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那小廝才回來,說是主人請他們進去。
柳云湘還在月子里,生的時候又虧損的厲害,這幾日擔驚怕,顛沛流離的,此刻已是疲憊至極,由子衿扶著進了門。
這莊園并不大,前后兩進,前院還積著厚厚的雪,只中間掃了一條小路,兩邊的雪無人踏足,說明這莊子里人不多。
穿過穿堂就到了后院,后院的積雪倒是打掃干凈了,還有一個穿灰布襖子的婆子正掃正房前的臺階。
兩邊是抄手游廊,雕梁畫棟,五間明亮的瓦房,東邊是廂房,西邊有個垂花門。
那小廝引著他們往西邊走,過了垂花門,西邊是個不大的花園。因冬日里,草木凋零,這花園顯得分外肅冷。
院當間一棵石榴樹,上面還掛著幾個被風雪打蔫的石榴,一個個紅彤彤的。
“我與他乃是天上仙,他為仙草我為,癡癡纏纏幾萬年,奈何天也無,斷我二人姻緣。他下凡,我亦化這人世間的河川,東流的水,載著我的心上人,歷盡萬水千山。”
這凄凄婉婉的曲調自石榴樹后傳來,柳云湘微微一愣,而后看了一眼乞丐。不想乞丐似乎比還懵,拍著一皮疙瘩趕繞過石榴樹往后面過去了。
“咯咯……”
柳云湘低頭看懷里的小丫頭,也不知怎麼著,就樂了,正咧著小笑,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柳云湘抱小丫頭,用帕子給了口水。
前一天,在路上休息的時候,乞丐抱了一會兒小丫頭,小丫頭也笑了。
乞丐還咦了一聲,“剛出生幾天的孩子就能笑出聲了?”
柳云湘心慌了一下,裝作嫌棄的說了一句:“這有什麼好稀奇的,不過也對,畢竟你沒有老婆,沒人給你生孩子,你也就不知道剛出生的嬰兒是什麼樣的。”
但凡有點經驗,乞丐也就能發覺不對了,剛出生的孩子哪有這麼大個。
乞丐顧著扎心了,也就沒有再繼續揪著這事。
繞過石榴樹,靠西墻有個小亭子,一個穿著緋戲服的子正在唱戲。背對著他們,姿態婀娜,蓮步輕搖,唱不盡纏綿悱惻。
柳云湘走到乞丐邊,輕嗤道:“還真藏了個人。”
“啊?”
“一個蘭園還裝不下,你們七爺真是本事了得。”
乞丐正要解釋,唱戲的人不唱了,接著轉過來,不想竟已是淚流滿面,再看到柳云湘,沒忍住嗚咽了一聲。
乞丐:“……”
突然就沒法解釋了。
柳云湘瞇眼,見這子是花旦的扮相,不過臉上只施薄,一雙人目,楚楚人,面桃腮,更是傾國之。
一個人,一個世間獨絕的人。
而這人再看到后,眸瞪大,嫣紅的微張,像是一樣的驚艷。
人回過神兒來,自覺失態,忙拿出帕子拭去淚水,而后邁著輕碎的小步自涼亭下來,低著頭走過來。
乞丐又要開口,但人搶先一步。
“姐姐,婉兒失禮了。”
一聲‘姐姐’把柳云湘懵了,轉頭看向乞丐,“誰呢?”
乞丐張了張,但說不出話來。
“想來嚴郎還未與姐姐提起過我吧?”
柳云湘皺眉,“確實沒提過,但……”
“姐姐莫要怪嚴郎!”人抬頭,一副慌措又怯弱的樣子。
柳云湘抿,只是想說,嚴暮這些破事,本不想知道。
“我乃一個戲子,跟著戲班走南闖北,在此地戲樓被惡霸欺凌。那惡霸意圖搶我回去做小老婆,我抵死反抗,虧得嚴郎出現救了我。戲班,我是待不下去了,嚴郎把我安置在這里。我二人相一些時日,互生愫,但我出卑賤,他對我雖有,卻不能給我一個名分。后我又知,他已經有夫人了,我哭過鬧過,但我他,只能含淚忍下,甘做他的外室。”人忍不住又哭了,哭得我見猶憐。
柳云湘默了一下,轉頭問乞丐:“嚴暮有這麼卑鄙無恥嗎?”
他對反正是明磊落的渣,一副‘老子就是這德行’,你要是上我,那就是你蠢的問題。
乞丐支著下忖思道:“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事。”
“姐姐放心,我不會跟你爭什麼,只求姐姐大發善心,讓我留在嚴郎邊。此生為奴為婢,我都甘愿。”
人抓住柳云湘的袖子,睫輕,眼波盈著水。這副弱的樣子,一個人見了都有些心,更別說男人了。
不過,還是扯開自己的袖子,而后退了一步。
“你誤會了,我不是嚴暮的夫人。”
“姐姐……”人咬住下,“姐姐是生我的氣了嗎?”
“我生你什麼氣。”柳云湘有些好笑道。
“那姐姐就是答應我了?”
“你聽不懂人話?”
“姐姐還是怪我。”
柳云湘了額頭,說實話現在很累很累,只想躺床上睡一覺。至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外室,確實有些生氣,但氣在嚴暮曾信誓旦旦的告訴,說他沒有過除以外的人,而還信了他這句鬼話!
狗男人!
現在咒他被千刀萬剮!
“你什麼名字?”柳云湘問。
“杜婉兒。”人道。
“杜姑娘,我們想在此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人忙點頭,“當然,姐姐這麼,婉兒很喜歡姐姐的。”
柳云湘覺得有點齁,干咳一聲道:“那叨擾了。”
“呀,這個小嬰兒是……是嚴郎的孩子嗎?”
柳云湘抿了抿,“是,不過……”
“我也好想為嚴郎生個孩子,我喜歡孩兒,不過嚴郎喜歡男孩兒,如果能生一對兒龍胎就好了。”
“呵,確實……好。”
“但后來嚴郎說,只要是我生的,男孩孩,他都喜歡。為了讓我懷上,他爺爺……”
“杜姑娘!”柳云湘忙打住杜婉兒的話,“我們住哪兒?”
正房東間,小丫頭睡著了,柳云湘將放到床上,子衿去燒地龍了。
乞丐在門口,臉青白,一副遭雷劈的樣子。
柳云湘冷笑,“嚴暮好福氣啊,我瞧著這杜姑娘好。”
乞丐抬頭看向柳云湘,嘆了一口氣又一口氣,最后艱難道:“這位杜姑娘……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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