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出行,自有儀仗。
卯時剛過,和郡王的車駕就走完太子主持的儀式,出發了。秦王打馬相送,一直送出十五里地,和郡王才勒馬攔下了秦王:「回吧,守好京城。」
秦王端坐在馬背上,朝和郡王抱拳拱手:「萬事小心!」
「你也一樣。」
當著五百護衛兵的面,和郡王沒再說多。再一抱拳之後,便率先打馬離開。秦王一直目送著和郡王,等後頭的護衛隊將和郡王完全擋住,他才調轉馬頭,飛奔回城。
和郡王也開始急行軍。滾滾黃沙在車駕后高高揚起,整個隊伍全速前進。
再前行十里,便是長亭。為遠遊親朋送別的地方。
此時,亭子裏也坐滿了人。
和郡王不可能在這裏停留,那些等在長亭的人不太可能是來為王爺送行。金桂也只出於安全考慮,才仔細觀察了長亭的位置。
這一看,卻有些吃驚。
「是周玫兄妹。」周樞在城門口為王爺送別,這是例行公事。可周玫兄妹等在長亭算什麼呢?有意和王爺好?
聽得金桂回稟,和郡王馬速不減,偏頭朝長亭看了一眼。
速度太快,他沒太看清亭子裏的形。可恍惚間,好像看見周玫和還是昨天那裝扮。於是,他勒住馬,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周玫半晌,才又重新打馬離開。
論裝扮,周玫要比羅曼適合些。羅曼骨子裏就大氣磅礴、俏皮怪,這種仙氣飄飄的裝扮,穿雖也驚艷,可到底不如周玫渾然天。
想著羅曼,和郡王的神和下來:要告訴,昨天和周玫比,輸了,小姑娘會不會哭鼻子?
等氣哭了,得告訴大可不必。
畢竟那是適合周玫的裝束,也有屬於自己的。況且,周玫的在皮相,哪有羅曼的生活潑、惹人歡喜?
預料著羅曼裂的神,和郡王角翹了起來。完全沒注意到周玫從亭子裏走出來,兄長更從丫鬟手裏端過了托盤,上面兩杯酒已經斟滿……
和郡王沒停,護衛隊自然也不能停。金桂勒馬停下,周家兄妹作揖道歉:「聖上下了死命令,要王爺十天趕到荊湖南路。
聖命難違,王爺只得全速前進,不敢停留。王爺銘記兩位相送之,來日凱旋,必設宴給公子、小姐賠罪。」
就兩句話的功夫,大部隊已經絕塵而去,金桂雖笑的,臉上卻也有了急。
周常安心下不快:在馬上拱手致意的時間都沒有?
他若知道,和郡王是因為想起羅曼走了神,心裏怕要堵得更厲害。
周玫神也淡淡的,言行間卻沒失了禮數:「大事要,等王爺凱旋,我們再設宴為他慶功。」
聖旨說十天,那就必須十天。王爺一行全速前進,金桂怕追不上。是以也沒再和周玫多說,拱手謝過後便急急的打馬走了。
周常安的臉更不好了,他冷哼一聲,猛一甩袖子,吩咐:「回府!」
皇后近來和魏國公家來往頻繁,四皇子卻頻頻往周樞府上送東西。雖說借的周大公子的名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后在用四皇子的親事,拉攏魏家。
而四皇子,也在用自己的親事,拉攏周家。
雖說皇家挑媳婦,自然是滿朝堂相看。皇后慎重,要多看幾個貴也無可厚非。可周家在朝中也是位高權重,不肯這樣的委屈。
昨天和郡王救了周玫,周常安今天便帶著妹妹過來為和郡王送行。一來,謝他的相救之恩;二來,也讓皇后一系看看,他們周家姑娘也不是非四皇子不可,只要招一招手,和郡王就會矮下段迎上來。
太子和秦王一系這般劍拔弩張的況,他沒料到和郡王能直接無視他們!
金桂用盡全力追了兩刻鐘,終於追了上去。只比王爺落後半個馬頭的時候,金桂減下速度,回稟了周家兄妹的事。
王爺聽罷,只淡淡的『哦』了一聲。
若只是周玫過來,他還能騙自己是激他昨天的相救之恩。連周常安都跟過來了,和郡王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不過想借自己兌皇后,哪裏有半點相送的真心?周家他雖不想得罪,卻也還沒到要顧忌的時候。
別說他沒看到周常安迎過來,就是看見了,也斷不會給他當槍使。
與此同時,羅曼也扶著羅太太上了晚照山。
「今天慧心師太講經,娘親是去晚照庵聽經,還是跟我們一起爬爬山、賞賞景啊?」
「去聽經吧。」
想著羅庭興要來,羅太太就沒了遊玩的興緻。上次謝嬤嬤狐假虎威之後,羅太太就不耐煩再應付宣毅伯府了。
在山上賞景,說不得就遇到了。
羅曼早料到羅太太會這樣選,一早就派人去晚照庵打點好,特意給羅太太留好了位置。
羅蘭和趙崇安小孩心,不耐煩聽經,兩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的看著羅曼:「姐姐,我們倆想在後山練功,王夫子教的功夫,我們都還沒練會呢。」
羅曼假裝沒看見他們眼裏的心虛,點頭道:「讓嬤嬤們跟著,不許滿山坡跑。」
「遵命!」倆小孩高興得眼睛都亮了,生怕羅曼反悔一般,帶著自己的婆子丫頭就跑了。
「慢點。」
羅太太在後頭擔憂的喊,羅蘭和趙崇安裏答著『好』,腳下卻生了風一般:可得著跑,誰耐煩去聽念經。
這時羅庭興也拉著一馬車禮品到了晚照苑,聽下人說羅曼一家子都去登山了,他二話沒說直接就奔著晚照山上去了。
可等他氣吁吁的尋到晚照庵,又得知羅太太在觀音殿聽經,不好打擾;古先生又帶著羅曼去渡口了。
羅蘭和趙崇安倒在山上瘋耍,可他跟個六歲丫頭能說什麼?
