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與回到坤寧宮，坐了一會還是覺得口堵的慌，換了一素凈的服去泰殿，在側殿裏，王容與親手捻了香上，然後在團上盤坐下，想向上祈求些什麼，即使並不信這些。

夜深了，王容與還坐在那，也不許宮人點燈，就就著佛前那一點燈油。朱翊鈞心裏苦悶，也來泰殿，才知道皇後下午時分就來了，一直在裏面沒出來。

朱翊鈞揮退了人，悄悄的進去，在王容與邊拉過另外一個團坐下，王容與有所察覺的回頭，「陛下？」

「不要起行禮了。」朱翊鈞說，「宮人說你進來很久了？不冷嗎？」

「陛下，都三月了。」王容與無奈的說。

「三月也會冷啊。朱翊鈞說，「朕就覺得冷。」

王容與看著他，輕輕靠著他，「陛下心疼嗎？」

「疼。」朱翊鈞說，「也沒那麼疼，更多的是生氣，朕的宮裏都是一些什麼蠢貨。」

朱翊鈞皺著眉不太高興，王容與卻他的眉頭，「陛下把我也罵進去了？」

「除了你。」朱翊鈞說，他偏頭看向王容與，「你知道，我一直信任你。」

「可是我就是一個蠢貨啊。」王容與自嘲道，「我知道後宮懷孕的人要避諱送藥材之類的東西，但我想我送的藥材進出庫甚至使用都要求太醫驗過，不會有人做手腳，我自己也不想做手腳，所以才自信的送了藥材給景宮。」

「那些藥材很好，就算鹿茸，靈芝只是普通的貨，但那顆百年老參就是我，庫房也並不是很多，但是生孩子是鬼門關，我不想蘭嬪到生產那一刻急著要老參救命卻沒有。」

「我只是囑咐一句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就發生這樣的事。」王容與白著臉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如果我不送藥材給蘭嬪，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我不是蠢貨，是什麼？」

「你知道嗎？」朱翊鈞突然說，「就算太醫在朕面前說，蘭嬪是用了皇後送的藥材才小產的，朕也相信，這事和你無關。」

「蘭嬪小產是因為的愚鈍，宮人的愚鈍，太醫和尚膳監省事，這件事和你沒有一點關係，而你仍然為自己的大度到愧疚。」朱翊鈞摟著的肩膀說，「這個孩子與皇家無緣，你莫要再傷神。」

「也許是上天想讓朕的第一個孩子從皇后腹中出來。」朱翊鈞輕鬆的說。「也許朕還有嫡長子的福分。」

王容與苦笑，「陛下不要再給我力了，我嚇的葵水都要不來了。」

「葵水不來是好事啊？葵水不來不就是懷孕了嗎？」朱翊鈞無法理解王容與話里的意思。

王容與失笑，「可是在懷孕之前就不來葵水，那就永遠也懷不了了。」

「呸呸呸，言無忌。」朱翊鈞急說。

王容與摟著朱翊鈞的胳膊總算有了點真切笑意，「陛下這樣和我的娘好像。」

「看來你從小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朱翊鈞說。

「誰說的，我可是乖的不得了，是旁人都驚訝的懂事。」王容與說。「我可是從小沒了親娘的人。」

「我的梓苦了。」朱翊鈞著的背說。

「陛下日後要苦了。」王容與說，「陛下要像個勤懇的老黃牛，在後宮中兢兢業業的寵幸后妃。」

「也只有你敢說朕寵幸后妃是苦了。」朱翊鈞道，「也就是在朕面前說說，這話要是別人聽到，你這個賢良淑德的菩薩皇后的名頭就掛不住了。」

「菩薩皇后？這個名頭我第一次聽說，是陛下給我加的嗎？」王容與說，「會不會顯得陛下對我太偏了？」

「可不是朕說的。」朱翊鈞說，「你今日理蘭嬪小產一事，馮大伴在朕面前說的，皇后真是菩薩心腸，稱讚朕選皇后的眼很好。」

「陛下不要說我是菩薩心腸，菩薩沒有喜怒，我卻是有的。」王容與說，「若是陛下形了我是菩薩心腸的定，日後我要是做壞事了，陛下更加無法忍，會然大怒，還不會輕易原諒我。」

