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一,轉朝明琬道：“你在府中呆著，哪兒也不要去。這幾日,我會命人好生看著你。”

清冷低沉的話，恍然與五年前的記憶重合，隻是明琬已不複當初的咋呼倔強。

知曉聞致此刻肩負著巨大力,正是非常時期，便輕聲應允道：“好。”

聞致出門不久，聞雅便悠悠轉醒了。

明琬知道很難，便命人送了湯粥水過來，一直坐在榻邊陪伴安：“阿姐別怕，聞致已經著手理此事，以他的能力，定是能化險為夷的。”

聞雅捧著粥碗，愣愣看著在門外玩毽子的小含玉，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眼圈一紅，簌簌落下淚來。

聞雅的五有著和聞致如出一轍的致，隻是更為婉麗和，眼中噙著淚好似梨花帶雨，便是同為子的明琬見了也忍不住惻。難怪當年長安的混世魔王沈兆心甘願拜倒在的石榴下，甚至放煙火，種桃花，還在婚那年用一百隻紙鳶，當著全長安的麵向妻表白，至今仍是市坊間茶餘飯後傳頌的佳話。

明琬怕聞雅景傷，再三猶疑，還是讓侍婢們將在門外玩鬧的小含玉抱走了。

……

與此同時，陳王府別院。

去年為了讓聞致出手保護明琬，薑令儀選擇將自己所知道的，李緒做的那些見不得的事盡數告知李意和聞致，包括當年皇後娘娘險些喪命的。年後，大概是李意怕李緒報複薑令儀，又或是無暇分心保護證人的安危，他便和聞致親手安排了一絕佳的居之，讓過了兩個月最清閑自在的生活。

薑令儀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姓埋名生活下去，直到昨日，李意派人快馬加鞭趕去山林村落中，將重新帶回了長安的王府別院。

李意的人並未告訴發生了何事，但薑令儀莫名地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祥之兆。

一夜噩夢，薑令儀早早地醒了，春日清晨的空氣香，掛著晶瑩的雨。

行至別院偏廳的回廊，正手去夠一枝含苞的海棠，就聽見廳中的談話聲過虛掩的窗扇傳來。

“……按照燕王兄如今的行徑來看，怕是江山人皆要握在手中。我們剛拿下了他的兵部，為防止其反撲將大部分力都放在了長安城中，卻不料被他鑽了的空子。”

是李意的聲音，伴隨著酒盞細微撞的聲音，徐徐道：“用薑家的人和你外甥換一個薑侍醫，他得不到什麽好，但就是能惡心我們。薑侍醫也真是可憐，攤上我這麽個皇兄！”

聽到提及自己和李緒，薑令儀心髒驟然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用薑家人和外甥……換自己，究竟是何意思？

不在長安的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海棠花上的水滴落在指尖，冷得回指尖，下意識絞了袖子。

“不可。”清冷的嗓音，顯然屬於聞致。“若用一個無辜的子換取安寧，我們已是輸了。”

良久的沉默。

倒酒的淅瀝聲響起，李意歎道：“可是予之，那歸結底是薑侍醫和燕王兄之間的事，何苦連累你的家人？”

將隻言片語連貫，薑令儀已是猜測出了前因後果，口悶疼，呈現出溺水般的窒息來。

李緒說逃不掉的，說若敢走，便會殺所有和有關之人。

他從來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做得出……

“誰？！”屋的聞致察覺到了靜，起拉開門。

涼風習過，空階滴水，一朵霞似的海棠花從枝頭無聲墜落，零落泥。

薑令儀並未跑出太遠，眼中全是水霧，肺腑中刀絞似的疼，幾不能呼吸。坐在抄手回廊的雕欄之上，半傾著子咬住手背，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懦弱的哭聲。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如此洶湧地覺得，自己活著就是錯誤，活著便是惡心。

擺不掉……不過是個大夫，誤救了一條毒蛇，然而又做錯了什麽呢？

後傳來了平緩的腳步聲，猝然轉，看到了聞致清冷端正的麵容。

“你不必去找他。”聞致帶著的眸子淡漠銳利，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心中所想，冷然道，“別的，我會想辦法。”

“為何？”薑令儀輕輕閉目，哽聲道，“聞大人，用我換幾條命，不虧。”

“此非買賣。我之所以如此決定，並非為你，而是為了明琬。”聞致站在那兒，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鋒利屏障，直言不諱道，“總是將朋友看得很重，我不想讓傷心。”

說罷，他轉就走，惜字如金。

“琬琬，聞大人，已經夠了。”廊下，晨熹微，薑令儀抬手一點點幹臉上的水痕，許久長舒一口氣，出一個溫的、帶著淚意的笑來，“這兩三個月，便算是我來的幸福，已經夠了。”

薑令儀很清楚，隻要還活著，李緒便一日不會放過，不會放過邊的人，總會想方設法就範。

既是如此，何不坦然麵對？是福是禍，皆是的命，不該連累別人。

……

每日午後，都有貨郎挑著糖果、麻花和風車等從後巷中走過，手中兩塊鐵皮叮叮當當地敲著，拉長嗓音吆喝。

太醫署那邊派人送來了初刻的圖經樣本，有不雕版刻印模糊糙，明琬便一一用朱砂圈起來，以便送回去讓其重新雕刻校正。正忙著，小含玉邁著兩條小短進門，拉著明琬往外頭走，口中喚道：“娘親，今日玉兒乖，買糖去好不好呀！”

