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可，看得出聞雅將照顧得很好。明琬蹲，一把摟住狂奔而來的小孩兒，到乎乎的小子，心中暖得像什麽似的，笑著道：“慢些慢些，在這兒可聽大夫人和聞姑姑的話？”

“嗯嗯！”小含玉攬住明琬的脖子聲道，“玉兒好想琬娘娘！”

“好了，琬娘娘和聞姑姑有些事要理，你先去和芍藥玩吧，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來呢。”明琬將小含玉的手到跟著而來的芍藥，又向一旁雕玉琢的小公子，“硯兒也長高了！”

“舅母！”沈硯煞有介事地抱拳。

一旁的沈夫人皺眉，盯著沈硯髒兮兮的袖邊，沉聲道：“整日就知道玩，還不去做功課？”

沈硯看起來極為敬怕沈夫人，不敢多言，垂頭喪氣地走了。

沈夫人又轉向明琬道：“小聞夫人請自便，需要什麽，盡管和婢子們說。廂房也收拾出來了，稍作歇息後，我再領你去看看合並不合心意，如何？”

聞雅的廂房布置得典雅幹淨，從牆邊供著的長劍與木架上對的雙耳琉璃盞來看，依稀能辨出當年沈兆生活過的影子。

聽到了外頭的靜，掙紮著披從榻上起來，朝開簾子進門的明琬道：“阿琬，你來了……”

話未說完，扭頭輕咳起來。

“阿姐，快別，躺著便是！”明琬將藥箱擱在一旁，握住聞雅微涼的手擔憂道，“才三四個月不見，怎的就如此了？”

“不過是舊疾，不礙事。”聞雅即便是在病中，依舊是清麗貌不可方，別有西子之態，溫道，“累了罷？快坐下喝盞茶，吃些膳房剛做的荷花。”

“不必了，方才在正廳，大夫人已經招待過啦。”說著，明琬看了眼外間忙碌侍奉的婢們，湊在聞雅耳邊道，“大夫人頗有巾幗之姿，看起來好厲害啊！說話斬釘截鐵的，我倒有些怕。”

聞雅笑了：“阿琬別怕，母親麵冷心熱，待客是極好的。”

明琬給聞雅號脈，隨口閑談道：“對了阿姐，我瞧見沈宅前的那些桃樹了，甚是蔚然壯觀。”

談到那些桃樹，聞雅眼中多了幾分甜笑意：“是吧？下次，你春天來才好呢！”

“那阿姐得好生將養子，明年春天，我再來叨擾你。”

“那可太好了！求之不得。”

頓了頓，聞雅含笑觀著明琬的神，試探道：“我見阿琬氣不錯，心也比之前所見爽快許多，如實告訴阿姐，可是與阿致和好如初了？”

明琬角一揚，輕聲道：“尚在努力。”

“看來是了。”聞雅輕舒一口氣道，“我這懸著的心吶，總算能放下來了。”

但明琬放不了心，聞雅的況並不好。

大概天生氣不足，生沈硯後一年又恰逢夫君與爹娘去世，一朝巨變，憂鬱悲慟之中落下病，稍加風邪引，便一發不可收拾。

第71章馴夫

明琬調整了幾個方子,配合針灸，聞雅已有好轉，這兩日已能在明琬的陪同下去庭院中散散步,曬曬太了。

和煦的秋下,聞雅一素,越發顯得勝雪,發如堆墨，隻是氣仍有些蒼白。庭中石桌上刻著棋盤,明琬與聞雅下棋,勸道：“阿姐要多出來走走，這些病癥越是悶在家中，便越是捂而不散,難以痊愈。還有那些參茸之不能再吃了，阿姐子虛，承不住那般大補之。”

聞雅將白子輕輕按在棋格之上，低道：“當年,我阿娘亦是得了這病，憂思而亡。”

“阿姐！”明琬攥著棋子,嚴肅道,“病中切忌胡思想,大悲大喜。這並非什麽絕癥，隻是要多花些時間長期調理,而且，當初病發時就該立即就醫,拖了幾個月能不嚴重麽？”

聞雅淡然笑道：“並非沒有就醫，隻是礙於禮教諸多不便，隔簾問診,胡開的藥不頂用罷了。”

“我越發覺得，以後得多收些徒兒。越是高門大戶，便越是在乎名節，之前在杭州時，便有知縣夫人染惡瘡，礙於男授不親的教條不願就醫，等我趕去時，已是藥石無醫了……連命都沒了，還在乎那些作甚呢？”

明琬歎了聲，趁著聞雅不備按一枚棋子，彎著眼睛道：“阿姐小心，我要贏了。”

聞雅看了眼棋盤，隻稍加思索，便出了然的笑意：“你的棋，可是阿致所教？”

明琬手一抖，心虛問道：“阿姐如何知曉？”

“你這局先是斜飛落子，看似毫無章法，實則已暗中埋好了點，隻待一步步結網，便可一舉絞殺對方白龍，這是阿致慣用的打法。”聞雅嫻靜如初，不急不緩地在左下角按下一枚棋子，力挽狂瀾。

“咦，怎會如此？”明琬見棋局扭轉，不由沉下心來，匆匆撿走被絞殺的白子。

“我棋藝一向不如阿致，當年總是敗在他這招‘羅網’之下，夫君不忍見我欺負，便將自己關在房中冥思苦想數日夜，終於想出這招‘破軍’，專克阿致的‘羅網’之。”見明琬棋路已，聞雅笑著落下最後一子，圍殺黑龍，“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但每次，我都能險勝半目。阿琬，你輸啦！”

明琬得聞致親傳，半年來在親友中已是未逢敗績。今日栽在聞雅手裏，頓時小孩兒心上來，忙不迭將黑白棋複原，央告道：“不行不行，我們再來一局！就一局！”

