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微從床上爬起，了頭，下了床，來到梳妝臺前上妝。

徐醫這個醫的名頭倒也不是空架子，一個多月不在，皇后的依舊被照顧的極好，雖然從脈象來看要比從前差了許多，但怎麼說也算是保住的命了。

皇后今日的氣不錯，好興緻的讓舒雨微陪下了盤棋。舒雨微不會，皇后便親自教。

落子從容，棋法和，皇后所走的每一步，都看似沒有一點殺傷力，但卻總能巧妙地化解危機，棋到最後，莫名就贏了，舒雨微真是看得稀里糊塗。

屋裡就們二人，舒雨微便也沒有偽男音說話：「娘娘這棋……總人看不懂，是如何贏下得。」

皇后輕笑一聲，好心道：「其實本宮也不知道，稀里糊塗就贏了。」

笑得很淡，但卻是這麼多日以來，舒雨微頭一次見舒展笑。

眼前的子縱然眼角皺紋滿布，但這樣發自心的笑，卻舒雨微彷彿看到年輕時的樣子，那是與晏長寧截然相反的模樣，幾乎讓恍惚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晏家培養出來的嫡。

「娘娘的棋是誰教會的呢？」

皇后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的目再次落在棋盤上，忽然沉默下來，許久許久，突然釋懷般地笑了一聲，一面抬手收拾棋盤，一面同舒雨微道：「其實父親原是不讓本宮學這些東西的，晏家的嫡和庶不僅只是份上的差距，更多的是教習上的差距。父親不要求子琴棋書畫樣樣通，但必須得通一樣。本宮從小被家族培養，就是為了日後選秀，父親原是想要本宮為前朝皇帝的嬪妃，所以從小本宮就只專學書法，為的是討前朝皇帝的喜歡。」

「但前朝氣數將近，父親自然不會將我再送宮裡，他於是看中了如今的陛下。陛下當時若想要推翻前朝統治，就得說服父親，雖說常晏兩家世代好，但陛下明白，晏家世代忠良，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承諾娶本宮為妻，登基之後，就立本宮為皇后。兩人一拍即合，本宮也就這樣嫁給了陛下。」

說的這樣簡單，好似兩方都對彼此無意，但舒雨微一直記得梅兒的話，知道心裡是有皇帝的，不免蹙眉問道：「其實……娘娘是喜歡陛下的吧。」

皇后的手一，著手中那顆黑的棋子，默然許久，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喜歡了。」

舒雨微又問：「所以娘娘的棋，是陛下教的嗎？」

皇后將棋子放棋盒，緩緩地點了點頭。

「因為是世，所以常晏兩家常有來往，本宮雖是深宅眷，但偶爾也能見到他一兩面。」說著，忽然皺了皺眉，拿起桌上的綉帕輕咳了兩聲。

皇后低頭看了眼綉帕，瞳孔微。默默將綉帕疊好，放在一邊，繼續若無其事地跟舒雨微講道：「那日夜裡，陛下吃醉了酒，到後院散步解酒，本宮正好因為詩句背的不，被教習姑姑罰在樹下思過。教習姑姑晨時告訴本宮去背，晚間檢查，可說的與查的並非一首，被本宮穿，又說本宮頂，所以那日的思過本宮並不服氣，只覺得委屈，站著站著，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然後陛下就走了過來。」皇後手抵在鼻子，嗤笑一聲，道：「陛下那日醉的糊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他走過來，也只是為了問本宮院里的涼亭在哪，他想去坐坐。但見本宮哭得難過，他頓時就將涼亭的事忘得一乾二淨，顧著安本宮。」

「後來，他來晏府就會想盡各種辦法來找本宮，他教本宮斗蛐蛐，教本宮下棋，帶本宮翻牆出去放風箏。那是本宮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生還可以有另一種活法。」

舒雨微有些容，「難怪……娘娘看著，並不像大小姐那樣固執。」

皇后角泛起一抹苦笑：「寧兒嗎？那孩子確實被兄長培養的不近人、固執執拗。宣德王府上的側妃和妾室，若都算上真是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但們被趕走的被趕走，被殺的被殺，如今能留在王府的，大多都是願意聽寧兒話的。很多時候本宮在想，也許父親是希本宮為寧兒那樣的人。如此一來，這後宮也就不會有什麼得寵的妃子。」

