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與召楊嬪和劉嬪來陪用午膳，王容與穿著妃常服，頭髮低低挽就，斜一銜珠長釵，臉上不沾脂，坐在上位依舊是淡淡笑容，就像當初在儲秀宮三人對坐用膳時一樣。「進宮以來手忙腳，只到今日才有時間，咱們姐妹坐下來說說話。」

王容與稚氣的圓臉龐只是假象，因為不疾不徐的事態度，劉靜和楊靜茹都是拿當主心骨。

劉嬪聞言想到從前形，一時緒上來，偏頭用帕子按住眼角，「娘娘，嬪妾失儀。」可是再怎麼像，也是是人非，當時的心境是再也回不去了。

王容與拍著的手，「這些時日，你苦了。」

「只是不得陛下喜，嬪妾並不覺得苦。」劉嬪說，「只這後宮中太多，著實有些苦。」錦玉食又有何用，宮殿深深，冷衾獨臥，白日裏看著宮牆發獃，夜裏看著燭火發獃，也曾生過和陛下兩相歡喜的小心思，但是陛下眼裏沒有，那些邀寵的小心思，就是自取其辱，不如趁早歇了。

雖然進宮不過數月，劉靜已經深刻到後宮的孤獨。

這孤獨，是苦。沒有盡頭的苦。

王容與看著，「你錯了，正因為不得陛下喜，所以你才覺得苦。」

「你才進宮數月，又居嬪位，怎麼就沒了爭寵的心思？」王容與說，「這後宮子，都期盼著皇上的恩寵，其次便是想要一個孩子傍。我從來覺得你爽直，但沒覺得你愚笨，你如此這般灰心，可不是什麼好事。」

劉靜看著王容與苦笑，「娘娘沒有見陛下看我的眼神，若是見過了，就不會說這樣的話。」

「陛下的眼神看的我生冷。」劉靜說，「彷彿我是陛下的仇人，我看見陛下的眼神心就涼了。」這些話，本該憋在肚子裏不說的，就是在楊靜茹面前，也是一意的樂觀，毫沒有吐半分。

可是對著王容與，卻是瞞不起來。

大約心裏也還存著也許會有辦法的心思才說出來，所謂的看開，本就沒有看開。就像王容與說的，就是沒有聖寵，有個孩子傍也好，哪怕是個小公主。

「你不要胡思想，若是陛下看你是仇人，你為何還可以在嬪位上好生待著。」王容與說。

「陛下的心思是會變的，咱們慢慢來。主要是你的心態，你若是這樣心灰意冷，沒有鬥志，便是別人幫你也改變不了。」

「陛下後宮有這麼多個人，即使他一天一個都是不夠分的，所以陛下召見你一次，你沒把握機會，下次就更加難見著了。」王容與說。

「靜茹，陛下去你宮裏時常做了什麼？」王容與問。

「陛下來宮裏時會和我下兩盤棋，隨意說話，然後就是安置。陛下不曾在我宮裏安寢過。」楊靜茹說，「除了郭妃的翊坤宮，陛下在後宮都不停留，安置后就回乾清宮休息。」

「劉靜也不能照你這個來。」王容與搖頭笑說，「陛下喜歡人在他面前直爽真，但是也是修飾過的真。郭妃得寵，比旁人長的更好看？你觀行事，常有驕縱，面對陛下時難道就會變得淑？可陛下只說直子，可見陛下是喜修飾后的真。如果不確定哪些會是陛下喜歡的真，那麼就在察覺陛下喜歡你的某一個特上，再去放大。」

「也要去觀察，陛下喜歡其他妃嬪哪一點？」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死。這不是一句戲言。」

