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命里有時終須有

大雄寶殿的金大佛前供奉了一排燃著的長明燈，每座長明燈前都有一塊兒刻上了人名的小銅片兒。

江錦言憑著兒時的記憶找到了最左邊的一盞長明燈，里頭的燈油已經快要見底，火也微弱了不。

寶華寺的規矩便是人死后不添香油，長明燈很快便會熄滅。

走近了一步，果然，那小銅片兒上字跡還清晰可見——方氏婉珺。

江錦言紅了眼眶，正跪在了這盞長明燈前，恭敬地向那長明燈磕了三個頭。

自從在母親的靈堂里醒過來，就總覺得自己能重活這一世，是母親的在天之靈庇佑著自己。

低聲喃喃道：“母親，兒這一世一定不會讓自己白活的，也不會再辜負了您的期，您看到了嗎？程哥兒也在……他好好的……兒定會好好護著他，不會再讓您擔憂了……”

說完緩緩起，瞧了瞧憐春手里抱著的小錦程。

小錦程似乎是大雄寶殿有所知，一雙大眼睛只是盯著前方，也沒有哭鬧，只是靜靜的。

雪硯看了眼夫人的長明燈后說道：“小姐，夫人的長明燈是不是快要熄了？”

這話說完，雪硯也紅了眼睛，夫人已經去世三個月了。

江錦言看著燈里所剩不多的燈油心里揪了一下。

“小姐，要不，再為夫人添一點香油錢吧……”

江錦言抿著不言語，如果可以，也希這燈能夠長明下去，就像母親還在一般。

如深潭般滄桑的聲音在后響起，“阿彌陀佛，人死如燈滅，塵緣已盡又何必再強求。”

江錦言怔了片刻后回頭才見到一位披著袈裟拿著禪杖、已經有些老態龍鐘的和尚。

連忙雙手合十低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大師莫要怪罪，是小不該有此貪念，擾了佛寺的清凈。”

見江錦言如此，雨墨和雪硯等人也都低頭行了禮。

那和尚神不變，只說道：“人都有貪嗔之念，又能怪罪了誰？施主，生死有命，還早日參。”

江錦言怔了片刻后問道：“敢問您便是悟明大師？”

悟明大師看了眼跪拜的長明燈，又看了看的面貌，心中了然。

“老衲法號悟明。”

江錦言這才微微頷首道：“大師，家母年年都是會來寶華寺祈福參拜的，對大師很是敬重。”

悟明閉上眼沉默了半晌，“施主可帶著弟同老衲去一趟禪堂。”

雨墨和雪硯聽他這麼說都疑地看向了江錦言。

江錦言點了點頭，手抱過了憐春手里的小錦程，對雨墨雪硯等人道：“在這里候著我就是了。”

說著江錦言便跟著悟明大師往禪堂去了。

巍巍地坐在了長條木桌后，悟明大師便從袖中拿出了兩塊澤上乘的玉環。

他問道：“施主可識得這兩塊玉環？”

江錦言抱著懷里的小錦程也跪坐了下來，見悟明大師拿出兩塊玉環，于是仔細了桌上兩塊晶瑩剔的白玉環。

蹙了蹙眉，這白玉環澤和玉質都是上上乘的，但卻很是眼生。

搖了搖頭，抬頭對悟明大師道：“小不識得這兩塊玉環，敢問大師這玉環可有什麼典故？”

悟明大師著白玉環道：“施主，江夫人半年多曾來過寶華寺，將這兩塊玉環親手給老衲，希老衲能日日在佛前替誦持，江夫人曾說過，日后要將這兩塊玉環給的兒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兒。”

說著他出手將兩塊玉環緩緩推向了江錦言，玉環劃過紅木條桌的聲音重重地落在了江錦言的心里。

江錦言頓時便怔在了原地，許久沒有靜。

半年多以前，是母親剛剛懷孕不久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自己糊涂至極，可母親卻從不氣惱，還總是耐心地教導自己……

原來母親那個時候已經為自己和程哥兒留下了這兩塊玉環。

可是母親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因難產撒手而去了，這玉環也沒來得及親手給自己和程哥兒……

