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九月中旬是顧昀定的年帳總結之時，所以從八月份開始，就陸續有各地的掌櫃上京，往年均是聚集到驟得園來，都是顧昀親自出麵，今年正巧謝景翕在，這活計自然地就托到的頭上。

算起來顧昀名下的產業已經有一多半都給了謝景翕，也就是說現在是名副其實的東家，掌櫃們與匯報商討也是理之中，也算是雙方頭一次正式見麵，謝景翕不免有些張。

這段時間倒是長胖一些，不像頭兩個月那樣瘦的嚇人，東西也陸續開始吃，依舊是肚子長的比人快，還不到五個月，看上去倒像有五六個月的樣子，顧昀沒事的時候就陪在院子裏走，怕他們閨長的太大不好生產，嚴格按照嵇老頭製定的方法吃喝鍛煉，督促的比誰都勤快。

“你也無需作甚，與他們見一見麵認認臉，其它查賬的事就給百草他們，有你坐陣，想來他們也不會太為難你，倒是比我出麵好些。”有嵇老頭隨時看著，顧昀別的沒怎麽擔心，就隻擔心太過勞累。

謝景翕走累了，便轉到涼亭裏休息，聽他這樣一說，好奇道：“他們還會為難於你嗎？”

顧昀扶著在邊坐下，“有些掌櫃難免心思大些想多沾點利，有的也會有自己的想法，討論爭執都是有的，遇上不好說的或是不懂的你就裝不知道罷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用費太多心思，別累著就。”

謝景翕大概也聽百草說起過，除了幾個跟了顧昀多年的掌櫃外，多數的掌櫃其實就是單純的雇傭利益關係，有一些手上甚至還有份，所以難免會各自為己打算，這都得是人一樣的人，當東家的沒兩把刷子就必然鎮不住，也不是沒見過沈家的李掌櫃，放到外麵都是能獨當一麵的人，應對起來的確是要鬥智鬥勇一番。

原本就忐忑，被顧昀一說更是沒底，生怕給他辦砸了事，趁沒事的時候就把百草到跟前，請把生意上的事與詳說。

這日正巧青囊的蔡掌櫃與盧掌櫃進了驟得園，謝景翕穿戴停當去外院相見，驟得園前半部分空閑的屋子此時便派上了用場，各掌櫃賬房都暫時住在這裏，清暉閣便作為會客之用，到的時候，兩位掌櫃已經候了片刻。

見百草與謝景翕進門，兩位掌櫃忙起來見禮，“見過大。”

謝景翕坐在上首客氣道：“兩位掌櫃無需客氣，一路舟車勞頓可是辛苦？”

蔡掌櫃先道：“大費心，我原是就在京城的，跑不了幾步路，倒是盧掌櫃大老遠從西北趕過來的確是辛苦些。”

這些生意場上的人大都不會太拘束，言談舉止也不會端著，蔡掌櫃久在京城，很是擅長與達貴人打道那一套，說起話來也是那麽回事，盧掌櫃一看就是典型的人，大概是不大習慣京城秋老虎的天兒，長袍大褂捂的滿頭汗，但卻礙著東家的麵兒不好表現出來，越發憋悶，氣都比別人一些。

謝景翕看向他，“盧掌櫃一路辛苦，有什麽不方便的盡管與趙章說，這裏就跟在家裏是一樣的。”

“大果然恤。”蔡掌櫃旁邊的人，“是吧老盧。”

“哦，謝大恤。”盧掌櫃大大咧咧的不大會看眼，腦門上的汗，往後就沒了下文。

謝景翕還是會看人的，這並非是盧掌櫃不會看眼，他是沒把當回事，大概心裏覺的一個後院子哪裏懂生意場上的事，喝茶聊天的白耽誤工夫罷了。

盧掌櫃也確然是這樣想的，他今年頭一回進京，原本以為能見一見顧昀，哪想卻是派了這麽個滴滴的出麵，打個噴嚏都能嚇的花容失的模樣，他連話也不敢大聲說，就更別提生意上的事了。

蔡掌櫃瞧著要冷場，就代他說道：“大，今年咱們青囊在西北開了分家，盧掌櫃是那邊的總事，他跟了咱們大爺有幾年，隻是頭一回進京罷了，倒也沒什麽大事，因為是才開市，盈利是不能夠，但形勢還是不錯的。”

