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既然提了驚喜，王容與回了坤寧宮，想了一會，就讓人去準備了東西，「明日陛下來坤寧宮同樂。」

無病看著有些欣，「娘娘想通了就好。」

「想通？」王容與看著。

「娘娘不願侍寢，若平常也不願意和陛下親近，長此以往，並不是什麼好事。」無病說。

「你覺得我任了？」王容與問。

「娘娘做事只從心。」無病說。拿了輕便的鞋來換了王容與外出穿的靴子。

「你別急著忙，我們好久沒聊天了。」王容與說。

無病給王容與換好鞋后，順勢坐在腳凳上，仰頭看著王容與，「姑娘想聊些什麼？」無病恢復在閨中對王容與的稱呼。

王容與看著，面有猶豫，「其實我有幾瞬間想過，我是不是做錯了？」

「每當姑娘反思是否錯了的時候，就算不是真錯了，也是現實和娘娘設想的大有出，得不償失所以娘娘才會有這種反思。」無病說。「娘娘曾經對我們說過，這事啊，後悔就不要做，做了就不後悔。即使是後悔，也要咬牙認了。」

「適當的迷途知返也是可以的。」王容與說，「不過知錯能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有的選擇都不可能盡善盡，選擇的結果不到臨了，誰知道好壞，就算這個不滿意，之前沒選擇的那個，結果一定是好的嗎？」

「宮裡和家中不一樣，陛下也和姑娘從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無病說，「我知道，姑娘若是在外面隨便許的哪一個人家，若是姑爺也如同陛下這般，姑娘早就君若無我便休，便是休不了，也會徹底來個眼不見為凈。」

「託病去鄉下莊子去養病，實則逍遙自在，這原本是姑娘的計劃不是。」無病淺淺笑了。「姑娘進了宮，再憋屈，這樣的計劃姑娘也不能選。所以我心疼姑娘，姑娘想做什麼，都由著姑娘的意。姑娘是聰明人，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其實這都是當初閨閣中的想當然罷了。」王容與見無病說起從前在閨中戲說的事，不由苦笑。「這為人婦，有太多太多不得已。」

「若是沒了孩子還好說，但是有了孩子，如何能只顧自己清凈，總要為孩子立在那裡。」王容與說，「就是我這樣的驚世駭俗，難道真的不管不顧讓祖母和父親兄長為我擔心。」

「婚後能事事如意者，十有一二就不錯了。」王容與說。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但是人若有心，總能化不如意為如意，實在化不了如意，也要化自己的心結，人生在世，開心最重要。」無病說，「這可是姑娘的原話，我一個字都沒添一個字也沒減。」

「我現在仍然覺得人生在世，開心最重要。」王容與笑，「只是我也明白，生活的苦難也是生而為人的考驗，人來了這世上就是為了苦。食無著者為苦，食無憂者為心苦。」

「我位列皇后，又得陛下敬重，現在若要對別人說，我過的並不開心，恐怕別人都要說一句矯。在他們看來，皇后該是天下子最好的歸宿了。」

「可是誰又知道，這些不開心就是卡在嗓子里的刺，吐不出，咽不下，尋常是無所覺，一下咽心痛難當。」王容與說，「我以為我對陛下無，就能不難。」

「但是夫妻啊，如何能不難。」王容與說。

「我是有些後悔，面對陛下，我沒有自己的勇氣。我沒有勇氣能一輩子攏住他，也沒有信心能和禮法規矩對抗。」王容與說，「所以我先放棄了。」

「希這是好的選擇。」王容與說。

「如果是別人，這時該勸姑娘，就是為了公主，也要讓公主有個兄弟才是最好的選擇。」無病說，「坤寧宮其餘人不說，但是我知道，們心裡都為陛下不和姑娘敦倫而擔心，們不知道這是娘娘的選擇，只是擔心，若是沒有小皇子，娘娘的位置會不穩。」

「之前幾個月，姑娘和陛下的來往陷了最低，連送公主去乾清宮，姑娘都不曾去，從前即使陛下不來坤寧宮過夜，三不五時也要來坤寧宮坐坐，或者姑娘去乾清宮，一時間陛下也不來了，姑娘也不去了，再加上陛下在後宮寵信后妃，若是有一個得陛下喜的寵妃出來，誕下皇子，姑娘的境就更尷尬了。」

「雖是為了傾巢之危擔憂，但是還是有些許真心的。」無病說。

「歷史上無子的皇后並不在數，也不全然都因為無子被廢。」王容與說，「何況我還有一個榮昌。」

「但日子也不會好過。」無病說，「仁聖皇太后先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一個皇后，幽居別宮，不廢又和廢有什麼區別？一應待遇恐怕連稍微寵的妃子都比不上。」

「如今公主深的陛下的喜，若是日後，有陛下更喜的皇子皇出現，公主問娘娘，父皇如何不喜歡了？娘娘到時候該如何回答？」

王容與靜默了片刻，「你可真厲害，原來輕易不勸我，一開口就必要我改了。」

「娘娘不想伺候陛下，不伺候就不伺候。和不願意的人同房，是很難，很折磨的事，我也不舍娘娘難。」無病說，「只是娘娘是聰明人，要討好人時就沒有不如意的時候，娘娘在其他地方上就多討陛下的喜歡，這並不難。」