王容與恨不得把話都掰碎了說，一番話說下來，飯菜都涼了。王容與自嘲，「瞧我，說話都忘了吃飯，芙蓉，把這些飯菜弄下去熱熱。」

「娘娘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劉靜說，「娘娘進宮，我這心就算安定下來了。」

「我能做的也有限，還要靠你自己去把握。」王容與說。

「後宮中苦與不苦，你我已經是這後宮中人，覺得苦，就吃一塊點心，裏含著糖，苦也做甜。自己不想著甜，沒人會把糖送到你裏。」

楊靜茹和劉靜在坤寧宮足足待了一個時辰才各自回去，王容與把所有的後宮能侍奉的人全部寫在紙張上，足有一百來個，王容與搖頭稱嘆，「這全部都要幸一遍，也是力活啊。」

王容與召來崔尚宮，把這一百來號人中還未承寵的后妃都標記出來，主要都是位分低的侍選，撿順眼的名字畫上一個圈，讓宮領過來看看，餘下每天看五個，四五天也就看完了。

當然像周玉婷，王芷溪這樣的就不用見了。

等都了解了，王容與做了一個七天的排班表，畫了格子，每天兩到三個人，後頭還附上畫像和特長，王容與很心的想到，人可以一起到陛下跟前伺候，陛下挑喜歡的臨幸。

至此為止，王容與都表現的對皇后的工作容很適應。可是等到第二天拿著朱翊鈞與乾清宮幸侍選王氏的彤史來讓王容與蓋印。

王容與看著那個幸字，才無比清醒的認識到，這個皇后，一國之母，乾的不過是老鴇行徑，不，比老鴇還不如，老鴇在男之間拉線，賺的皮錢，把一個個鮮花艷的姑娘送到自己丈夫床上，什麼都不為。

只因為不這麼做，才是奇怪。

王容與對於給后妃排班一事的興趣，戛然而止。可笑自己當初竟然還覺得自己可以剝離單純把皇后這一職位做好。除非朱翊鈞以後不上的床，否則恐怕沒有辦法把皇后這個職位和自己作為一個人來分開理好。陛下只有一個，要和一百來個人分一個男人，未來甚至更多，這甚至不需要對朱翊鈞有，只要想到躺在他下，而他下躺過的那麼多人，王容與就覺得自己好臟。

王容與拿印蓋了彤史，推說不好，卻了熱水沐浴。泡在熱水桶里，王容與環抱著自己。

的苦，已經品嘗到了。

除了自己想開，沒有人會把糖送到裏。

好在朱翊鈞不到坤寧宮來，王容與就見不著他，見不到他，還可以自欺欺人。有些事捂住耳朵，不看不聽不想，就不存在。

不過王容與讓低階侍選侍奉陛下還是大好評，人人稱頌皇后賢明大度。裴人做宮打扮，去翊坤宮見郭妃。

「這是收買人心呢。」郭妃冷哼道。「你說孫春讓提前放我出來，皇后裝傻充愣沒有應允？」

「陛下也是，怎麼不特赦娘娘呢？」裴人說。

「你以為陛下不想，這不是李太后看著呢。」郭妃冷哼，「也不知道李太后怎麼就看本宮不順眼。偏偏又是陛下生母，陛下無法不顧及的想。」

「皇后的意思本宮猜著，是想在裏頭選出幾個有潛質的，在本宮被足這段時間裏，好好籠絡陛下的心。」郭妃說。「可惜都是低階侍選，皇上當個玩玩玩就算了，若是想有一二得寵，好來助力，就想錯了。」

「皇后並未招攬宮中任何一個后妃，便是侍選承寵後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謝恩，皇後娘娘也不曾召見。」

「但偏偏就是如此，往常偏著娘娘的后妃，如今風頭都轉向皇後娘娘了。」裴人擔憂的說。

「本宮要那些牆頭草何用？」郭妃怒道，「等本宮解了，們就知道厲害了。」

裴人出了翊坤宮，回頭看宮殿，心裏對未來有一些擔憂。當初郭妃皇後娘娘的人，皇後娘娘未曾宮，一個掌就扇在郭妃頭上，到現在都沒緩過來。而現在郭妃的人人心不穩，郭妃卻只能說等解后再看。

手段高下立判。

解后看什麼？陛下對恩寵如故，但是陛下寵，和們又有什麼關係，才解，必定是要好好固寵，也不會讓們出現在陛下跟前。如今誰侍寵都是皇後娘娘安排的，們依附郭妃不過是圖郭妃面聖的機會多，們也可以多幾次得見天的機會。可現在們再依附郭妃，還有什麼好？

裴人的心搖了。

王容與本不稀罕后妃依附，依附還要負責，平添麻煩。若是聰明就算了，若還是個蠢笨的，平白還有連累。如今連宮務都不曾掌管，後宮平安無事，就是的所求。

皇帝和皇後去給太后請安的時間實際上是錯過的，若沒有提前代，尋常是不上。朱翊鈞不去坤寧宮，王容與也不來乾清宮。

每日讀書，理政務，和新鮮的后妃相，直到一次用膳，朱翊鈞才驚覺，「朕是不是有三天沒見皇后了？」

「是有三天了。」張說。

「皇后沒說送什麼東西過來？」朱翊鈞問，「朕每日賜給坤寧宮的菜都送過去了嗎？」

「送過去了，娘娘都用了。」張說。

「沒讓送東西回來？」朱翊鈞奇道。「這不是的風格。」

「去傳旨，朕今日去坤寧宮和皇后一道用晚膳。」朱翊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