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幾乎在同一時間反應過來,瞇著眼,死死地盯住聖父。
聖父兀自沉浸在有關於眼睛的回憶中,“哦不不不,那雙眼睛也許不是這樣的,他更加的純淨,更加的殘忍,深,沉,卻又是那麽的平靜……哦,他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那是一雙無法形容的眼睛,但是真的很漂亮,就像這位夫人一樣漂亮……”
這聖父是不是有點腦子不好,這什麽形容!
謝景翕盡量收斂住波濤洶湧的心,含笑問他,“不知聖父在哪裏見過的呢,聽上去,的確很有意思呢。”
聖父終於從熱奔放的狀態裏回緩過來,“您說那雙眼睛的擁有者嗎,啊,是在呂宋,不,也有可能是英吉利,不過這不重要,在神聖的教堂中,當他走進去的時候,仿佛耶穌都要複活了。”
這位聖父,大概真是有點瘋癲。
馬丁都有點聽不下去了,他,“喂喂快醒醒,你大概又夢到耶穌了吧,分得清夢境跟現實嗎?”又對謝景翕歉然,“昀夫人,對不住啊,他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樣。”
謝景翕不在意的笑笑,“沒關係的,聖父是去過很多地方嗎,聽上去很有意思,不過聖父您形容的那雙眼睛,應該不是我們大陳的人吧,眼睛長的也會一樣嗎?”
“當然很有意思!我去過很多國家,為了我們的信仰,大陳的子民,很多也是我們的教徒,我見到的那個小朋友,就是大陳的人呀!”
謝景翕的心裏已經排山倒海似的翻滾了幾糟,一麵覺的聖父說話顛三倒四不可信,一麵又寄希於他說的是真的,一麵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他現在說是個大陳的小娃娃,謝景翕一顆心幾乎就要跳出嚨來。
“居然是個小信徒!”馬丁也覺的不可思議,“你是夢到了年的耶穌嗎,你擁抱他了嗎?”
“那不是夢,不是夢!”聖父有些激,“我怎麽會分不清呢,那的的確確是個黑眼睛黑頭發的大陳小男孩,而且他也不是信徒,他,他的眼裏,沒有信仰,隻有沉淪,他,正在走向無止境的黑暗……”
這都什麽七八糟的,盛鸞已經忍到了極限,要不是見顧昀那張若有所思的臉,他都想替他揍人了,“不是,這還有完沒……”
顧昀上前拉住他,“便讓聖父替盛桐祈禱吧。”
“不是,玄塵你……”盛鸞的胳膊被他用力了一下,默契使然,盛鸞覺的顧昀一定有目的,就停止了話頭,心說聖父方才胡言語的到底說了甚?
聖父就這麽破例被允許進了盛桐的房間,他手持十字架,站在盛桐床前默念著什麽,後又將一個十字掛飾放在盛桐前,接著念……
盛鸞跟顧昀皆站在門口注視他,盛鸞心裏直犯嘀咕,忍不住低聲問他,“喂,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到是跟我說說。”見顧昀不開口,又轉問顧莞,“媳婦你方才聽見什麽了麽,我怎麽覺的他倆都有事啊?”
顧莞其實也沒怎麽聽明白,但好歹聽了幾耳朵,隻是以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害怕他大哥又犯病罵,於是用胳膊肘盛鸞,“有你什麽事,還不快去多找幾個大夫來!”
這倒是正事,盛桐的況還很糟糕,多找幾個靠譜的大夫是正事。
謝景翕此時神魂皆不在,沒有消息的時候,能強迫自己坦然接,似乎隻要不再掀起波瀾,就能一輩子這樣坦然下去,最怕這樣的猝不及防,丁點風聲都能讓翻江倒海。
聖父的話無跡可尋,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在哪,但是他所形容的,又實實在在的生發了心的希,萬一那個孩子就是呢,萬一老天眷顧,知安他還好好的活著呢?
就算這孩子不再屬於,隻要他能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藉不是嗎?
顧昀過來牽住的手,謝景翕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反握住,眼裏約蓄了淚,又生生止住,“盛桐他,會好起來的,對嗎?”
