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風雨更作，李據在噩夢里一次次驚醒。

寅時時，撕開整片天幕的霹靂將人間照亮，轟隆雷聲仿佛要把大地炸穿。

李據驚呼著“陸明峰”三字從夢里醒來。

值守的侍們趕忙圍來，立在外殿的侍則趕將榻上的杜文平推醒。

杜文平撐著濃濃困意前去李據龍床前，李據一看到他，便抓住他的雙手：“杜卿，杜卿，朕怎麼辦，朕如何是好！

”

杜文平關心道：“皇上，您夢見陸正將了？”

“他跟朕哭啊，跟朕一直哭，朕最后一面見他時，他跟朕說一定是阿梨在算計他，一定是阿梨那個妖，可是朕就是不聽，嗚嗚嗚，朕湖涂啊！”

杜文平心復雜，難過地看著眼前的帝王。

堂堂一代君主，年輕時偉岸英，揮斥方遒，如今，他頭發花白，老淚縱橫，額頭鬢發全，都是因噩夢而出的大汗。

他上，哪還有半分英銳，半分清正。

杜文平安道：“陛下，這些都是夢，陛下勿多想，當前可了，需要用膳食嗎？”

李據渾然不知，搖搖頭。

目這時落在不遠的龍桉上，他眉頭輕皺：“那是何？”

眾人循著他的目去，乃一個用湖藍青緞包著的小正方包裹。

一名侍道：“陛下，乃欽天監一名吏員送來，說發現于摘星樓中，于陛下而言，當很重要。”

“欽天監？吏員？”

“嗯，此人姓林，名衛水，他冒雨而來的，我們檢查過了，里邊都是些信，無毒。”

又是信。

這個“信”字，讓李據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他久久看著那包袱，鬼使神差地道：“拿來，朕看一看。”

杜文平忽然心生不忍，道：“陛下，還是不看了吧！”

李據的目朝他看去。

杜文平道：“如若，又是那阿梨使得招數呢？”

李據被說怕了。

他的目變得愣怔，垂落在龍床上的雙手揪明黃的月緞床單。

杜文平開始勸說他躺下。

那包袱里的信是什麼，杜文平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就是那安排的。

多可怕，這看似銅墻鐵壁的皇宮，半步未踏，卻將一切都拿于掌握之中。

就像是在玩皮影戲的雜耍師，而的牽線木偶，是一朝帝王。

在杜文平的藥丸、針法、按，還有香料的輔助下，李據終于又一度睡去。

杜文平大大吐了口氣，回去自己的榻。

殿外狂風暴雨，殿門是敞著的，門口立著一排才換崗不久的軍守衛。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杜文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看到一個撐著傘的悉人影一晃而過。

杜文平了眼睛，忽然大驚。

那悉人影，不是，不是……南宮皇后嗎！

！

他趕忙朝殿門跑去，激地朝外張。

他近來是李據的大紅人，門前的軍守衛們斷不敢攔他。

杜文平睜大眼睛，集浩大的雨簾之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一個人消失在轉彎。

可是再定睛去看，那邊又似是樹影婆娑，所謂的傘，所謂的人，不過是被暴雨打彎了腰的彎了腰的虬枝。

他問左右兩邊的侍衛可看到了剛才那里有人影。

侍衛們都搖頭，說沒有。

杜文平一顆心惴惴，說不出的心慌。

回到榻上，這下到他自己要用安神之法夢了。

一覺極不踏實，一個時辰他就醒了。

殿外的雨已停，天已亮，杜文平撐著昏沉的頭坐起，一旁的侍見他醒來，小聲伏道：“陛下一刻鐘前便醒了，他，他正在看那些信。”

杜文平做不出什麼表了，平靜問：“那，皇上是何神？”

“就一直在那看呢，現在還在看。”

杜文平點點頭，正冠和漱口后，去到殿。

進去便微微一愣，李據竟就坐在床前踏板上，歪靠著龍床，垂眉看著手里的信，頭發凌不堪，眉眼是掩都掩不住的疲累。

在他周圍，信封信紙散一地，都是已被他看過的。

杜文平掃了一眼，發現信的容都不多，有些甚至還有畫。

“皇上。”杜文平走去。

李據抬眸看他一眼，道：“杜卿醒了。”

“皇上，這些信……”

李據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忽然淌落了下來。

杜文平趕忙過去：“皇上……”

李據拾起一封，道：“這是，虞世齡的。”

杜文平一驚：“虞大人？！”

“他辭了。”

李據說著，拾起另外一封：“這是，諸葛山的。”

“諸葛大人……”

“也辭了。”

李據拿起第三封信：“這是，殷澤明的。”

“莫非……”

“嗯，也辭了。”

杜文平眉頭皺，看著李據就靠在那看信，一時心酸無言。

倒是一旁的侍忽然壯著膽子出聲：“陛下，昨兒不是說，那妖會彷寫人的筆跡嗎？”

“是啊，”李據笑了，“所以朕才不生氣嘛！朕先前還難過呢，在想朕的臣子都哪去了，原來就是這個妖干的！真是松了一口氣啊。”

“松氣？”杜文平不解，“為何？”

“不正好說明，他們還是朕的臣子，沒有叛朕嗎？只是被抓了而已。”

說著，李據又拆開一封書信，笑著揮了揮，道：“竇松平的。”

只是笑著笑著，他的眼淚又滾了下來，下一瞬，他驟然吼：“混賬！都是混賬！

”

侍們趕忙下跪，齊刷刷跪坐一片。

杜文平愣了一會兒，也忙跪下。

“全是混賬！

”李據罵道，“這幫畜生，朕要殺了他們，朕要把他們所有人都殺！

全部滅族！

”

忽地，李據的手指向政文殿：“對，從他們開始，傳朕執令，把政文殿的那群老東西，全部殺了！”

杜文平大驚：“皇上，這是為什麼？！”

李據面目猙獰，瘋狂道：“他們只是沒有到，沒有到啊，如果到他們的頭上，他們也一樣會背叛朕！”

“可是皇上……”

“快去！傳朕指令，殺他們！

”

便在這時，外殿忽然響起一聲冷蔑的輕笑。

是年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