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宮裏瀰漫著一點淡淡的葯香,年輕的小太醫從更年輕的宮人手中接過熬好的葯,遞給王容與,「幸好師傅走前,準備了一本醫書給我,上面寫著許多娘娘可能會犯的病,以及診療判斷,不然我還真要素手無策。」
小太醫楊柳,是許杜仲的徒弟。
「所以啊,這人千萬別裝病,裝著裝著就真了。」王容與還有心玩笑,一直等到所有事都妥當,甚至陛下都搬到豹房去了,才請的太醫,當時並沒有指明,但是來的就是這個小太醫,說是師傅說了,娘娘的病別人吃不消,治不好,非得他來才行。
接連的寢食難安,鬱積吐,加持續的低燒,已經把王容與的掏空,棉躺下便是許久都不曾起來。
只是這宮裏會憂心的人已經不在了,王容與甚至能想到,有人把病了報給他,他也只皺眉說一句,病就病吧,許是哪天自己就好了。
畢竟狼來了的故事,誰都知道,騙人在先,也怨不得他不信。
兩宮有榮昌替盡孝,宮務,由宜妃,蘭妃替管著,郭妃和鄭妃都去豹房伺候陛下,如今固寵比較重要,並沒有想要來搶奪宮權。
就是要搶奪,也不怕,誰要就要去吧,落個清凈。
邊沒有一個面孔,是有些無人說話的落寞,但也慶幸,若是們現在都在這,必定都是因為張,而這種張必定讓那個不能安心休息。
對許多事和人都沒有那麼大的執著,但是對親近人卻個個都是放在心裏的,勉力裝作自己好,對養來說也是負擔。
陛下搬到豹房去住,這簡直是挑戰朝臣敏的神經,就是李太后在後面也坐不住了,來王容與,王容與形容憔悴,「你這又是怎麼了?」
王容與苦笑。「就是我願意去說,陛下現在也不願意見我,更何況聽我的勸了。」
「那就任由陛下胡來嗎?」太后說。
「陛下心裏有數的。」王容與說。
「陛下有什麼數?」李太后說,「他有數就不會搬去豹房,這後宮這麼多地方,還住不下他。」
王容與只安靜聽著,再不說話,李太后也不能怎麼樣,王容與回了啟祥宮,之後託病,也減了去慈安宮的頻率。
從進宮來,兩宮請安可以說是全勤,只每天多做一點,就可以立於輿論的不敗之地,這是向來的打算。
現在也覺得放鬆一點沒關係了,畢竟是真不好,拖著這形容憔悴的子去兩宮,那就是要陷太后們與不義了。
這宮裏最要討好的人現在不屑與討好,王容與心空之餘,頗有點誰誰的意思。本就不是一個勤勉的子。
徹底放鬆下來,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活著。
其實想想,為皇后,不盡的榮華富貴,什麼事都可以給底下人去辦,也沒什麼事能煩到面前來,多好啊。
自己從前還是沒有抓到的髓,東想西想,讓自己活的不痛快。以後就好好,只問朝夕,不管以後。
只是榮昌被日子真催大姑娘的樣子,王容與看著有些心疼。但是只要沒和陛下站在一塊,如何寬兒,母后和父皇無事,都不會信的。繼承父親母親的聰明機敏,榮昌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
只是王容與平和的心態還是多有一點積極影響,榮昌每日見,見還能神好的養病,總不會在被窩裏再的哭。
而且,也不會再在王容與面前說起父皇的話,王容與有時問起,榮昌帶出來,覺得母後不好,父皇還只和那些妃嬪們花天酒地,不來看母后,他再也不是他的好父皇了。
王容與先笑,笑后還是和榮昌說,「我和你父皇間出了些問題,但這並不嚴重,夫妻,就是和牙齒,齒相依,是最親的關係,但又免不了磕磕絆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吃飯,不小心牙齒咬了,痛的你不開心,可是不開心歸不開心,難道你要因為牙齒傷了你一次,你就把它全打掉。」