羅庭興嘆了口氣,又風風火火的往渡口趕。
古權和羅曼的確沒在晚照庵,可也沒去渡口。安置好羅太太之後,羅曼便讓古權帶去新明村走一走。
上一世,趙家出事的時候,羅曼在綉樓綉嫁妝。只知道趙家是因為大舅舅貪污賑災銀糧,被流放三千里。
後頭死裏逃生,到了王爺邊,卻約聽說趙家是被太子記恨,隨便給人當了替罪羊。
當年厭惡著趙家,是以沒有細查。和王爺閑談的時候,卻也聽到了些案子的始末。
當年,為了讓趙家沒有翻之力,貪fu案在荊湖南路發起;京城這邊也為趙二爺佈下了網,而這網,就落在新明村。
算著時間,也該快了。
昨晚上,羅曼讓古權去打聽宣毅伯府,看看最近出了什麼大事。今天一早,就有了信。路上,古權正好細細的和羅曼說一說。
「要說大事,那沒有。喜事倒有一件。」
古權背著手,和羅曼一起悠閑的走在鄉間小道上:「二房的興哥兒,最近在和吏部孫侍郎家議親。」
新明村是汴河邊上的小漁村,綠水環繞、青山相映,風景絕佳。漫步在碎石板鋪就的鄉間小路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羅曼心都慵懶了幾分。
聽見古權說羅庭興在和孫玉茜議親,羅曼也來了興緻:「吏部侍郎家嫡?那二房的人是得急了。」
上一世,羅庭興也和孫侍郎家議過親,不過議的是庶長孫玉姍。便是庶,最後也沒議。
孫家倒不是嫌棄宣毅伯府逐年衰敗,再衰敗也比他一個沒有基的侍郎強太多。本原因是孫家惜兒、;宣毅伯府四房的事,始終讓孫家耿耿於懷,怕兒嫁到伯府磋磨。
羅蘭才剛滿月,四房就全數搬到了晚照苑,一走七年至今未回。兒子沒了,伯府便連嫡親的孫子、孫都不管不顧了。
羅太太始終沒搬回伯府,孫家這心就始終放不下去。
這樣的家風,讓他們怎麼託付……
四房的趙平娘遭遇劫難,好歹還有傾城的富貴傍。他們孫家,可給兒置辦不出這許多嫁妝。
「所以,羅庭興是來求我們回去?」羅曼挑了挑眉,聲音也輕快了些。
「也該回去了。」
古權『啪』一聲打開摺扇,替羅曼趕走邊的蚊蟲,介面道:「琛哥兒這一趟回來,便和以前大不一樣。和宣毅伯府撕扯開,於他有礙。」
羅曼點頭:「回是要回,可就一個羅庭興,算什麼?」
羅太太當年出來,可是被老祖宗拿龍頭拐杖打出來的。要請他們回,不說老祖宗親自出面,總得讓當家伯娘出面,帶著老太太的近嬤嬤親自來請吧。
本來就是龍潭虎,人家招一招手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搬回去,往後還不得由著人家宰割?
知道了緣由,羅曼就將這件事放在了一邊。
午膳的時辰到了,古權原本要帶羅曼去渡口吃河鮮,羅曼卻搖頭拒絕了:「聽說村裏有個錢娘子,做昂刺魚那是一絕。你打聽下,看能不能請做一頓魚。」
古權便知道了,錢家有問題!
新明村裏姓錢的不,能將昂刺魚做一絕的,卻只有錢秀才錢高家。
雖是秀才,日子也過得不甚足。古權出夠了銀子,喪著張臉的錢娘子,便也扯了下角,著嗓子道:「親你家姑娘過來吧。先說好,我這裏廟小,請不起大佛,你家姑娘嘗了鮮就走,別久留。」
古權滿口應著:「那是自然,能嘗到錢娘子的手藝,我家姑娘就滿足了。」
心下卻怪異:錢秀才沒尋著正經營生,尋常就幫著人寫寫書信、對聯,畫點字畫賺散碎銀子。若不是靠著錢娘子做魚的手藝,只怕想吃飽飯都難。
既如此,錢娘子見了客人,不該熱接待,盼著客人多來幾次嗎?這又是加銀子,又是給冷臉,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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