顧昀點頭,“嗯,盛桐他一定會好的。”
大家都會好起來的。
大概這瘋顛顛的聖父真的了神主,到晚上的時候,盛桐不再發熱,前來診治的大夫都說,隻要不發熱,腦子不出問題的可能就很大,沒準很快就會醒了,隻不過醒來有醒來的麻煩,因為要麵臨鑽心噬骨的疼,還要麵臨有可能為殘疾的事實。
這麽小的孩子,不免過於殘忍,可人生的殘忍之從來都是這樣猝不及防,不管你是剛出生的娃娃,還是已經步老邁的長著,能不能承才是關鍵。
顧昀跟謝景翕都覺得,關於的問題,不能就這樣被判諸死刑,世上有太多的可能,也有太多的不可能,都不能輕易的被結論跟命運推翻,有沒有希都得試一試,所以把裴子汐請來,就了迫在眉睫。
“盛桐年紀還小,筋骨還有糾正的希,不能這麽小就廢了,可惜了一個好苗子。”顧昀說起來的時候十分惋惜,他倒是喜歡這個孩子,聰明自持,能,“我已經去信給裴子汐,隻不過他這幾年不常在京城,能不能找到還是未知,要多久也未知。”
“裴子汐他……不在京城?”謝景翕很是意外,“聖上離不得他,居然肯放他出京。”
“是,這幾年他不常在京城,說是需要四雲遊尋藥,其實也就是尋個借口出來遊曆吧,畢竟以他的本事,窩在京城了無益。”
裴子汐之能,做第二個嵇老頭不是沒可能,他自己有心比什麽都好,隻是這樣以來,找他就有點難,耽擱的越久,對盛桐越不利。
這兩口子心著盛桐的,而盛鸞顧莞則心著知安的事,顧莞將今天聖父的話說給盛鸞聽,“反正我是看景翕的反映才覺出來的,畢竟那聖父說的顛三倒四,可是你看我大哥跟景翕,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所以我琢磨著,那聖父說的,指定跟咱大侄子有關。”
提起這事,盛鸞就不怎麽淡定,激的在屋裏轉圈,“這要是真的,我現在派船出去找都行啊,可是為什麽我打聽了這麽久,都沒有消息呢,還有咱大侄子,怎麽會去了呂宋英吉利呢,不行,我有點坐不住,媳婦你說,這能有幾是真的?”
“要我說,當然是十二的希是真的,可是你先別咋呼,有腦子沒腦子啊,那洋人說的話,你覺得可信嗎,在哪都說不清楚,萬一又是一場空,那不是惹著他倆再難一回嗎?再說了,就算是真的,呂宋,英吉利,你得找到什麽時候,沒準還不一定在這倆地方呢,外頭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你去了挨地兒找去嗎,你就是想找,人家讓你這麽折騰嗎?”
“還有啊,這裏頭什麽事咱都不知道,誰知道牽扯了什麽在裏頭,你也不想想,咱大侄子那麽小,自己能跑出去嗎,能帶他跑出去的都是些什麽人,是不是有危險,萬一咱一麵,大侄子他就有危險呢,我大哥提都沒提這茬,心裏指定有數呢,咱不知道,跟著瞎摻和,摻和了怎麽辦?”
“可是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啊!”盛鸞急的抓腦袋,他是一著急就沒往細想,確然是魯莽了,但不讓他找又憋屈的很,抓心撓肺的,“要不,我私下把那聖父抓過來問問?萬一又是什麽謀詭計的,這不是引著玄塵往坑裏跳麽,我可跟你說,你大哥這人我還是了解的,他越是憋著什麽事,心裏越在意,淨幹私下裏自己委屈的糊塗事,他要是不聲不響的自己派人出去找呢,咱們不得幫襯著點啊,現在出海進海查得,我怕他發起狠來惹上事。”
“你幫襯個屁啊!”顧莞直他腦門,“現在外麵什麽形勢,你心裏沒數嗎,有點風吹草就能打起來,你的人你的船,進的了人家的地盤麽,若說用商船,大哥不比你門路多啊,咱們啊,就當不知道就得了,我告你,多惹他倆鬧心,私下裏替他們多注意著那邊的靜還是可行的,畢竟咱接的多,萬一就能打聽到什麽呢,不能百分百的確定大侄子還活著,就還是憋著吧。”
是啊,畢竟單靠那個聖父所言,實在不足以確定什麽,就算有那麽個孩子,萬一又不是知安呢,那孩子生下來就失蹤,長到這麽大,誰又能保證看一眼就認出來呢,顧昀跟謝景翕默契的不提這事,就是因為他們害怕彼此失傷心,誰又能再三的經曆這種近乎殘忍的心理落差呢?
知安那邊消息渺茫,但裴子汐那邊卻有了靜,他現在在西南一帶,若論腳程,比京城卻又近了不,然再近也得一兩個月才能過來,盛桐在第二天就已經醒了,雖然沒人提他的,但是這孩子卻敏的覺察到了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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