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翕的提議委實及時，盛鸞跟顧昀覺的實在是太默契，這麽好的主意，他們怎麽就沒想起來呢。

其實謝景翕也有自己的打算，覺的學了早晚有用得上的時候，最起碼再有洋人的書傳過來，不至於個個抓瞎，再者萬一哪天會去他們的國度瞧瞧呢，都是說不準的事。

兩口子私下裏聊起顧小魚開蒙一事，都認為隨意些便好，從上說，他倆都不是熱衷讀書的人，丫頭將來也不指個才，不如輕鬆些，是以顧小魚瘋玩了將近四歲，大字還不識一個，這要擱在大家大族裏，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不讀書，字還是要識的，這種程度的開蒙，家裏隨便誰都夠使了，就連盛桐都足夠教，既然開始識字，就不如一起學了洋文，也順道教教馬丁那蹩腳的漢語，一舉多得的事。

不過，謝景翕知道顧昀跟盛鸞心裏打的是別的注意，倆人回房後才問他，“你不會想讓馬丁私販火吧？”

“哪能呢，你這就想的過於大膽了，就馬丁那張，幹不來這事，咱不幹這種私底下見不得的事，我們要的是技，自己造出來的才是正道。”

顧昀拉坐下來，仔細跟解釋，“這麽跟你說吧，盛鸞跟晉王，對於軍事上的野心從來都不小，晉王先不說，盛鸞這些年就琢磨這事呢，他想建一隻自己的水軍，從船到武，再到兵將的訓練，都得是最頂級的，別的他擅長，就唯獨船跟火，這不是想發展就能發展的，首要一點，聖上那關就過不去，銀錢事小，技是難關，老高，就楊壽禮，已經跟著他研製了多年，如果再有洋人的技，那就指日可待了，你說他能不激麽。”

謝景翕這下徹底懂了，盛鸞在海事上沉浸多年，最是知道技不如人的難，這麽個好強的人，想要建立自己的水軍，這點很能理解，廣東這些年不缺洋人，找個人來翻譯幾本書也不是問題，但源在於，似這種技型的機，最本的部分是不會輕易傳遍全世界的，就之前那些，在他們眼裏所謂的記載了洋人技的書，早不知是被淘汰了多久的，等你翻譯懂了，再到研製出來跟人家一樣的，沒準人家都已經更新了幾代。

再者盛鸞既然是私下裏發展，總得找信得過的人，這馬丁雖然不見得能有大用，但到底是個可信之人，有他在，用起來的時候就方便的多，再者有沒有大用，都是說不準的事。

“馬丁這人，你怎麽認識的啊，這麽多年不見，你就不怕他別有用心？”

說起這個，顧昀又愁又想笑，清了清嗓子，“這個吧，就得牽扯你男人的另一段故事了，本來想留著以後慢慢跟你說的，既然開了頭，我就跟你說說，倒也沒什麽，我之前的確是出過幾趟海，佛郎機英吉利都是去過的。”

謝景翕挑挑眉，“夠深的啊你，如此的讓我刮目相看，你是怕日子越過越沒新鮮勁，留著以後來刺激我的吧？”

顧昀抿笑，“知我者，阿翕也，想著往後你屁後麵跟的人太多，我就把你拐到西洋去。”

“說胡話，還不從實招來！”

“馬丁是個奴隸，他們那邊的奴隸呢，有點類似於咱們這邊的奴籍吧，但其慘烈便不能同日而語，世代為奴，命如草芥，神上上都飽折磨，那是一群一輩子都將暗無天日的人，救馬丁呢，也算是機緣巧合吧，但他們這些人心裏都有極重的信仰，用他的話說，我救了他，他願意給我當一輩子的奴隸，我雖然不用他當什麽奴隸，但我信他的話。”

沒想到顧昀還有這樣的際遇，聽起來都很神奇，馬丁看上去是有些單純，這種單純不是不更事，而是肚子裏沒有彎彎繞繞，這所接到的人生學問完全背道而馳，他不是所接的那個世界裏的人，這樣的人真誠熾熱，還是值得相信的。

謝景翕看他，“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那會怎麽那麽大膽呢，海著呢，頂風上啊你。”

顧昀失笑，“你不知道，我那會可不像現在，這些東西在我眼裏屁也不是，不會忌諱的，再者我那時候常在南邊，閑著也是閑著，出海轉轉純屬解悶，至於那些洋玩意，我的確有所涉獵，但都是小打小鬧罷了，不值一提的。”

