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將伶春閣裏能烤的東西各點了一份上來,桌子還另加了一張,謝景翕被這琳瑯滿目瞧花了眼,心說他是準備喂豬嗎？

“你那是什麽眼神？”顧昀看一眼,幫切了一塊烤羊端過來,“擔心吃不完麽,沒事,一會自會有人幫咱們吃,來嚐嚐這羊如何,他家最是有名的。”

謝景翕盯著端到眼前的羊直皺眉,平日裏吃些白還尚可,唯獨羊牛吃不下去,雖然聞著味還不錯的樣子,但實在沒勇氣往裏放。

“真不嚐嚐？保證你吃不出半點羊膻味。”顧昀有些引的口吻,“這是最好吃的一塊,一會他們來了可沒你的份兒。”

謝景翕勉為其難的相信他一回,夾了一小塊放裏,嚼了半天也說不上是個什麽滋味,反正尚能口而已,真要說好吃也算不上。

顧昀見實在不吃也不勉強,便給切了兔子跟過來,謝景翕這才眉開眼笑的吃了幾口,“你說誰要來啊,這麽多,十幾個人都夠了吧。”

顧昀手,衝挑挑眉,“你是太小瞧那幫吃的家夥,三五個人就能吃完信不信,你先慢慢吃不著急,一會還有呢。”

果然沒一會,顧莞就嚷嚷著跑進來,直接對著烤羊就下了爪,“哎呦可把我死了,聞味吃不著,原本還以為那馮大才子能寫出什麽驚世文章,真是白挨半天,要是那樣的也能連中三元,我趕明兒也去考個榜眼探花回來給你們瞧瞧。”

“你可真一點都不謙虛。”謝景翕笑睨一眼,“你可別嚷嚷,回頭人家聽見多不好。”

“我呸,還怕他聽見不,就這玩意還用得著我嚷嚷,不瞎的人誰看不出來啊。”

謝景翕方才也瞧了幾眼,“我倒是覺的中規中矩吧,沒準人家就隨便寫寫糊弄你們的呢,畢竟誰也沒瞧見真的卷麵,誰說的準呢。”

顧昀意味深長的看一眼,正待說點什麽,就聽外麵傳來一陣笑聲,“嫂子果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怪道顧兄都不舍得出門了呢。”

謝景翕好奇的看向來人,此人聲音十分清麗,並不似一般男子那般低沉,穿著打扮也很是幹淨窈窕,那細的臉比好多子還要水靈,不是別人,正是離先生。

顧昀可真是會結人啊,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奇人。

“離先生才是真正的有意思呢,方才隻聽先生唱了個尾就已然心曠神怡,正憾沒早些來,如今得見先生風姿,竟是覺的不聽也值了。”

離眉眼一挑,那狹長的丹眼就顯出幾分意,“嫂子怎麽就這麽會說話呢,沒早些認識真是太虧了！改天一定單獨給嫂子唱一出。”

“能不能要點臉,一把年紀誰嫂子呢！”顧昀瞅了他一眼,十分不給麵子的揭他老底。

“啊？不能吧！”顧莞滿的嚼著,“先生有五十了嗎？我看最多也就三十吧。”

離:“……”

離這張臉別說三十,說十八九都有人信,說他三十都像是在罵他,雖然他真的已經三十好幾。

離不跟年輕人計較,隻是開口了幾壇子好酒上來,反正有人掏錢,不喝白不喝,他要保持段,就不能像顧莞那般胡吃海塞,吃起東西來也細致的很。那廂顧莞見了就有些心複雜,他一個老男人吃飯都比講究,這麽胡吃海塞到底為了甚？

“嘖嘖,某人的吃相還是這般不眼啊。”盛鸞倚在門框上,抱臂看著顧莞,顧莞下意識漲紅了臉,待反應過來是盛鸞說的,氣的就把手裏的扔了過去。

盛鸞才不會用手接,子一閃,那咻的飛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就砸在了馮晨那張墨寶上,十分完的給他的文章落了一個無比銷魂的落款。

整個伶春閣一瞬間都安靜了,皆不知眼前變故從何而來,那掛在最顯眼位置的墨寶被一糊了一臉油,看上去極為可笑諷刺。

“這可不得了,闖禍了吧。”盛鸞十分不仁義的嘲笑顧莞,“人家狀元郎的墨寶呢,被你糊了一臉,不值錢嘍。”

“哼！我敢打賭,他要是能狀元,我就吃下一整隻烤全羊。”

“那給我也來一隻好了,一個人吃多無聊啊。”盛鸞坐在顧莞邊,也掰了隻啃,自從上次在莊子裏鬧了場誤會,倆人見麵就拌互掐,正經的不是冤家不聚頭。

“你們這些讀書人啊。”離喝了口酒,“馮大狀元怎麽著你們了這是,我看寫的就好嘛,沒準就真了狀元,糊上油也照樣值錢呢。”

