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已穿戴齊整，準備去上朝。

見明琬醒來，聞致清寒的目稍稍和，低聲音道：“你再睡會兒，晚上酉時，我接你去赴宴。”

對了，今日是燕王大婚的日子。

聞致走後，一直到午後都未歸來。長安街上炮竹喜樂陣陣，連家中的明琬都能聽見，想必燕王的婚禮定是熱鬧空前，連藥堂中采辦歸來的藥生和夥計們都在議論燕王妃和側妃是如何麗不可方……不知為何，明琬有些心神不寧。

申時，明琬回府更妝扮，聞致也從外頭歸來，換了一烏檀的常服，帶著一初冬沾染的冷氣，坐在了明琬邊，看著侍婢將的長發一點點綰起，簪上花釵珠飾，清麗如空穀幽蘭，曆久彌香。

聞致握住了明琬的手，示意侍婢們退下，而後低沉道：“已經很久不見你盛妝打扮了。”

上次明琬紅妝穠麗之時，還是十五歲嫁給他的那年，可惜，那時他滿心寒戾氣，沒來得及留意。

明琬看了眼銅鏡中明麗得有些陌生的自己，歎道：“走出聞府，我代表的便不是自己，而是首輔夫人的臉麵，若素妝出行，是為不敬，這點道理我還是知曉的。”

說罷，張開手臂道：“這樣可好？”

聞致看著，目沉沉若墨，許久道：“很好。”

“那，我們走吧？”

“……好。”

門口已備好了馬車，小花和一眾侍衛等候在外，聞致卻忽的停住了腳步。

明琬疑回首：“聞致？”

聞致長玉立，墨的眸子深不見底，鬆開的手低沉道：“我還有些事未曾安排妥當，阿琬先上車。”

他當著外人的麵，是極喚‘阿琬’的。

明琬心髒驟然一跳，看了眼旁邊憋笑的小花，匆忙道：“那我在車中等你。”

上了車，剛坐穩，便見小花跳上馬車一揚鞭子，喝了聲：“駕！”

馬車疾馳起來，明琬在車中一個趔趄險些撞到頭，忙扶穩頭上的珠釵發髻，開車簾喚道：“你們作甚？聞致還未上來，快停……”

忽的，止住了嗓音，睜大眼不可置信地著路邊漸漸遠去的聞致。

他佇立不，目清冷，顯然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故意哄騙離開……

可是，為何如此？

不是早就說好了，從今以後不得互相欺瞞麽？他怎能，在這個時候自作主張！

馬車一直疾馳到慈恩寺，方才徐徐停下。

佛殿中，坐蓮之上的佛像拈指而笑，虛眼悲憫眾生。佛龕煙霧繚繞中，夜緩緩侵襲，籠罩一層暗。

明琬坐在團之上，冷眼看著門口駐守的小花和侍衛，涼涼道：“現在能告訴我，你和聞致到底在盤算什麽了嗎？有什麽天大的事，須得這般費心騙我至此？”

第77章誅心

薑令儀紅妝豔麗,頭頂冠端坐在床榻上，朝奉上合巹酒的侍婢道：“你們先出去，外頭吵鬧,關上門讓我靜會兒。”

侍婢知曉在李緒心中的地位,不敢違背,道了聲是,便悄然掩門退下。

屋靜了下來，所有的喧囂熱鬧都被隔絕在外,薑令儀將視線投向案幾上的酒樽,而後放下遮麵的鏤金團扇，緩緩起走去，嫣紅的婚袍拖在冰冷的地磚上,像是一朵灼灼綻放的荼蘼。

而與燕王府的熱鬧不同，泱泱皇宮之中，卻是一片反常的沉靜。

烏雲蔽月，李緒手執帶的骨扇登上宮牆,俯瞰崇政殿輝煌的燈火，而宮牆之下,無數黑越越的甲胄之士如雲盤桓,悄無聲息地把控了宮門重地。

“殿下！”一名王府暗衛匆匆而來,朝李緒抱拳道，“稟殿下,正妃逃走了！”

李緒敲著骨扇的手一頓，眼中的笑意冷了些許,像是淬毒的刀刃。

暗衛結飛速滾，著頭皮聲道：“有人看見，歸府落轎時,側妃曾與王妃低語了幾句……然後，王妃就不見了，屬下已命人暗中封鎖了府門，正在追擊。”

李緒徐徐道：“憑小薑一人之力，救不了一個大活人。去查府裏有無應，若追不回那人，便用你們的祭旗。”

暗衛不敢耽擱，領命退下。

李緒向旁佇立的武將，吩咐道：“計劃照舊。”

牆上戰旗揮，士兵便有序四散開，裝作巡邏侍衛朝各殿去。李緒收攏骨扇，想了想，轉大步下了宮樓。

慈恩寺殿中，木魚聲聲，遠僧的誦經聲宛若天籟，滌心神。

“嫂子別生氣，今晚長安不對勁，聞致賭不起，隻能出此下策。”小花倚在門口，歉疚道。

明琬蹙眉道：“那他不能好好同我說清楚麽？”

“若說清楚，嫂子舍得讓他以犯險麽？”

小花一針見，明琬登時無言。

許久，正道：“小花，你說實話，聞致會不會有危險？”

小花想了想，還是不忍欺瞞，誠實道：“今晚所有文武重臣皆邀趕赴燕王府婚宴，誰也不知道李緒會做出什麽來。”

明琬呼吸一窒，起踱步道：“不。你是聞致的親衛，應該在他邊。”

小花道：“我是聞致的親衛，隻聽命於他，而他給我下達的死令，便是保護好嫂子。”

“我不需要你保護，也不會跑，我就呆在這兒，不給你們添麻煩……所以，你立刻回到他邊去！”