「好。」朱翊鈞道。「梓只是個普通心善的人。」

兩人在佛前靜靜的依偎在一起，「陛下，也多去看看蘭嬪，已經失去了孩子，若還得了陛下的厭棄該如何是好？」王容與突然想到說。

「近期里，朕不想再見到蘭嬪，此事無需再議。」朱翊鈞說。

「你呀，要是不想讓朕把你想的太善良，你就不要總做這樣的事。」朱翊鈞說道，「蘭嬪那樣誣陷你，你不生氣嗎？」

「那不是誣陷，只是緒太過激揚下的口不擇言而已。」王容與說，「畢竟如果是別人的過錯比起是自己的過錯來要好過的多。」

「朕不希你在為費神了，不值得。」朱翊鈞說，「緒激揚口不擇言，恐怕平時心裏就是這麼想的，你還要如何做？們才會心悅誠服。」

「陛下，皇后和妃嬪是天然的對立面，們不會全然信任我，就像我不會全然信任們是一樣的。」王容與說。「我對們好，不是說我就信任們，我對們好，只是因為們是伺俸陛下的人。」

「如果蘭嬪明天來給你請罪，朕便依你說的，再去看，否則，沒有下次了。」朱翊鈞道。「你也不要想著去提醒，朕會盯著的。」

「陛下大度點，蘭嬪只是個小人。」王容與說。

「朕要真心實意的悔過。」朱翊鈞說，「不然，的心，也不足以孕育皇嗣。」

楚喂蘭嬪喝了葯，「娘娘今天覺得好些了嗎？」

蘭嬪虛弱的點頭，的底子本來就很好，不然也不會容易孕，現在之所以還躺在床上，只是心的傷痛讓除了靜臥，沒有別的力氣和想法。

「娘娘若能走，今日該去給皇後娘娘認錯。娘娘昨日傷痛之下口不擇言，說皇後娘娘要害你。」楚說，「陛下走的時候表不太好，陛下不喜歡娘娘污衊皇後娘娘。」

蘭嬪閉眼，半響后才起，「是要去的。」

楚扶著下床，要給換了服去坤寧宮請安，正好這個時候王芷溪從坤寧宮請安回來，來看看蘭嬪，見蘭嬪起連忙說，「娘娘起要做什麼？小產有如做月，現在正該在床上靜臥才是。」

「我去給皇後娘娘陪個不是。」蘭嬪說，「昨日皇後娘娘來，我失儀了。」

「這些些許小事，娘娘不會在意的。」王芷溪勸道，「你這小臉慘白的，見了娘娘的面，還會責怪你為何不以為重，這樣就去見。」

「再說，你現在去也見不到皇後娘娘。」王芷溪說，「太后那邊辭了皇后的請安，皇後娘娘也請了后妃的請安，剛才我們去，只在坤寧宮門口請安就回來了，說是皇後娘娘不適。」

蘭嬪聞言坐在凳子上，「那不去？」

「等把養好了再去，娘娘會諒你的。」王芷溪說，「皇後娘娘是大度之人。」

「娘娘小產，就安心休養，可惜了小皇子，聽說手腳都長出來了。」王芷溪流著眼淚說。

蘭嬪坐在梳妝凳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清淚兩行，「是我這個當娘的愚鈍，害了他。」

「這不怪娘娘。」王芷溪走到邊握住的手說，「百年老參本就稀奇，誰能想到皇後娘娘那麼大方隨手賞賜的就是百年老參。」

蘭嬪茫然自若。

夜深人靜的時候問睡在床凳上的楚。「皇後娘娘是不是故意送的大補之給我？」

「也許就是想要補掉我的孩子，多好，一點痕跡都沒有，人人還要稱頌。」蘭嬪喃喃自語道。

「娘娘。」楚說，「皇後娘娘的大方不該是的錯。是奴婢們的錯，皇後娘娘代過，藥材的每次使用都要問過太醫，奴婢卻認為這藥材庫時沒有問題，之後接手的都是自己人，就認為沒問題，直接拿去尚膳監用，如果奴婢們問過太醫，恐怕小皇子現在就還好好的。」

蘭嬪看著帳頂，淚流不止，那麼腹中的孩子，生怕有一點損害，怎麼相信，是自己的愚蠢害了的孩子。這份疚會把擊垮，想去死。

蘭嬪沒有去坤寧宮給皇后請罪。

朱翊鈞聽聞搖頭，「都是什麼東西，若不是皇后一定會攔著，朕都想撤了的嬪位。」

王容與也在搖頭，陛下和的約定，只有他們兩個知道，整整一天蘭嬪未曾到坤寧宮來，太醫說蘭嬪已經可以行走。「罷了，也是的運氣。」王容與自言自語道，「只是運氣實在不好。」

蘭嬪小產一事，還是一個重要點就是，整個景宮的宮人，無人知道孕婦不能大補，這簡直可怕，若都是愚蠢又不知勸誡的人在伺候後宮里的娘娘，這後果簡直不敢細想。

甚至掌事姑姑木心，也是那個一問三不知的模樣。

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但是後宮管理的暴出來，不是說不說就不存在的。

李太后在宮裏靜臥了三天，把王容與來，把剩餘的宮權給。「皇后才是後宮之主，哀家不能因為皇後年，就要一切代勞，是哀家想差了。如今宮權全部移給你，皇后慢慢學著掌宮，若有什麼不決的事再來問哀家就是。」