舒雨微道：「但娘娘是良善之人。」

皇后輕笑地搖了搖頭，「只要晏家不倒，本宮的后位就穩如泰山，如若與其他妃子換了份，為了家族的榮，本宮的手上，也免不得沾上鮮。」篳趣閣

說是這麼說，但舒雨微總覺得，皇后這樣的子，即便真與其他妃子互換份，也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不再跟皇后糾結此事，而是將話題引了回去：「所以，娘娘是從很早以前就對陛下心存慕嗎？」

皇后默了良久也沒有回應，大抵是不太想說。

也是，經歷過那樣讓人絕的事，皇后怎麼可能再承認自己的心意。

舒雨微明白，也就沒再追問，迅速收拾好棋盤，從凳子上站起，朝皇後行了一禮，道：「時辰也不早了，今日太醫院的事還沒忙完，就不打擾娘娘清凈，妾先回去了。」

說著，便轉離去，然而皇后卻又突然喚住。

「雨微。」也站起，臉上還是從前那樣溫和的笑容：「以後只有你我二人在場，不必稱本宮為娘娘，就像江兒那樣喚本宮姑姑。」

舒雨微轉過，看著皇后，疑聲道：「這樣似乎於禮不合。」

皇后明白所指的不是自己的份，而是作為妾室的份，於是開口寬：「本宮很喜歡你，無論你是否嫁於江兒，本宮都願意有你這個侄，更何況以江兒對你的喜，遲早有一天，你會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至於現在的那位妻子，本宮也略有耳聞，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別人。」

「但，本宮希，若真的被阿江休棄，最後也能有個好的歸宿，頤養天年。」

舒雨微心頭一，這真的是晏家除了晏長歡與晏謫江以外，唯一一個對毫無保留展示偏的人。

如果說從前想要皇后活下來，是為了任務、是為了晏謫江，但如今想讓皇后活下來，真的就只是希能活著，好好地活著。

這樣好的人，不應該就這樣帶著悲傷與難過離開人世。

舒雨微看著，目愈發誠懇。

「娘娘，您一定要保重，這不是為了晏家，只是為了您自己。」

說罷，又朝皇後行了一禮，道別後轉離去。

皇后的表一滯，突然愣了神。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也跟說過一樣的話。

……

舒雨微從皇後宮里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理太醫院的瑣事，理完以後，便去跟徐醫打了個招呼，提前離宮。

趁著天還早，快步趕回晏府，直奔晏老爺的書房而去。

書房門前有侍衛攔著，通報了晏老爺，得到允許之後，才開門放進去。

晏老爺正站在書桌前練字，好不閑適。

舒雨微跟他行了禮，正要直言來意，就聽到晏老爺調侃：「昨日在我面前不是戰戰兢兢的嗎？我不去找你，你怎的倒跑來找我？就不怕我吃了你？」

他還有心思開玩笑，眼見心不錯。舒雨微訕笑一聲，回應道：「老爺說笑了，雨微怎會這樣想。今日來見您，是想問問您皇後娘娘與陛下的一些前塵舊事。」

晏老爺臉上打趣的神一滯，漸漸消散。他將手中的筆放下，坐到了椅子上，神嚴肅不：「你問這些做什麼？」

舒雨微沒有瞞，如實跟他說道：「雨微今日進宮，與皇後娘娘下棋，期間閑談了幾句。雨微能覺到娘娘心裡是有陛下的，但娘娘又不願承認。雨微私以為，娘娘的心結，或許與陛下有關。您是娘娘的兄長，對於娘娘的未出閣前的事應是比旁人更了解。」

晏老爺眼中警惕的目稍褪，他看著眼前子誠懇的模樣，不免嘆了口氣，言道：「若是娘娘時之事，我還能夠說得上，但娘娘及笄以後的事，我是半點都不知道，因為那時，我早就已經家，搬出府邸，另立門戶了。」

舒雨微眉間一蹙，仍不死心：「那……就一點事都不知道嗎？」

晏老爺擺了擺手：「我只知道陛下當年來晏家，多半都是為了娘娘，至於兩人直接相的細節，一概不知道。」

舒雨微有些犯難，卻也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正行禮告退，打算去問問晏謫江，看他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查到，但晏老爺卻突然開口：「不過，你可以去常家的舊宅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有道理。

舒雨微拱手言了聲謝，晏老爺笑著擺了擺手，語氣極為和善：「你是替皇后解憂，為晏家辦事，何須跟我言謝？」

舒雨微含笑客套了兩聲，隨後行禮告退。

回到屋裡，卸了臉上的妝容，又化了淡淡的妝。更了水藍的對襟襦，外披一件雪白斗篷，隨後帶上若歆，了晏府的馬車，按照晏老爺給的指示前往常家舊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