顧昀挨著謝景翕坐下,邊給剔著魚邊道:“我也加一頭烤全羊,若是我們說中了,先生就吃一頭怎麽樣？”

“這個主意好！”顧莞舉雙手讚同,“先生一把年紀還有這樣的段,我看了嫉妒,就讓他吃一頭。”

“唉唉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不知道尊老嗎,顧莞小娃娃你看我這腰有羊嗎,早知道你們這樣不要臉,我也加一隻羊進去,就咒他明天拉肚子起不來,最好殿試都去不得。”

離為了他的小蠻腰可謂下足了咒,那馮晨第二天倒不至於拉肚子起不來,可他留在伶春閣的文章卻傳了出去,大家一看,這傳聞中的大才子做的文章也不過如此嘛,甚至有些自視甚高的考生覺的自己寫的都比他寫的好,憑什麽他就得了第一名呢？

要知道哪裏有功名利祿哪裏就有爭名奪利,馮晨的文章沒一兩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而說馮晨徒有虛名的聲音也漸漸多起來,大家紛紛傳言此次科考定有貓膩,要求朝廷能給個有力的說法,甚至有些考生集結起來,上宮外鬧事。

而與此同時,另一份答卷也流傳出來,大家再一瞧,此文不僅對仗工整,更是將略顯死板的八寫的充沛文筆生,有馮晨的文章比在前麵,更是覺的此文難得,這不就更加說明馮晨的第一名得之有虧嗎？

為主考的謝岑坐不住了,原本他就沒將傳言放在心上,可是後來越鬧越兇,早朝的時候聖上還發了火,要求務必將謠言下去,謝岑自己是有參與閱卷的,他倒是沒覺得有甚問題,但外頭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就由不得他不起疑心,於是人從外麵抄了一些拓本回來,打算親自瞧瞧。

馮晨的文章他是看過的,確實是寫的不錯,若不然他也不會將他提到第一名,於是他就先看了那個不知是誰寫的文章,仔細讀了三遍,也覺此文十分難得,可是這樣好的文章為什麽沒出現在他麵前呢？

閱卷的程序是這樣的,除了他這個主考負責總覽,還有諸多的副考負責初審篩選,最後呈到他眼前的,通常都是已經經過層層篩選出來的優等答卷,如果他沒有瞧見過這份試卷,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便是這份答卷不定在哪個環節就已經被篩選出去,本沒能呈到他眼前。

謝岑想了想將謝景昱喚過來,把手裏這份試卷遞給他,“你來瞧瞧這份答卷如何。”

謝景昱恭敬的接過來,仔細瞧了一遍道:“觀點鮮明文筆通達,兒子覺的甚是不錯。”

“那若是你寫,能寫出這般幾。”

謝景昱猶豫一會道:“大概隻得四五。”

謝岑皺皺眉,“那你再瞧另一份呢？”

謝景昱又拿起馮晨的答卷來瞧了一遍,然後不假思索道:“兒子以為與之不相上下,甚至以為會比他略好些。”

謝岑最不喜歡不懂謙虛之人,聽他這般一說先是不大高興的蹙眉,然後立時生出疑來,他記得馮晨的文章雖不如那無名之人寫的聲並茂,但也算是上乘之作,怎會連謝景昱看了都覺一般,於是謝岑狐疑的拿過考卷來上眼一看,猛地站起來將試卷拍在桌上,連話都沒來得及跟謝景昱說,換上服便急匆匆去了禮部。

春闈是禮部負責,考生的試卷也都集中放在禮部,謝岑麵不善的進了禮部,禮部尚書李延年惶恐問道:“閣老大人您這是……”

謝岑冷眼掃了他一眼,將馮晨的答卷鋪在桌案上,“你可還記得頭名馮晨的答卷容以及筆跡？”

李延年一愣,“記,記得啊,怎麽,有甚不妥麽？”

“那煩請李大人上眼瞧瞧,可是我記錯了。”

李延年不明所以的上前瞧了一眼,沉道,“好像是他的吧,下實在記不清,閱的試卷太多了,哪裏還記得誰的筆跡。”

謝岑冷哼一聲,“既然如此,那便重新取了他的試卷過來對比一番就知。”

“這……不大和規矩吧,雖說您是主考,可答卷閱完了就奉命封存起來,一般人想要重啟都得得了聖上的準許才行,下實在是不敢。”

“不敢？”謝岑看著李延年頭頂的帽,“李大人,聖上今兒早晨為什麽生氣你該記得吧,你我同為考,出了這樣的傳聞是我們辦事不力,若是由著不管,聖上對咱們得多失,一旦你我擔上個舞弊作假的罪名,往後在朝堂可就沒法混了,你隻管去開箱拿卷,出了事有我擔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