小含玉的確很乖，明琬忙的時候大半天顧不上照顧，便自己和自己玩兒，從不哭鬧撒。

貨郎的賣聲漸漸近了，明琬拗不過，便道：“好啊，不過隻能吃一包。若是牙壞了，當心疼得小含玉睡不著覺！”

小含玉煞有介事地豎起一手指，保證道：“娘親放心，我就吃一個！”

去了後門，朝守門的侍衛打了聲招呼。近日因為李緒搗鬼，聞致不得已加大了聞府的防衛，幾乎三步一崗，圍得固若金湯。

侍衛們停了貨郎，因為就在門口，明琬便帶著小含玉上前去挑糖買。誰知剛付完錢，便見後一人大步走來，將拽了回去。

明琬回，看見聞致沉的臉，不由一怔：“聞致？怎麽啦？”

“你不怕死嗎？才出了這麽大的事！”聞致幾乎是怒吼出聲，明琬被嚇住了，小含玉也被嚇住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有些害怕地著聞致。

“我隻是在門口買些糖，侍衛們都在。”他力氣很大，明琬腕子被攥得生疼，蹙眉道，“你先放開我，嚇著含玉了……”

不提侍衛還好，一提侍衛，聞致更是難以控製，如刀的目剜向那幾個戰戰兢兢垂首的侍衛，低沉道：“若有下次，嚴懲不貸！”

侍衛們忙抱拳請罪。

聞致一聲不吭，拉著明琬便往廂房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急很快，明琬踉踉蹌蹌地被迫跟上，一邊擔心他的能否負荷如此疾步的速度，一邊又擔心後嚇得大哭的含玉，不住道：“聞致，你慢些！我不會跑的，你可以走慢些！”

聞致本聽不進去。

他像是久久抑的弦終於崩斷，沉著臉拉著明琬徑直進了廂房，朝驚愕站起的芍藥與青杏冷聲道：“出去！”

而後長臂一橫，將明琬推至門扉上圈住。

他的手掌擊在耳側的門板上，發出哐當一聲，明琬被這聲音震得一。

聞致幽黑泛紅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深深盯著明琬道：“是否要將你鎖在邊，你才會聽話？”

這樣的聞致，是明琬從未見過的聞致，像是某種絕境的野，帶著烈火自焚的絕與決然。

“聞致，我……”

“還要我再去認一次嗎？還要再分離五年嗎？”

他猩紅著眼，幾乎質問般道。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明琬嗓音啞，著聞致近在咫尺的冷俊麵容，發不出一個音節。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類似於心髒被用力撕扯的疼痛。

之前聽青杏提及五年前的沉船之事，隻是將聞致去尋的經曆一筆帶過，並未產生太多共鳴。直至此刻，不可一世的聞首輔用喑啞的、絕的嗓音質問，方才知道五年前的那事在他心中烙下了多麽深重的痕跡。

他在害怕，臨近崩潰。

他害怕明琬像五年前那般“死去”，害怕像保護不了沈硯一般保護不了。

明琬曾經以為，“害怕”“弱”這樣的字眼永遠不會在聞致上出現。他永遠是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所以明琬才會肆無忌憚地離開，才能梗著脖子同他對抗……

卻原來，沒有誰生來就刀槍不。

“聞致，你聽著。”明琬定下心神，緩緩抬手，擁住了聞致矯健高大的形。著他一字一句聲說，“我不會走，不會有事。你將我保護得很好，不是嗎？”

五年了，第一次獻上了主的擁抱。溫的曲線上聞致堅的膛，令他渾一僵，眼中醞釀的戾氣如雲開見日，一點一點消散幹淨。

“聞致，我在這，你為什麽這般害怕啊？傻子。”明琬竭力放子，喟歎般輕聲道。

話音剛落，已被聞致大力拉懷中，擁住。

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幾乎要將嵌骨，有些疼，難以呼吸，卻是令人從未有過的安定。

聞致垂首，將臉埋在的頸窩，呼吸急促炙熱。

明琬想：聞致大概是貓吧，順順就好了。

滿腦子糊裏糊塗的念頭，直到覺到有什麽熱的順著的脖子淌進領中。一驚，下意識想要扭頭去看，聞致卻是手按住了的腦袋，不準轉頭。

明琬好像明白了什麽，隻好僵著不了。

良久，輕輕抬手，了聞致腦後垂下的黑發。

窗外淡薄，兩人就這樣相擁著，汲取著彼此上闊別五年的力量。

第52章拉鋸

五年前的明琬站在失的灰燼中,梗著脖子同那年殘的夫君抗爭。

不妥協，不讓步，執意索取一份同等分量、彼此尊重的,除去格要強的因素，亦是年無知的不自信在作祟。

因為與聞致的婚姻起於利益與荒唐,自始至終淪陷至深的,唯有一人。聞致永遠都是置事外的冷漠,仿佛這世上無人能讓他折腰，無人能令他低頭……所以,聞致不會。

沒有什麽能傷到他，冷言冷語不能，殘廢的雙不能,甚至連冬夜藕池冰冷的水也不能。

卻未曾想,若想擊潰他冷的盔甲，隻需一場無關痛的“離去誤解”便能做到。

小含玉進門的時候，聞致剛從的肩窩中抬起臉來，除了眸中還殘留著些許緒失控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