「可是父皇小氣。」榮昌說,「父皇可以讓著母后嘛,這麼一生氣就不理人,多傷心啊。」
王容與笑著看,「你這樣為母后著想,母后很高興。但是你不站在父皇那邊想一想,是不是對疼你的父皇,又不公平呢?」
「母后不想你因為我和陛下的關係,而影響你和陛下的關係。」王容與說。
「可是母后病著,卻無人來看,父皇在豹房,指不定過的多開心呢。」榮昌說。
「你親眼見著你父皇開心了?」王容與說,「就是他外表看著是開心的,你以為他心又是真開心了?」
「母后,為什麼你還向著父皇。」榮昌不解。
「我不是向著他。」王容與笑說,「只是這次,母后錯在先,所以你父皇做什麼,都是母后該得的。」
「母后也會做錯事嗎?」榮昌問。
「母后當然會犯錯。」王容與說,「人對自己犯的錯,要有承的勇氣,犯錯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朱翊鈞在豹房每天都是喝到爛醉,邊的妃嬪很多,他有時候會弄不清楚他昨夜睡的是誰,偶爾的清醒會讓他覺得遍生寒,嘲諷的想到,現在這樣的來,王容與更加不會再來應付他了。
曾經也有一次這樣的荒唐,那個時候王容與就不怎麼在他面前出現,他還想著皇后賢惠,現在想到這種賢惠就是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所以無所謂你去胡鬧。
朱翊鈞不想讓自己有清醒想這些的時候,他會忙酒來,再歌舞起,香香的人湊過來逗趣,取樂。
醉生夢死。
就是再好的也經不住這樣造,朱翊鈞漸漸有些力不從心,馮尚和鄭貴妃搭上線,推薦了幾位道士宮來,敬上幾味仙丹,使用後果然煥發一新,陛下大喜。
道士們開始在豹房結廬煉丹。
這是眼看著陛下往昏君路上一步步下,朝臣們坐不住了,勸誡上言的摺子是飛雪一樣飛往豹房,朱翊鈞不看,閣臣都不見,這摺子還看它幹什麼。
閣臣們就開始在豹房外跪著求見陛下,朱翊鈞再胡鬧,有不能就讓幾個閣臣都在豹房外跪死。
扶著額頭見了閣臣,閣臣看著朱翊鈞上打晃的裳,跪下來請陛下保重龍。
「朕是真的神不濟,不是特意不理朝政,朝中諸事,還請諸位閣公,費心擔量些。」朱翊鈞說。
「有臣子上摺奏疏,陛下便是不濟,也是必要看的。」閣臣勸道。
朱翊鈞忍著頭疼看了摺子,隨意翻了幾本,等到看到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的奏疏,看完后氣的渾發抖,「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對這閣臣訴苦,「朕是喝酒了,但是試問天下誰人不飲酒?滿朝文武,回家不喝酒嗎?高興不高興,會客獨,小酌幾杯,怎麼,你們喝的?朕就喝不得?」
「還要寵幸小太監,他是親眼見了還是如何?來人,去拿起居注給諸位大人看看,看朕到底有沒有寵信小太監。」
閣臣只道不敢。
「說是貪財,這天下都是朕的,朕還要去貪太監的銀子,員的銀子不?還勒索?如此臆想造朕,豈不可恨。」
「至於氣,朕便不說,人人都不是聖人,偏要朕來當個聖人不?」
朱翊鈞說,「朕寵幸鄭貴妃,那是因為鄭貴妃對朕好,溫,朕做什麼事都想著,噓寒問暖,陪朕讀書,朕就是偏寵一些又如何。」
朱翊鈞說到一半,竟然是怔住了。他想到從前,陪他讀書,對他溫,噓寒問暖的是皇后。皇后對他妥帖,如沐春風,他如今卻是再也吹不著了,鄭妃,鄭妃的溫和皇后比起來本就什麼都不是。
朱翊鈞想到傷心,竟然是眼眶微紅,失態了。
