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在啟祥宮大發雷霆，「這張差何許人？他如何進的宮？他如何去的皇子所？他的木棒從何而來？」

「朕的後宮，就是讓人猶如出無人之境嗎？」

錦衛指揮使跪在當下，不敢辯駁。

「啞了？」朱翊鈞問，「查出來什麼了？」

「這張差，據自己說是從南邊來的，在京城並無什麼營生，混跡在賭場，親人朋友一概都無，臣已經派人去他說的籍貫地去查，但要真如他說，離家許久，怕是也查不出有什麼有用的消息。」指揮使說。

「他招供出的太監又查出來什麼？」朱翊鈞問。

「龐保，劉，確實是咸福宮的太監，但是去咸福宮也不過一年時間，臣已經把咸福宮所有的宮人都審訊一遍，都說這二人並不常在鄭妃面前伺候，不是娘娘的親信，而且都對這二人謀劃事一概不知。」

「龐保，劉二人直說是鄭妃娘娘指示，便是第一次給張差的三百兩也是娘娘給的。」

「至於他們背後還有沒有別的人，還需要時間。」指揮使說。

「然後呢，張差是怎麼弄進宮的，他手裏的那個棒子是怎麼進宮的？宮都是擺設嗎？啊？」朱翊鈞怒道。

「張差是龐保用監腰牌混進宮的，棒子則是劉去尚膳監要的木，藏在宮后苑，每天去磨兩個時辰磨出來了。」劉說。

「這麼說，是早有預謀？」朱翊鈞說。

「應該是早有準備，但是什麼時候發，之前是沒有定數的。龐保說是因為現在皇后早產，陛下的心也在長春宮裏，宮有些輕鬆，才說現在行的。」

「那照這麼說，朕每年和皇后在瀛臺的時候，這後宮里到走的野男人？」朱翊鈞森然道。

指揮使跪地噤聲。

「沒規矩的，一個個的教，教不會就滾蛋，若日後還發生這樣的事，從上到下，都給朕把腦袋放這。」

「是。」

「那個張差，龐保以及劉，都就地決，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擴散到其他人。」朱翊鈞說，「有這個功夫，好好整頓宮闈。」

指揮使只道是陛下有心保全鄭妃，回去后把所有證詞整理冊送到前，當事人都死，扔出宮去。

這守門的將士都被奪了職，發配南京守陵。

餘下的也要練起來，不得放鬆，不過這是后話。

朱翊鈞皺著眉，想得見明天上朝時朝臣們激的模樣，一私心，想乾脆明天還是不上朝，眼不見為凈，一了百了。

但他到底不再是那個任的帝王，不再會以逃避來解決問題。

終究要面對的。

朱翊鈞知道自己臉難看，就不準備去長春宮了，怕王容與瞧著憂心。張進來，「陛下，鄭妃娘娘在啟祥宮外跪著，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說什麼了？」朱翊鈞問。

