先來嘗嘗。」

陸竽夾了一翅給陸延這個饞貓，後者吃完了，大力誇讚：「我第一次吃可樂翅欸，甜甜的，好好吃！」

得了他的肯定，陸延眉開眼笑，在他腦袋上了一把，自得地說：「看來我在做飯方面很有天賦。」

家裡人都知道陸竽學習刻苦，平日里家務活基本沒讓手，是懂事，總是主幫著夏竹打理，耳濡目染，廚藝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最後一道紅燒魚上桌，陸國銘摘了圍，出去把炮竹點了。

熱熱鬧鬧的聲響里，陸竽捂著耳朵回避開，角上揚著。

瞧見陸延在地上撿那些彈開的沒燃放的小鞭炮，陸竽走過去拍了他腦門一下：「快扔掉，這種鞭炮倒計時很短，不是你能玩的。隔壁小孩昨天就把手炸傷了，鼓了一個大水泡，你也想試試？」

姐姐的威嚴陸延不敢挑釁，扔掉了鞭炮，轉而從口袋裡出一顆摔炮，趁陸竽不注意，丟在腳邊。

啪一聲炸響，陸竽嚇得如兔子一般跳開。

陸延哈哈大笑，怕挨打，連忙跑開了，躲在夏竹後。夏竹回給了他一個栗：「又嚇唬你姐姐。」

陸延捂著腦門扮鬼臉。

鞭炮聲停息，一家六口人圍坐在深紅的圓桌旁，其樂融融地吃起了年飯。桌上菜肴盛，鴨魚蝦都有，還有各式各樣的滷菜，唯一的一盤蔬菜反倒了最搶手的。

陸國銘邊吃邊喝著小酒，一頓飯能吃一個多小時，結束時，餐盤裡的菜都涼了。

陸竽幫夏竹收拾了碗筷，拿到廚房去刷洗，聽見手機鈴聲在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跑到客廳里接通電話。

顧承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笑意明顯：「下午出來玩，街上等你。」

陸竽這一下午沒有別的安排，略想了想就答應了。

電話還沒掛，陸延就興沖沖地跑到跟前來，仰著臉雀躍道：「是顧承哥嗎？你們下午要去哪兒玩，帶上我。」

「你聽話就帶你。」陸竽收起手機，跟他講條件。

陸延立正站直，嘟嘟的小臉繃，擺出認真的模樣：「我保證聽你的話，不跑也不要東西，你就帶我去嘛！好不好？」

陸竽撲哧笑了一聲，看來他對自己的認知很準確。以前帶他出去玩，他時不時就會淘氣一下，要麼在超市裡賴著不肯走、非要買玩和垃圾食品，要麼玩瘋了，喊都喊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