聞雅卻是溫搖首：“不行的，阿琬！我隻會‘破軍’這一招，若你換個打法，我必輸無疑。”

明琬隻得悻悻作罷，趴在桌上道：“姐夫對阿姐真好，連博弈都要為你撐腰。”

說罷，想到如今的沈兆已了泉下枯骨，不由鼻一酸。‘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世上最徹骨的分離莫過於此。

好在聞雅並未察覺明琬緒的微妙，笑著道：“夫君有時很稚，當年出征前，他還在門口的桃樹上給我刻了字。”

“真的？”明琬來了興致，問道，“我可以去看看那些字麽？”

“當然。”聞雅扭頭輕咳一聲，眼中蘊著溫的波，朝明琬招手道，“來，我帶你去看。”

門口最大的那株桃樹的上果然刻了字，在糙的枝幹背麵，因年份久遠需仔細才能辨別得出，上麵刻的是“摯吾妻，一花一念，一葉一思”。

沈兆為妻種下桃樹，出征前悄悄刻下小字，期每一朵花、每一片葉能替他傳達對聞雅的想念。

年複一年，花開花謝，大概誰也不曾想過，那個穿上戰甲的混世魔王會一去不回。

聞雅白皙的指尖輕輕過桃樹皴裂的枝幹，目和，沒有毫哀戚怨懟，仿佛要過那幾行模糊扭曲的小字看到了另一個人張揚的影。明琬一直以為聞雅是脆弱的，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堅韌無比。

或許隻有見過離人心傷，方能學會珍惜當下所擁有的人。此時站在桃樹下，明琬竟有些許想念遠在長安的聞致。

在的第十七日，聞雅病基本穩定，倒是沈硯和含玉兩個孩子吃多了牛幹，燥熱咳，眼睛都快紅兔子。

明琬讓仆役們在後院中搭了一個簡易的土灶，砍幾截新鮮的竹竿擱在灶臺上烘烤，再用兩隻搪瓷碗擱在竹竿盡頭的地麵上，讓烘烤的竹瀝水一點點滴在碗中。竹瀝對熱病有奇效，隻是頗廢時辰，明琬搬了小凳坐在灶邊守著竹瀝一滴一滴落碗中，閑來無聊，便命芍藥從房中取了之前買的梅果飴糖。

打開油紙包一看，不怔然。

當初在馬車上餞別時，聞致告訴：“若是想我了，便吃一顆。”明琬付之一笑，不以為然，誰知不知不覺間，飴糖竟隻剩下了最後一顆。

聞致可沒有說，糖吃完了該怎麽辦。

正瞧著這顆糖出神，忽見前方月門下轉過一個男人的影來。

明琬正在想哪個小廝敢不通傳就來後院，卻驟然覺得那抹影有些悉……不，十分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再定睛一看，來的那人姿拔頎長，鬢如墨裁，麵容清冷俊逸，眸沉穩似有汪洋，不是聞致是誰？

明琬以為自己在做夢，倏地站起，盯著緩步而來的聞致許久，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

直到他在階前站定，明琬才小心翼翼地喚了聲：“聞致？”

“嗯。”低沉清冽的嗓音，是聞致無疑。

“真是你！”明琬眼中笑意開，三兩步邁下臺階，不可置信道：“你怎的來了？”

明明是沉的天，聞致眼裏卻像是落著暖似的，從懷中出一個油紙包來，低沉道：“想著你的飴糖該吃完了，便送些新的過來。”

這也……真是太巧了些！

明琬將手中的那顆飴糖藏在後，笑著看聞致：“隻是送糖？”

聞致也著。

“還有，接你回家。”他道。

……

沈夫人好像並不歡迎聞致的到來，盡管並未苛待什麽，但明琬還是察覺出了些許端倪。譬如自聞致進門，沈夫人便沒有過麵，隻是讓府中管家代為接見。

仔細想想，明琬嫁聞家這些年，從未見過沈家人與聞致有過往來。

倒是聞雅很開心，連帶著氣都好了許多，還悄悄對明琬道：“阿致這個人，明著說是來探病，其實是為想你而來呢！否則，他是定不會踏沈家的。”

聽了此話，明琬越發篤定沈夫人與聞致有隙，便問道：“阿姐，聞致與沈家不和麽？”

聞雅聽了一頓，許久才輕歎一聲，看了眼獨自佇立在簷下的聞致一眼，低聲道：“不是不和，從前兩家關係極好。隻是沈夫人隻有我夫君一獨苗，自……那場戰敗後，心中多有些難以釋懷罷了。”

原來如此。沈兆當年是為聞致而亡，萬箭穿，沈夫人應是難以接這個事實，故而才對聞致避而不見吧。

一場戰敗，毀去的不僅僅是七萬條命，更是七萬個無辜的家庭。所以，李緒之罪不可饒恕。

夜裏鋪床，明琬坐在榻邊拍打著鬆的被褥，隨口問道：“你的侍衛們呢？就這般出來，就不怕長安出事麽？”

“他們在驛站候著，會隨時留意這邊靜。”聞致以棉帕拭手，不知到了什麽地方，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半晌才作遲緩地若放下帕子，若無其事道，“長安局勢告一段落，休沐七日。”

一朝首輔，每日忙得卯時起、子時眠，平時能有半日休沐已是天大的恩惠，非節非赦的日子，何來七日假期？

明琬坐在榻上看去，隻見燈火明亮，方才聞致遲緩的作並未逃過的眼睛。心中一沉，問道：“聞致，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有我在，能出何事。”聞致緩步而來，長眉目在燈火的浸潤下顯得格外幽深，坐在明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