第一次當然不能痛痛快快的接了，王容與說，「母后，兒臣現在還有許多不足，便是從旁協助母后掌宮就是，讓兒臣獨立掌宮，兒臣力有不逮。」

「力有不逮，哀家會在旁邊看著的。」李太后說，「你是皇后，宮權該在大婚後的第一天就給你的。」

「兒臣實在不知該如何管。」王容與再次拒絕。

「你在閨中也是學過管家，哀家時還未學過管家，一切都慢慢來。」李太后說，「這是你的職責，哀家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推之言。」

王容與只好應下。

但是短期沒有任何靜。

蘭嬪小產的第七天，傍晚時分王容與去景宮看蘭嬪，這七天，蘭嬪除了躺在床上就還是躺在床上，聽聞皇後來了，乾脆閉著眼睛裝睡。

楚十分窘迫，跪下對王容與說，「皇後娘娘，蘭嬪娘娘這些天總是容易突然睡著，又不醒，不是蘭嬪故意要怠慢娘娘。」

「那就別醒。」王容與說，走到蘭嬪床前，「也是心裏苦。」

王容與看著蘭嬪，「我讓人在欽安殿給小皇子做了一場法事，今日是頭七，也是尾七，你這個做娘的要有心，就去欽安殿給他上一炷香。的去，送他一程，也是圓了你們母子一場的緣分。」

「也許說了你也不信，但我還是要說，這宮裏，恐怕我比你更不想你肚子裏的孩子出什麼差池。」

「也是我的疏忽。我親眼見著我的繼母，就是因為大補，才會在生三妹時難產並且落下後癥，無法再孕。我該早點想到這一茬，早點提醒你的。」

王容與嘆氣道，「可是事既然已經發生，沉浸在過去的哀痛中，毫無益。你要早些振作起來，人生還長，」

王容與說完走了，蘭嬪睜眼流出兩行眼淚，「扶我起來，我要去欽安殿。」

楚替蘭嬪換上宮的服裝，「宮裏從來沒有聽說給小產的皇子做法事的，我們得的去。」

蘭嬪點頭，主僕兩人去了欽安殿，靜宜師太早就在等候他們，蘭嬪還帶了一件給小皇子做的服，「師太，能否把這個燒給我的孩兒？」

靜宜師太雙手合十，接過那件小小的肚兜。

靜宜師太念了一整卷經，才把服放進香爐，蘭嬪掉了一會眼淚，給孩子燒了紙，上了香，臨走時一定要塞銀子給靜宜師太，「多謝師太，多謝師太。」

「娘娘謝我為何？娘娘該謝的是皇後娘娘，是真正心慈仁善之人，娘娘對你失子的疼痛同才會如此。」靜宜師太雙手合十然後告退。

蘭嬪被楚攙扶著回宮，楚見蘭嬪為說話，「娘娘，如今誰是對娘娘好的，娘娘還看不清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蘭嬪問。

「娘娘為何不信任皇後娘娘？難道皇後娘娘有任何地方苛待過娘娘？」楚問。

蘭嬪仔細想了會，「沒有，沒有任何苛待過我的地方。只是在儲秀宮第一晚，我和王人住在一起，說了很多。」

「娘娘為何如此信任王人？」楚問，「難道王人有什麼對娘娘的好嗎？」

「沒有，但是也沒有害我。」蘭嬪說，「最初在儲秀宮，我們兩個互相扶持的度過。」

「娘娘，娘娘的得寵與王人沒有半點關係，但是娘娘為了照顧王人特意選了景宮，如果不是娘娘，王人何時得寵都不知道？但是王人侍寢后也沒有對娘娘幫上什麼忙。就是娘娘小產，除了說些話讓娘娘掉眼淚，別的什麼都沒做。充滿著虛假意」楚說，「娘娘還記得嗎？娘娘擔心自己的肚子不大，想要大補，問了奴婢，奴婢不知，娘娘又去問了王人，王人說娘娘要是擔心，就補吧。補品吃了總沒有壞。」

「但是皇後娘娘說，的繼母生二時就是因為大補過頭所以才難產以致不能再孕，皇後娘娘都心有餘悸，王人比皇后只小了幾個月，難道不知道？」

「如果那一個月里，王人但凡多說一句，事就不會如此。」

「可是每天都來見娘娘，笑著給小皇子做服，可是一句都沒說，眼看著娘娘越來越，什麼都沒說。」楚說，「若不是，娘娘不會這麼防備皇後娘娘。」也不會遭了陛下的厭棄。

蘭嬪搖頭不想承認，和王芷溪睡在宮裏的第一晚，抱著對未知的期待和恐懼，們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王芷溪不會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