「除了後宮的人，陛下其餘地方對娘娘也好的不是嗎？」無病說。

「嗯。」王容與點頭，「我一開始都是這麼想的，只是陛下胡鬧起來，我見了心煩，就憊懶了。如今看來也是不該，我拿他當BOSS應付，如何能因為他做了不喜的事，自己就撂挑子不幹，那可是拿不到工資的。」

無病對王容與時不時蹦出一點稀奇古怪的詞語已經見怪不怪，但是見王容與的神，應該是徹底想明白了，也就不再說。

「那個男人強迫你，你卻不跟我說？」王容與說，「不然你如何知道，和不願意的人同房，是折磨的事？」

「你當時和我說了，我如何能輕易放過他。」王容與生氣道，「不行，我要讓三哥去教訓一下他。」

「娘娘。」無病喊道。「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他欺負你，如何能過去？」王容與道。

「他對我也很好的。」無病如蚊吶的說。

「那你喜歡他嗎？」王容與問。

「我是要一輩子伺候娘娘的。」無病道。

「你一輩子跟著我，也不是說不能喜歡人啊。」王容與說，「我可不想留一堆老姑娘在邊，滅人慾的事我可干不來，放你們出宮去家，也不是不讓你們來伺候了，就跟員上朝似的，你們進宮當值，也有休沐，流著出宮和家人團聚。」

「姑娘又異想天開了。」無病笑道，「這進宮了哪裡能輕易出宮，還和朝中大臣相比較。」

「如何不能。」王容與說，「我總要讓這件事做的。」

八月十四，朱翊鈞被坤寧宮來人請到坤寧宮，王容與行了禮后就領著朱翊鈞往西暖閣走去，西暖閣布置一番，裡頭長長一個條桌，外頭罩著白布，上頭盆碗碟筷，一眼過去足有三十幾個托盤，上面放著各食材。再另外有兩張大桌拼在一起。

朱翊鈞奇怪的看著王容與，不知道這是為何。

「陛下昨日問我可有驚喜，這就是驚喜。」王容與笑說。「中秋賞月要食月餅，尋常小餅會做，月餅卻不怎麼會，麻著膽子想親手做月餅給陛下吃，靈機一，不如請陛下也來同樂。」

「這可真是驚喜。」朱翊鈞笑道，「朕這雙手可從未過生的糕點，做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吃朕可沒有信心。」

「陛下天資聰穎，自然能一學就會。」王容與說，自己早已換了方便活的小袖，又親手替陛下穿上圍和套袖，昨天趕製出來的，即使是臨時用到，也是做工良，上頭也要繡的飛龍。

榮昌穿著和陛下同款的圍套袖進來，只是上面繡花的圖案不同，是小小胖胖憨態可掬的饕鬄。

王容與的圍是之前就有的，也就沒有做新的，榮昌對自己和父皇穿一樣的圍非常興，「父皇父皇。」

榮昌個子矮，要墊上凳子才能挨到桌子，王容與分給朱翊鈞一張紙，「這可是我問尚膳監要來的月餅的方子，我瞧著也不難，照著做就是。」

「餡料都在那邊桌上，不如我來和麵糰，陛下去挑餡料。」王容與建議說，面是需要巧勁的，朱翊鈞第一次做，面肯定的不好。

「隨便調？」朱翊鈞問。

王容與點頭，「陛下喜歡裡頭有什麼，就放什麼。」

「那一定不放陳皮。」朱翊鈞笑說，「朕因為月餅里的陳皮，每年只吃兩口應景而已。」

榮昌先是陪著朱翊鈞在那邊條桌上選原料，朱翊鈞拿了幾個大碗，秉持著試驗的神，各種各樣的都分一點。

「做不同的餡料，每一口吃的都是不同。」朱翊鈞笑說。

榮昌看見火，非要往裡頭放最喜歡吃的火，朱翊鈞也隨，榮昌很快就覺的挑餡料無味，見王容與面，又興沖沖的過去想要面，王容與給一個小麵堆，讓著玩。

很快就弄的全灰撲撲的，但是興頭很足，覺得這樣很好玩，和父皇母后一起玩，比什麼都好玩。

朱翊鈞很快也來幫忙面，王容與自己也去調了幾個餡，雲餡，紅豆蛋黃餡，還要香噴噴的乾果餡。麵糰要分一模一樣的大小，然後一起包餡，月餅是有模子的，按一下就出來一個，朱翊鈞和榮昌都覺得十分驚奇，哇的出生。

王容與準備了八個食盒，除此之外還要備下自己吃的量，數量可不，朱翊鈞看，「要做如此多？梓莫不是要把今年尚膳監要做的月餅都包了。」

「尚膳監何止做這麼點月餅。」王容與笑，「既然親手做了，自然要敬獻母後母妃，宮外不得要送到太後娘家以及我娘家，還要送一二大人，一二勛貴，皇后親手做的月餅，可要好好傳下名。」

朱翊鈞笑完擔心，「朕胡調的餡，若是不好吃，旁人說皇后做的不好可如何？」

「都是好吃的東西，肯定難吃不到哪去。」王容與笑，「我可是存了一定小心思，陛下調的餡，我都是用的制的模子做的，榮昌調的則是合家歡的圖案，我的是團圓。」

「恐怕他們都不知道，這次的制，是真制。」王容與笑道，「能吃到制已是天大的福氣，口味，倒是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