之前顧昀說過，青囊在西北一帶是有分家的，隻不過打的不是青囊的名號，因為悅草堂從西北撤出後，西北連帶西南一帶的市場就空了出來，這種時候就是看誰下手快了，因為除了青囊，長春堂也是打著那頭的主意，但大家都是剛起步，往後的形勢還不好說，但其實青囊總是形勢大好的，因為早先在那頭已經有了基，百草也說過這位盧掌櫃很是個人才，別看他模樣，都是些再明不過的人。

隻不過越是明強幹的人才，眼皮子也就越高，得讓他們瞧得上誰，那人必也不能是個草包，謝景翕聽了蔡掌櫃的敘述，笑著點點頭，“生意場上的事自然要依靠幾位掌櫃，我一直覺的西北一帶很是有發展潛力，多幾家競爭從來不是壞事，如此才能彌補咱們的不足。”

“大說的極是。”蔡掌櫃點頭道。

謝景翕又道：“既然之前咱們已經開了分家，我認為倒是可以合並到一起，西北一帶不似咱們京城富裕，走的可以是尋常百姓的路子，而新開的青囊就大可以針對一些上層人士，針對的麵層廣一些，或者能快些打開當地市場，而據我所知諸如德仁堂與長春堂這些，走的都是達貴人的路子，藥價也比之前的悅草堂要高，恐怕不易被人接，但長春堂在北地一帶有自己的藥源，時間長了會比咱們有競爭力，是以在藥源的選擇上，也可以尋找周邊臨近的一些地方，不必拘泥與咱們其他地方的分家那般。”

盧掌櫃總算是抬頭瞧了謝景翕一眼，他其實心裏正憋著這事呢，因為他知道京城或是江南一帶的青囊，走的都是上層的路子，其實骨子裏都等同與貴族，尋常百姓是不會進去的，但西北一帶就是個窮窩子，要這麽多貴族進去作甚，之前悅草堂之所以能在西北吃得開，靠的也是這個。盧掌櫃之所以不願意跟謝景翕開口，一是覺的可能也不懂這個，就算懂也不見得能拉下麵子走平民路子，所以他心裏就盤算著怎麽跟顧昀見上一麵。

“大這樣一說讓我茅塞頓開，這個合並的路子倒是能走一走。”盧掌櫃中肯的點點頭，他是想著直接讓青囊拉下貴族的架子，又怕東家們不同意，這才為難，這樣合並起來，囊括的麵的確是廣了許多。

謝景翕看他的神，就知道他聽進去了，心裏琢磨了一番又問他，“盧掌櫃久在西北一帶，可有接過當地的票號？”

盧掌櫃有些訝異的抬起頭，不知道謝景翕為何會問他這個，“不瞞大，我私下裏有過這個心思，也接過一些晉商大家，不過多數都還在觀狀態，票號一行也是才興起的頭，還不事。”

如此，謝景翕便沒有再問什麽，說了一會子也有些乏，就先告罪離開了，剩兩位掌櫃的時候，蔡掌櫃提點盧掌櫃，“老盧，我跟你說的不假吧，咱們這個大不是個平常人兒，你不要輕看，雖然不是那種八麵玲瓏的明主兒，但也並不糊塗。”

盧掌櫃有所保留的點點頭，算是認可他幾分，“終究還是要見一見顧大人的，一個子再厲害也做不得主，我可不想白跑一趟。”他煩躁的解開前襟上的幾顆扣子，忽閃著領，“這京城都是什麽破天兒，可熱死老子了。”

蔡掌櫃看他一眼，“那票號又是甚，大問這個作甚？”

“我哪知道要作甚，知道的還不，就是不頂什麽用。”

謝景翕心裏一直打著票號的主意，他試探了盧掌櫃幾句，心裏也大致有了底，這個盧掌櫃還是很有自己的心思，心裏琢磨著後麵大概還是要指他的。

百草怕謝景翕生氣，與說道：“夫人莫要與那幾個人一般見識，敢為難您的，回頭我就跟趙章收拾他，也就是仗著您臉欺負您，在大爺麵前，可是連個屁也不敢放的。”

謝景翕也沒生氣，拍拍百草的手，“哪裏就見著我生氣了，大家有些心思也難免，我還不至於跟他計較，再者我也沒有你們大爺的威，指他們一視同仁是不能夠的，不知這位盧掌櫃你可相？”

“我倒是沒跟他打過道，但趙章應當是的，您這是……”

“晚上私下喚他到清暉閣，我有話要問他。”

百草一頭霧水的，也不知大要找盧掌櫃作甚，心裏還琢磨著這事要不要與大爺先知會一聲，然而恰好今兒晚上顧昀回來的有些遲，謝景翕回房間休息了一會子，等到太落山以後，這才再次去往清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