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從未過殿下。”薑令儀直視著麵前這個強大到變態的男人，上的喜服像是浸了鮮。咽下間的哽塞，一字一句決然道：“從殿下利用我的那刻起，我對殿下的，便死了。”

話一出來，方覺痛快淋漓，痛快得眼中都淌下淚來。

被李緒從徽州的小山村裏揪出來的這一年多，掙紮過，憤怒過，絕過，兩次出逃，兩次回歸，皆是被李緒回了火坑中。逃不掉，躲不開，於是學著妥協，順從李緒，陪在他邊，就像是一對完無瑕的璧人……

以為放不下李緒，卻原來不是。

所有的委曲求全、虛與委蛇，隻為在這最濃意的時刻給予李緒致命一擊，親口告訴他：我不你了，你這般殺戮如麻的人，隻會讓我從心底到惡心。

出乎意料的，李緒很平靜。

他笑著，越笑越大聲，膛起伏道：“我知道啊，小薑。昨夜你說心悅我時，目是躲開的，你一撒謊，就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笑著笑著，李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知是酒水還是藥的作用，他上挑的眼中泛起些許的水，在紅燭的暖下顯得格外蒼涼，諷刺至極。他道：“我這一生，隻過這一次。如今江山為聘，卻依舊捂不熱你的心，小薑與我，究竟誰比較殘忍？”

“憑甚你對我好，我就必須要原諒你犯過的錯？”

薑令儀冠上的垂珠晃，迷離了紅的眼。攥雙拳道：“我是個大夫，一生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你卻利用我的信任，借我的手殺死了皇後娘娘；你害死了雁回山七萬條命，令長安無數士族家的青年才俊，都埋骨他鄉……”

“他們追隨聞致，而聞致又與李意好，若各大家族都倒向我那皇弟，留給我的隻有死路一條。”李緒撐著眼皮，聲音斷續，別有幾分頹靡慵懶的氣質，“我從未後悔殺了他們。”

他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薑令儀簡直要發笑：“你暗殺我的好友，抓走了無辜孩子，斬下他們的手指，隻為我現、我屈服……”

“因為小薑總想著逃避，不願與我解決問題，我隻好出此下策。”

“是，隻要我還活著，殿下便永遠不會放過我。”

李緒上染了意，以疼痛強撐意誌道：“小薑，你為何總要鑽牛角尖？隻要你不再計較往事，與我好生過日子，我保證……什麽事都不會再發生。”

“那便不談過往，隻談當下……殿下能放過赴宴的諸位朝臣嗎？”薑令儀問。

李緒出詫異的神，原本藥效影響疲憊閉上的眼懶懶睜開，問道：“小薑知道多？”

“我知道你打算借婚宴困住那些文武百，趁著皇上孤立無援，一舉宮篡位。”薑令儀凜然道，“我還知道，今夜在場之人，隻要不協助你謀逆，就都會死。而殿下的人已經對我起疑，我無法出門告知他們這是一場鴻門宴……所以我問，殿下能放過他們嗎？”

李緒完的臉有了一瞬的裂。許久，他輕聲道：“小薑，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永遠不知我的痛楚從何而來，燕王殿下。我害怕你，害怕看見你的臉，它總會讓我想起那些死去的亡靈……你說你做這些是因為我，因為想要我登上這世間至尊的後位，你給你的殺戮按上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我不想要這樣的，它讓我沉重得抬不起頭來。這是嗎？不，不是。”

薑令儀笑中帶淚，哽聲道，“我夠了。”

“小薑，你想做什麽？”李緒瞇起眼，渾酸無力，聲音越來越吃力，“別又想著逃跑，聞致護不了明琬一輩子，你的叔侄們……”

“跑？不，不跑了，我累了，殿下。”薑令儀搖頭後退，將頭上的冠用力扯下，黑發頓時如漆黑的夜般揚起又落下，珠玉崩了滿地。

李緒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臉上的氣定神閑不見了，沉聲道：“夠了小薑，我要生氣了。”

但這一次，威脅沒有奏效。

薑令儀狠狠去臉上的淚痕，環顧了一眼四周亮堂的紅綢和喜燭，清一的嫣紅。

“這樣的紅，刺眼得很。”說著，走至殿中，用力扯下鼓的薄紗帷幔。

嫣紅的帷幔如雲霞落下，薑令儀一手舉著燭盞，一手取走了李緒的那把骨扇，退至那一堆易燃的薄紗之間，定定地著李緒。

薑令儀一點點展開骨扇，眸中映著清冷的寒，以前所未有的勇氣，昂首輕鬆道：“我記得，殿下的骨扇中藏有利刃，抹著見封的劇毒，隻需要輕輕一刺……”

是大夫，不能殺人，即便如此恨李緒，也下不了手去殺他。

可……能殺了自己。

麻痹了李緒的，卻讓他的神保持清醒，就是為了讓他親眼看見這一幕。世上最誅心的報複，莫過於此。

李緒忽地劇烈掙紮起來，但他藥效未散，本無力站起，連聲音都了虛弱的氣音，臉慘白，竟是比薑令儀更像個垂死之人……

“小薑！”