「只是在喊冤。」張說。

「跪就跪吧，等到力不支暈倒了，再著人送回咸福宮就是。」朱翊鈞道。

恭妃懷抱著皇長子淚流不止，朱常其實不太喜歡讓母妃摟著，但是母妃又驚又怕，竟是連皇子所也不讓他回了。

「鄭妃跪的，我也跪的。」恭妃說，「皇長子了這麼大的驚嚇和委屈，若是陛下因為鄭妃跪一跪就心疼而輕輕放過，我就一頭撞死在啟祥宮前。」

「母妃慎言，父皇一切都有主張，母妃不要輕舉妄，反而招了父皇的厭。」朱常勸道。|

「我的兒。因為我，你了多委屈，也許我死了才是對你好。」恭妃捧著兒子的臉哭道。

「母妃不要這麼想。」朱常說，「我不得父皇喜歡，有母妃在，尚且有人記掛著我，若是母妃不管不顧的死了，留下我在這宮裏，該有多可憐。」

「我的兒啊。」恭妃大哭道，「不如我們去求太後娘娘，讓你皇祖母為你討個公道。」

「母妃且等著吧。」朱常說，「若是父皇，一味偏袒鄭妃時，我們再做打算。」恐怕到時候，去求皇後娘娘都比去求太後娘娘來的有用。

顧言晞來前，「娘娘著奴婢來問陛下，鄭妃為何跪在宮外？」

朱翊鈞嘆氣，「娘娘要靜養，是誰上沒個把門的在娘娘面前什麼都說？」

「鄭妃娘娘哭訴的聲音有些大，娘娘聽到了。」顧言晞說。

這下可好，原本想不過去的也不行，朱翊鈞雙手臉，然後仰著笑臉進去了，「鄭妃我已經讓人送回咸福宮了。」

「你說你耳朵怎麼這麼尖呢，隔著好幾道牆都讓你聽見了。」朱翊鈞笑說。

王容與依著他坐下，「三郎在我這不用強歡笑。」

「可是宮裏出什麼事了？」

「你不跟我說，我自己胡思想，反而對靜養有礙。」王容與說，「我養的是，腦筋該轉的還是要轉。」

朱翊鈞苦笑著把事說了。

王容與第一反應。「陛下明天要去上大朝。」

「宮中出了這樣的事，朝臣們肯定忐忑難安，陛下得去給他們一劑安心丸。」

「都可以預想明天朝上喳喳的模樣，哎呀，頭疼。」朱翊鈞嘆道。

王容與輕輕按他的頭部，「也是我不爭氣，才讓陛下陷此等境地。」

「這又與你何干。」朱翊鈞道。

「朝臣們擔心的只有一點，陛下只把那一點解釋清楚了，朝臣就不會吵的陛下頭疼。」王容與說。

「我知道。」朱翊鈞說。「我知道怎麼做。」

王容與沖他笑，「我信三郎能做的好。」

「只是這宮也未免太鬆懈了些，竟然讓外男進宮，還一路打殺到皇子所，實在是不該。」王容與說，「陛下要給他們弦。」

「嗯。」朱翊鈞點頭。

「常今日了驚嚇，陛下也該去看看。」王容與說。

朱翊鈞聞言閉眼，想裝聽不見。

王容與好笑的推他，「皇子所離公主所不過一個花園，今天這樣的陣仗，怕是公主們也驚了，陛下，便代我這個母後去看看如何？」

「那我去看看榮昌，昭宜。」朱翊鈞道。

王容與看著他的背影，無病來攙扶坐下，又蓋的暖暖的，王容與長嘆一聲。

「娘娘別想了。」無病說，「娘娘坐月呢，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哪能真什麼不知道啊？」王容與笑說，「我倒是理解背後人的做法，我早產，又只生了一個公主，怕是嫡子無，這無嫡立長，不就是皇長子了，這皇長子出了意外，可不就是皇三子了。」

「但是這過家家一般的拎著木就去皇子所行兇的犯人，也像是皇長子一系，為求自保倒打一把，讓鄭妃和皇三子拘束。」王容與說，「陛下已經決定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因著鄭妃在這跪的原因，恐怕又有人猜測是陛下留。」

「難道不是嗎？」無病說。

王容與搖頭，「陛下如今膝下只有這麼兩個皇子，同室戈，是陛下不願看見的，就是明天大朝，陛下也有給個答案，讓朝臣放心，也讓鄭妃和皇三子死心。」

「陛下會立皇長子為太子嗎？」無病問。

王容與笑，誰知道呢，「牛牛今天喝了多？」王容與問，因著小公主早產弱，量比尋常的小嬰兒小了一半，朱翊鈞和商議該取個賤名好留住，朱翊鈞就給起了牛牛這麼個小名，「希能像牛一樣健康強壯。」

王容與也不管這個名是不是適合孩了，也就牛牛這麼著。

「比昨天又多喝了兩湯勺，黃太醫說，再這樣下去，用不著多久，公主就能和普通孩子吃的一樣多了。」無病高興的說。

「那就好。」王容與說，管什麼太子相爭，只顧好眼前這坨心肝就是。

朱翊鈞到朝上，果然朝臣們從宮彈劾到錦衛，到讓陛下嚴懲行兇之人以及背後指使，到最後說會出現這樣的況，完全是陛下在冊立太子一事曖昧不明，才生起的事端。

朱翊鈞擺手讓人言，聽他說。

「朕在此，與諸位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即使到今日此刻，朕依然寄希與嫡子繼位，朕不立太子，不是為了皇長子，也不是為了皇三子。」

「但若是，但若是，朕此生，沒有嫡子繼位的福氣。」朱翊鈞眼看著前方，字是一字一頓的說，彷彿他的心意都傾注與其上，說到沒有嫡子繼位的福氣，朱翊鈞眼眶微紅，語音輕，讓人不忍聞聽。

「祖宗家法，無嫡立長。」朱翊鈞說，「朕，絕無二話。」

申時行率先跪下，「陛下聖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依樣跪下，口呼陛下聖明，陛下萬歲。

老天，你告訴朕，是否朕真的沒有這樣的福氣？

朱翊鈞回到長春宮，頭枕著王容與的膝蓋，王容與溫的著他的頭髮，並不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恭妃聞聽到陛下在朝堂上這樣說了，摟著朱常喜極而泣，「我的兒，此番苦沒有白，你父皇說了那樣的話，就是鐵板釘釘了。」

「母妃不要太過喜形於，以免父皇不喜。」朱常勸道。「再說，也不能斷言，皇後娘娘就生不出嫡子了。」

「總是現在沒有生。你就是太子。」恭妃熱淚盈眶的說，等這一刻等的太久，在這宮裏煎熬的太久，若不是有這樣一希在眼前，早就活不下去了。

不止一次想過，若是當初沒有聽太后的話，沒有到陛下跟前去，沒有生下常，的人生是不是會不一樣？

伺候到二十歲上就出宮，拿著皇后給的安家銀子，足以打造一副好嫁妝，出宮找個厚道人親，雖貧苦，也有暖被窩知心人。

不像在這深宮，便是穿再多也還是覺得冷，珍饈玉食口也是索然無味。

但是，只要有一天常了太子，了陛下，母憑子貴了太后，這宮裏就不再冷了。恭妃眼帶希翼的笑著，終有一日，的折磨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