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翕一整天都沒有得閑,顧昀卻是悠閑,他一上午就守著一壺茶,眼前放著本庫房登記冊子,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上午。

午飯大家都是不回家吃的,有的人自己帶了吃食,條件好些的就會有人現送,像顧昀這樣的,完全可以回家吃完了再來,但他剛上職不好搞特殊,於是就每日吃家裏送來的。

這天趙章送了食盒過來,顧昀打開瞧了一眼,就知道是他媳婦給準備的,謝景翕講究飲食搭配,葷素有度,看上去簡簡單單的,實際很是用了心思。其他的人午食都很隨意,有些幹脆就啃個粿子完事,所以你要是大魚大的就有點招人眼,但其實說白了顧昀是不想把他媳婦好容易準備的東西被那些大老糟蹋,要不就算是天天大魚大的分給他們吃都是無妨的。

正巧楊壽禮不知從哪回來,好像忙了一腦門子一樣,連顧昀同他打招呼都沒瞧見,低頭耷耳腳步匆匆的坐回自己的位子,跟趕著去做了賊逃回來一般。楊壽禮有些五大三不修邊幅,好好的一服套在他上,是穿出了一種土匪頭子的氣質,估計就算穿上龍袍上大街上走一圈,也照樣能嚇哭娃娃。

楊壽禮掏出幾個粿子,也不知洗沒洗手,抓起來就往裏塞,一口吞半個,囫圇吞棗似的往下咽,聽那吞咽的聲音就能把人噎死,一口氣吞了兩個,又端起一壺不知道是那日泡的茶水,對著直接灌了半壺,估計是被茶葉沫糊住了嚨,差點沒給自己嗆死。

顧昀實在瞧不下去,對楊壽禮道:“楊大人,我今兒帶的多,要不要一起吃點？”

楊壽禮狠狠的吞咽了一下,終於把嚨裏零狗碎的玩意咽下去,揮了揮手,“我不吃你那點鳥食,喂貓似的看著都,還是這玩意實誠,好帶又管飽,十個八個一下肚,完活。”

顧昀笑笑,繼續慢悠悠品嚐他媳婦準備的貓糧,楊壽禮果然一口氣吞了八個粿子,然後拍拍手,又急匆匆走了,顧昀吃完飯略坐了一會,便往兵籍庫後麵的幾間屋子走去。

庫部的構造很簡單,一個專門盛放兵籍的二層小樓,後麵連著的是軍械庫,占地足有二十幾間,反正平日有專人保養拭,楊壽禮閑來無事,就專門給自己收拾出一間屋子研究他自己的那些零狗碎。

他這個屋子雖然不起眼,但卻不大讓外人進,神神叨叨的,顧昀來了沒幾天,卻很得麵子的被允許進去了一回,顧昀這種一肚子心眼的,要想準誰的脾氣那是易如反掌手到擒來,別人都覺的楊壽禮怪異孤僻不易接近,恨不得都躲著他,顧昀就偏投其所好的故意接近,一番接下來,顧昀卻發現楊壽禮是個人才。

這屋子四麵不,唯一的一個小窗戶還被他用布遮了起來,白天在裏頭倒也能勉強視,就是乍一進來有些森森的,像顧昀這種不得冷的人便有些待不住,他特意穿了件披風,輕手輕腳的過來敲敲門,等了好一會才聽見楊壽禮回話。

“是我,顧昀。”

楊壽禮放下手裏的家夥,沒好氣的過來打開門,一瞧見顧昀那張臉,憋了一的牢又吞下去,混著一肚子的涼水粿子打了個飽嗝,然後煩躁的抓抓頭,“快快,把門關上,別進了風。”

楊壽禮人心細,每天關在這裏搗鼓火,顧昀瞧過他的圖紙,從研製各種火藥的配方比例,再到一些火銃大炮的設計圖,那細程度一度讓顧昀驚訝,實在難以想象這麽個古裏古怪的大老能幹出這種事。

顧昀曾經見過一些海外流傳過來的火銃火,確然比大陳的細先進百倍,然而大陳並不注重武力,所以這方麵的研製幾乎沒有,大陳的火最大的用途大概就是鳴炮禮賀以及狩獵,倒是有北疆進貢了一些火銃,隻是並不實用,現在估計還躺在宮裏當擺設。

如果楊壽禮這家夥真能搗鼓出點門道,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隻是想要發展應用,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這並不妨礙顧昀對他的興趣。

顧昀知道進來的規矩,並不多問,隻是抱臂在旁觀看,楊壽禮不知遇上了什麽關鍵,抓耳撓腮的恨不能就地炸,硫磺硝石的味道十分刺鼻,真不知道他整天悶在這裏是怎麽的了的。

“我覺的火銃的口徑還可以再擴寬一些,銃長略短一些,藥室部分再大一些。”