“……”

“小花！”

“抱歉，嫂子。”

明琬一口氣險些上不來，焦灼道：“你們一個兩個的，簡直是要氣煞我。”

“嫂子稍安勿躁，我也隻是奉命行事。待今夜風波平定，嫂子要打要罵盡管找聞致去！”事到如今了，小花竟然還有心開玩笑。

明琬自知聞致的命令無人敢違抗，隻能退而求其次，疲倦道：“那你派個人留意著聞致的靜，我要知道他平安與否。”

……

燕王府賓客如雲，或坐或立，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全然未料到埋藏在黑暗屋脊之後森寒的弓矢。

李緒在寢殿門口站了許久，大冷天，夜清寒，他卻依舊搖著那把骨扇，凝著殿中出的暖久久不語。小薑送走了正妃，想必知曉他的計劃了，定是在生氣，待會哄小薑可能會花些功夫，讓下人們瞧見了終歸不妥……

想到此，他收攏骨扇，暫時揮退所有的下人和侍衛，推開了西寢殿的門。

燭霎時傾瀉，鍍亮了他細長上挑的眼。而他麗的新娘，則端坐於榻上，團扇上一雙顧盼生的眸子直直地向李緒，輕聲道：“殿下來晚了。”

李緒一王族華貴的婚袍，鎏金王冠，更襯得子頎長，麵如冠玉。他緩步踱進門，臉上掛著得的笑容，並沒有質問關於薑令儀為何放走那位本該死在今晚計劃中的正妃，隻是於麵前站定，輕輕取走遮麵的團扇。

“小薑想我了，差人告知一聲便是，何必弄出這般靜？要罰。”李緒瞇著眼睛，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該怎麽罰小薑好呢？”

薑令儀靜靜地看著他，等待李緒盛怒的來臨。＊思＊兔＊網＊

但他隻是俯，輕輕吻去了上的口脂，薄也染上了鮮豔的紅，像是一抹鮮。

薑令儀別過了視線，止住了他進一步的作：“殿下，該喝合巹酒了。”

“是，喝了這杯酒，小薑便與我是夫妻了。”李緒輕輕一笑，果真放開了，“這酒，定要小薑親自喂我。”

薑令儀袖中的十指了，而後從善如流地起，端起了案幾上的兩樽酒，緩緩遞了一杯在李緒麵前。

的麵平靜，漂亮的眼睛定定地著李緒，端酒的手卻微微唞。李緒的視線落麵前的酒樽上，酒水開圈圈漣漪，碎了燭盞倒映的暖。

他似乎察覺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不知曉，若無其事地接過薑令儀遞來的酒樽，兩人的指尖不經意相，才發覺的手冷得可怕。

李緒握住了薑令儀想要退的指尖，另一隻手執著酒樽從臂彎中繞過，做了個杯的姿勢。

薑令儀略微僵地將酒盞遞到自己邊，正要飲下，卻見李緒眸一轉，奪過手中的那杯酒一飲而盡，繼而又將自己手中的那杯酒飲了。

兩杯酒都了他的腹中，薑令儀一時怔然，下意識後退半步。

李緒一抹上清冷的酒水，將兩隻空杯盞倒扣在案幾上，隨即牽著薑令儀的手，半強地拉著一同坐在榻上，好整以暇道：“我不知小薑在哪杯酒中下了藥，是要毒我還是毒小薑自己，所以隻能兩杯都飲了。”

帶著笑意的話語，輕而易舉道破了一切，令薑令儀渾倒流，子控製不住打起來。

李緒將的反應收歸眼底，神有些無奈，歎道：“小薑又是何苦呢？一杯酒就將你嚇這樣，膽子這般小，真不適合做壞人。”

“你既然知曉，酒水有問題……”薑令儀聲音艱，僵道，“為何還要飲下？”

李緒呼吸間帶著清冷的酒氣，於耳畔低語道：“我說過，隻要是小薑的願，我都可以替小薑實現。你要本王的命，拿去便是，但你若想做傻事了結自己的命，本王卻是不許。”

薑令儀深吸一口氣，閉目道：“殿下就不怕，這杯酒耽誤你謀逆稱帝的大業麽？”

李緒在打一個賭。

他氣定神閑：“時辰一到，他們自會行。何況本王的心願並非稱帝，隻要龍椅上的那位和李意能死，我怎樣都無所謂，那皇位誰當就誰當好了。”

“殿下恨他們？”

“恨啊，如何不恨？你瞧，我隻不過騙了小薑幾次，小薑便對我恨之骨，若小薑十歲那年，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妃被絞死在殿中，若小薑十餘年來，被自己的兄弟追殺到如喪家之犬的地步，焉能不恨？”

說著，李緒眼皮一開一闔，似是疲憊至極。

他形晃了晃，不得不倚在床柱上，撐著太保持清醒，瞇著一雙溫上挑的眼看著薑令儀，隻是看著，笑得繾綣慵懶：“小薑還是這般善良，這般千載難逢的時機，給酒中下的竟然並非毒藥，而是蒙汗藥。”

李緒知道自己賭贏了，不管被到什麽地步，薑令儀始終對他下不了手。

一點點蒙汗藥，能改變什麽呢？

薑令儀道：“我是大夫，不能殺人。”

何況，李緒早就將邊所有的利和藥材都收走了，連用膳都是用的銀碗，從不用瓷，唯恐被摔碎後自尋短見。

杯盞中的藥，是前些日子以頭疼為由求來的藥方，而後將裏頭鎮痛的曼陀羅一點點挑出來，攢了許久，隻為今日。

“也對，小薑殺不了別人，便隻會傷害自己。”李緒自顧自頷首，服下藥酒這麽久，竟然還能保持清醒，“明明小薑昨夜，還說著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