李緒發出一聲喑啞的嘶吼，急火攻心，猛地噴出一口鮮。

第78章涅槃

一支紅的煙火衝天而起,在黑藍的夜空中炸開一抹刺目的紅，雖說今夜是燕王大婚的喜宴，煙火陸陸續續放了小半個時辰,但這一支明顯不同於之前的煙火。

“是我們侍衛的暗號,有況。”佛殿門前守著的小花立即站直了子,隨即抻了抻手臂,大步衝過庭院，借著衝勁攀上殿前的圍牆,雙一蹬躍了上去,站在牆頭極目遠眺。

明琬也跟著張起來，站在圍牆下不住張，但什麽也看不到,隻好焦急道：“如何？是聞致的信號麽？他可有危險？”

“煙花信號是從長興街方向傳來的，應該不是聞致，他和陳王在一起，不可能出現在那兒。”小花轉念一想,揣測道，“興許是我們放出去的另一撥人。”

明琬站在夜風中,隻覺得張得手腳都冰涼,不放心道：“長興街離慈恩寺隻隔了兩條街,距離甚近，不如你去瞧瞧,萬一是聞致……”

小花從牆上躍了下來，想了想,朝跟來的另外四個侍衛道：“你們四個，去看看。”

那四個侍衛直到半個時辰後才回來，上都帶著傷,其中一個傷勢頗重，顯然是經過一場惡戰。

他們帶回來一個負重傷，昏迷不醒的人。

那子還很年輕，約莫也就十八九歲，口和腰部有箭傷。明琬解開的鬥篷查驗傷時，發現裏頭穿的赫然是真紅描金的禮和羅，那是隻有朝中命婦才有資格穿的婚服……而今日大婚的宗室命婦，隻有一人。

燕王新娶的正妃？為何會被人追殺？

殺之人是誰？薑令儀呢？

一時間╩

“箭上有槽，失過多，需即刻拔箭止。”明琬從懷中掏出隨攜帶的帕子在子腹部的中箭之，吩咐道，“你們去向寺中了然法師要些幹淨的紗布和繃帶，還有金瘡藥……等等，箭矢有毒。”

子的傷口，呈現出不正常的暗紫，與明琬當初在畫舫落水時中的那箭如出一轍。

拔箭時，侍衛們都很自覺地背過去，守在門口。明琬接過小花燎燒過刀刃的匕首，替子剜出箭頭，將帶的箭矢置於鼻端，嗅到了淡淡的刺鼻味。

“這羽箭悉……與當初暗殺嫂子和聞致的，是同一批毒箭？”小花看出了端倪。

“這個味道我不會認錯。”明琬頷首道。

“那便是李緒的人無疑。”小花了然，嗤道，“剛利用完忠勇伯便過河拆橋，連自己新婚的妻子也下得了殺手，說起來，七、八年前他也曾訂過親，方亦是在新婚前夜暴斃，後來接著便是雁回山那場謀。如今這位忠勇伯家的姑娘又不知知曉什麽，被他追殺至此。”

明琬俯替子吸出毒，然而收效甚微，毒素早已蔓延。隻好利落地包紮好傷口，略一沉：“中箭太久了，失過多且毒素心肺，怕是兇多吉。我上次中毒吃剩的藥尚且擱在府中廂房的矮櫃中，下邊數第二層，你們誰腳快的回府取一趟……”

“不必這般麻煩，自上次嫂子遇刺，我們便留了個心眼，隨攜帶了解毒丸。”小花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遞給明琬，“應急足夠了。”

明琬將三顆全倒出來，但子中毒已深，渾打，牙關咬，本不能自行咀嚼吞咽，明琬隻好將藥丸化開在水中，一點點哺進去。

子嗆醒了，渙散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線，隻是意識還不太清楚，張著蒼白的急劇熄。

明琬大喜過，忙將鬥篷蓋在子上，扶平躺，問道：“姑娘別怕，我們是救你之人。知道是誰要殺你麽？”

子咳了幾聲，張開的微微翕合，似乎想要說什麽。

明琬將耳朵湊在邊，方聽見氣若遊道：“燕王……謀逆……晚宴是……陷阱……”

話未說完，攥著明琬袖袍的手一鬆，再次陷了昏迷。

明琬腦中轟鳴一聲，來不及消化這個宛若驚雷的消息，立即將的話立刻轉述給小花，吩咐道：“派一個人去告知聞致此事，另外再一人拿紙筆來，按我的方子去抓藥，無論如何都要保下的命！”

傷勢較輕的兩名侍衛領命各自散去，還未歇上一口氣，又聽見遠街巷中約傳來了鑼鼓警戒聲，人們奔走相呼，不知在吵嚷著什麽。

明琬幾乎立即站直了子：“外頭是什麽靜？”

小花出去了一趟，很快回來道：“燕王府走水了……奇怪，李緒作甚放火燒自己的房子？這也是他謀的一環？”

一刻鍾前，燕王府。

燃燒的燭盞自素白的手中墜落，金紅的火焰順著堆積的薄紗飛速蔓延，很快點燃了垂地的帷幔，又順著帷幔點燃了月門的木框。

“小薑！”

李緒急火攻心，竟是噴出一口鮮，垂死之人般猛烈地掙紮起來。可縱使他有鐵石心腸的毅力，在藥效的作用下，也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