顧昀撿起他隨意仍在地上的圖紙,估計是否決了的方案,他覺的楊壽禮確然是有些天賦的,他畫的火銃在構造上就已經很接近他所見的那些,隻是可能在尺寸比例上還在索,當然,這還要配合相應威力的火藥,可謂是每一個環節都至關重要,他這樣閉門造車能造這樣,就已經很難得。

楊壽禮被他冷不丁一打斷,正要著惱,卻在瞧見被他棄的圖之後愣住,似乎在考慮顧昀說的方案,他急切的抓過顧昀手上的圖紙,又埋著頭修改起來。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我回頭再跟你說！”

這個態度就是已經他自便的意思了,顧昀掩鼻笑笑,覺的楊壽禮這個人怪有意思,能被允許在這個屋子裏自便,就是已經接納他為朋友了,所以顧昀也沒跟他客氣,依舊輕手輕腳的參觀起來。

屋子裏昏暗沉靜,輕微的腳步聲都能十分明顯,顧昀盡量不去打擾他,隻隨便拿起幾個火銃的模型對著那點微弱的觀看,忽的有片極快的影在模型上過,顧昀瞳孔一,不聲的往掛著布的窗戶上瞥了一眼。

楊壽禮還在忘我的研究,顧昀徑自出去,臨走時還替他關好門,眼風掃了一眼極快躲走的人影,角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謝景翕這廂收到沈渙之的禮盒,裏麵是幾匹布料以及一些花樣子,上麵贅述了一封信,大概是說因為有的幫忙,京城的巧意紡對他的繡品布料很興趣,於是簽了一筆大單,而且依舊是以靈繡紡的名義推出,等到名頭打出去,靈繡紡在京城開分家的事就有著落了。

這確然是件好事,京城的巧意紡是數一數二的大繡坊,不說別的,當年在謝家的時候,還有幾件服是出自巧意紡,京裏各家的姑娘夫人,都在他家做裳,倒是現在名頭越來越大,想要做件裳就要等許久,如果沈渙之能借巧意紡一臂之力,那的確是很不錯的。

“總算姑娘沒白忙活呢,呀,這花樣子真好看。”

明玉拿著沈渙之送來的花樣子不釋手,謝景翕看了一眼,知曉這恐怕是剛出來的新樣子就給送來了,若不是現在不方便給做裳,恐怕就要送幾套現的來。沈渙之是有些軸的,認定了的事輕易轉不過來,說要供一輩子的頭麵裳,還真就變著法的送。

“你挑幾個喜歡的拿去,回頭再給百草幾個。”

“那我就不客氣了,嘿嘿……”

謝景翕笑睨了一眼,“說的好像你什麽時候客氣過一樣。”

顧昀今天回來的早,一進屋就瞧見明玉那賊兮兮的表,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拉珠寶盒子,“呦,背著我搗鼓什麽好東西呢？”

“姑,姑爺！”

明玉好像屁上墜了炮仗似的噌的竄到一邊,背著手藏著手上的花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謝景翕沒好氣的瞅一眼,站起來替顧昀接著換下來的服,“今兒回來的早。”

“本來就沒什麽事,再走的遲一會估計就走不了了。”

顧昀用熱水泡了泡手,才過來牽著謝景翕一起坐下,明玉背著手往門口蹭,“姑爺,我們姑娘今兒可忙了,一整天都沒閑著,您快陪說說話,可念叨你半天了。”

謝景翕:“……”

明玉已經自生了跟顧昀回報工作的技能,而且這歪曲事實的本事日漸進益,基本掌握了抵抗顧昀眼神必殺技的要領,那就是出賣家姑娘,還要變著法的賣,但甭管怎麽賣,總能搏們姑爺一笑,但一不小心就能把謝景翕坑的抵掉。

明玉十分無恥的賣了謝景翕而功,關上房門一陣大氣,抱著手上的戰利品屁顛屁顛的跑了,隻留下屋裏的倆人大眼瞪小眼。

謝景翕失笑,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布料一邊道:“是沈渙之送來的,我前些日子幫他打了打樣子,他特意送來賄賂我的,可沒把我坑苦了,每次出門都得變著法的招人眼。”

顧昀心說是夠招人眼的,都不知招了多狼眼了,他瞇著眼從那一堆料子裏找了朵宮花出來,往謝景翕頭上比劃比劃:“這個適合你的,倒是會送東西。”

謝景翕之前是跟他提過沈渙之的,也沒藏著掖著,連老夫人想要撮合他們的事也說了,反正謝景翕是沒覺得有什麽,將來不得會麵,顧昀這種人,不說他也看得出來。

謝景翕就著他的手往鏡子裏瞧了一眼,“是還不錯,我小時候可不是白欺負他的,喜好被他的徹,送的東西自然都是挑我合適的來,不過這種花平常在家帶著玩玩罷了,出不得門子的。”

說完就瞧見顧昀在鏡子裏皮笑不笑的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