去他的不值一提吧，謝景翕就說顧昀也不見有多大經商天分，怎麽年紀輕輕的就那麽大的家，敢都是賺黑錢啊，還真附和顧大爺的人生定位。

謝景翕笑他，“你這就有點不地道了啊，自己都是過黑手的人，還一本正經的去找別人的碴，虧你臉大，就被你拉下馬的那幾位大人，要知道顧大人才是道中鼻祖，不得氣的抓破你臉啊。”

“不服來抓啊，我怕他們不，我就是賺黑錢，也沒礙著誰，願打願挨全憑自願，我平頭百姓一個，既不存在職，也沒踩著人命賺銀子，哪像他們那般不擇手段，看人的眼都那麽爛，跟著宋延亭那缺德鬼幹缺德事，不倒黴才怪。”

真是一肚子歪理，謝景翕正，“說正經的啊，宋延亭這事，宋延辰咽的下這口氣麽，這麽著是不就等於鬧掰了。”

顧昀哼笑，“咽不下也得生咽，宋延亭什麽德行，他哥又不是不知道，宋延辰要是知道他私底下幹了什麽，沒準還得謝謝我。”

謝景翕眉頭一簇，覺的這事可能比想的要嚴重，單純的倒騰點洋貨，宋延辰不至於大驚小怪，這事就算抖出來，江右商幫多還能得住，但要到了宋延亭的命都不重要的地步，那就一定不是尋常的事。

“宋延亭私下裏，不會是販運火吧？”

顧昀挑眉，“我媳婦就是聰明啊，一猜就中，不過我也並非十肯定，要連你也這麽覺的，那這事就十有八九了。”

私販火，賺的都是斷子絕孫的銀子，宋延辰再不舍得這個胞弟，也不想把半生基業搭進去，顧昀這般，算是替他下了這要命的大罪，宋延辰當然得念他的。

可是說起火，謝景翕不能不往別想，軍隊火，通常牽連的都是造反謀逆，前有廢太子私藏火，私訓兵丁，後有前秦王的神勢力，宋延亭不管牽扯哪頭，抖出來就是能震翻朝野的大事，別說一個小小的商幫，誰都沒有活路。

廢太子其實不足為懼，但就怕他已經被神勢力收攏利用，兩廂結合起來，足能跟朝廷抗個勢均力敵，沒準還能技高一籌，誰知道有多個宋延亭這樣的人在替他們辦事，揪出一個半個來，作用微乎其微。

難就難在，千頭萬緒，他們抓不到一正確的有用的線往深走，神勢力的龐大，，是他們眼下所不能掌控的，就算找出來又能怎樣，一定能打的過麽，一定能斬草除麽，這一切都超乎他們的想象，甚至隨時都在刷新底限。

廣州府好似給他們開了一條新的道路，這裏開放富庶，同時又有更深層次的藏汙納垢，更加始料未及的將來。

“阿翕。”顧昀略顯鄭重的跟說，“過兩天我帶你去見見老高，盛鸞新製了幾把火銃，打算給我幾隻，我想著，留幾隻防也好，尤其是你，讓他們教教你怎麽用，丫頭也帶上吧，沒準還興趣。”

謝景翕瞬間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怕自己力有未逮的時候，跟顧小魚能有些防的能力，不知怎的，又有心疼，顧昀把這些事都在他自己的頭上，不管是他們誰傷，他都過分的慌張與自責，且還有日漸加重的趨勢。

“好，我其實還有興趣的，學學也無妨。”謝景翕不忍心拒絕他。

見同意，顧昀還鬆了口氣的樣子，謝景翕笑說：“不過顧小魚就算了，小孩子自控力差，這些東西還是不比較保險，而且這孩子腦子裏沒有生死大事，槍走火太危險了，不過火銃不能，功夫倒是可以學，家裏現的教習，幾個孩子一起學點強健的功夫，我看也使得，就隻盛槿這孩子，不知道顧莞盛鸞同不同意，這孩子天生的無法無天，再學點功夫，更能惹事了。”

顧昀笑說，“他們這樣防不是法子，能惹事的，不學功夫就不惹了麽，不是這個邏輯，該學學，還要往正道上引，正確引導方為本。”

對於開蒙跟練武這件事，四個娃娃的反映各有不同，盛桐對除了讀書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怎麽興趣，但是真要讓他學，他會接，並且學的會很認真，而顧小魚是對什麽事都興趣，但就是吃不準能堅持幾天，開始授課的第一天，就數最興，有帶頭，其他幾個都不好意思不去。

就是沒想到上學頭一天，就鬧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