申時行接過這道奏疏一看。「陛下,這只是無知小臣輕信謠言的不智狂率舉,陛下千萬不要為此大肝火,傷了。」
朱翊鈞以手捂臉,遮蓋住自己的失態。
「朕知道,朕現在不上朝,多的是文臣想要上疏勸誡,好沽名釣譽,博個賢臣名聲。」
「上奏疏來說朕的,都回頭看看自己,本職工作做好了沒有?就在這對朕指手畫腳。」
「閣也是,多干實事,打炮。」朱翊鈞說,「朕如此不好,難道還要朕親力親為,那朕還養著一般朝臣做什麼?」
「就是你,你回到家裏,難道還親自去市場買菜,回家做飯,這家長里短,人來往,都是你親自去做的嘛?」朱翊鈞說。
「這個什麼雒於仁,胡言語構陷與朕,革職,流放。朕再也不想在朝中見到他。」朱翊鈞道。
此事一出,這雪花般的摺子間斷的了一些,但是閣臣們又開始擔心,這陛下都明說寵鄭貴妃,如今陛下和皇后見不著面,那就沒有嫡子,這立誰為太子,恐怕陛下會和朝臣對著干。
「聽說後宮娘娘不好,恐怕陛下是存了等皇後娘娘崩逝,鄭貴妃上位,皇三子名正言順的主意。」武英殿裏,閣臣們抄著袖子議論。
「不行,還得勸陛下早立皇長子為太子。」王錫爵道。
「且等等吧,看上次陛下的言行,他如今既沒有非要立皇三子為太子,咱們也先緩緩的提。」申時行道。「不然激起陛下的逆反心理就不好。」
「我只擔心,陛下如今開始通道,自然免不了吃些仙丹藥丸,這前車之鑒,歷歷在目,不早日定下太子,如何能心安啊。」王錫爵說。陛下他爹他爺爺,可沒吃道士敬的丸子。
「若是擔心陛下,那就更沒有必要了。」申時行說,「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咱們都照規矩來辦的,誰也說不了我們的錯。」
「鄭貴妃一介流,難道能帶著皇三子翻天不?」
「陛下喜鄭妃,對鄭氏一門也頗有優容,我覺得,我們得盯著點,然後尋個大錯,一次把這在外面招風惹雨不安分的爪子給剁掉。」王家屏說。
靜養了許久,都到暮春初夏,王容與才大好了些,與新來的宮人也彼此悉,芳若出宮轉了一圈,回宮后在尚宮局下面當了一個執事姑姑,常來啟祥宮和王容與通外面的消息。
老太太先前病了一場,最近好了,天天在佛堂給娘娘念經祈福。
伯府二爺和二回來了,膝下已有了兩個兒子,說暫時不往外走了,準備在京郊開個書院。
三爺的姨娘上個月生了一個姑娘。伯府姑娘金貴,伯爺和老太太都高興的。
無憂無慮也在老太太的主持下出嫁了,嫁的都是穩妥人,娘娘盡可放心。
喜桃和顧言晞不願意嫁人,們也沒個去,如今就跟著無病替娘娘打理嫁妝,們還想著有一日要回宮來伺候娘娘呢。
無病又懷上了。這次那個沈爺是非要一個儀式,把無病從伯府接到沈家去。無病讓他只辦了一桌酒,其他的不願意,如今也是和喜桃,顧言晞單獨住在外面的小院裏呢。
「怎麼這麼擰。」王容與說,「難道我的人,還能讓人白白睡去嗎?既然沈立文要娶,你替我去傳話,讓放心的嫁,之前一個兒子已經委屈了,如今還委屈肚子裏這個小的不。」
「不明不白給人生孩子,這吃虧買買也做?」王容與道。
「我明日出宮就去見,把娘娘的懿旨明白說給聽。」芳若說。
「喜桃和言晞也不用拘謹,若是遇上好了,親也好,們也都到年紀了,放心,若是我還能讓們回宮,就是嫁人不嫁人,我都會讓們進來的。」王容與說。這裏說的就是那些甘願出宮也依舊要等著伺候的人,留在宮裏,四散去伺候別人的,就當真是主僕緣分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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