悟明大師又繼續說道：“施主，江夫人托付老衲在佛前誦持了這兩塊玉環整整半年，要護的孩兒平安一世。”

江錦言笑著去了眼角溢出的眼淚，將其中一塊玉環掛在了程哥兒的脖子上。

錦程，聽到了沒有，母親要護你一世平安呢……

小錦程咧著出白的小手去夠前的玉環，很是安詳地捧著那塊玉不放手。

江錦言愣了神，幾乎是口而言，“大師，生死有命，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說著悟明大師閉上了眼睛，默默誦起了佛經。

江錦言著他此刻的平靜，心里對于自己重活一世的不安才漸漸平和下來。

心中已有答案？

勉強一笑，微微搖了搖頭，盡管此刻參悟不得，但悟明大師既然這麼說了，就總有一天會參的。

輕輕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塊玉環，低頭行了一禮后便抱著小錦程出了禪堂。

悟明大師在轉后微微睜開了眼，喃喃道：“

命里有時終須有。”

江錦言出了有些暗的禪堂后被刺了眼，微微瞇了瞇眸子。

手里的玉環在一陣清涼后便漸漸染上了自己手掌的溫熱。

笑著了懷里的小錦程，他毫無雜質的眸子里似乎只有笑意。

雨墨和雪硯見自家小姐回來，連忙幫著抱過小爺，畢竟小爺已經重了許多，抱久了也是不住。

雪硯眼睛尖，已經看到了小錦程脖子上掛著的白玉環。

“小姐，這個玉環是……”

江錦言淺淺一笑道：“這是母親留給我和程哥兒的。”

雪硯愣了一會兒，“夫人……留在寶華寺的？”

江錦言點了點頭，“母親半年前來過寶華寺。”

用過素齋后，為方氏做的這場法事一直延續到了戌時，要走的時候，天也變得有些昏黃起來。

寺門外江錦言雙手合十對一個小沙彌道：“小師傅不用再送了。”

那個小沙彌回了一禮后便轉進了寶華寺，合上了院門。

江錦言代憐春等人小心護著小錦程下山。

的確，都道上山容易下山難，江錦言下了這長長的階梯后也有些力氣不濟了。

雪硯扶著上了馬車，其他的丫鬟婆子都上了后頭一般的馬車。

馬車緩緩往前行駛，在到松樹林拐角的時候，一棵兩人合抱那麼的大樹似乎是倒了，橫臥在路上，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江錦言見馬車停了下來，掀開車簾問道：“這是怎麼了？怎的不走了？”

駕車的小廝連忙回道：“大小姐，這去路被一棵大樹擋住了！若是要走……只能從另一邊的小路走了。”

江錦言看了看一旁坑洼不停的小路，又抬頭看了看天，天空現在也漸漸黑了。

來寶華寺的只有四個小廝，這大樹是不可能被移開的，只能走小路了。

“從小路走吧……”

說完這話卻覺得眉頭跳了一跳，“慢著。”

那小廝連忙問道：“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江錦言自嘲一笑，自己是多慮了嗎？握了握脖子上掛著的白玉環。

“無事，從小路走吧，天快黑了，別耽誤了回府的時辰。”

駕車的小廝連忙應了聲，這才調轉了方向將馬車往小路趕去了。

中軍都督府外，姜為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直到那個小廝找了個借口溜走后，他才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姜為連忙進了中軍都督府，攔住一個提著刀的侍衛道：“敢問小哥，這方世子可在府里？”

那個侍衛不解地搖了搖頭，“今日杭都督不在府中，是不可能有外人進來的，更別說是方世子了。”

姜為頓時便心神大震，他轉便往方府趕去。

他敲開了門后急聲問道：“敢問方世子可在府中？”

門房的一位管事搖了搖頭道：“世子爺幾天前就去萬州了。”

姜為頓時便變了臉。

調虎離山？

自己中了別人的計謀？

為什麼要調開自己呢？

他突然想到自己本來是要護著大小姐往寶華寺去的。

大小姐？

一定是有人要對大小姐不利了！

“府里侯爺和方老將軍可在？”

那管事搖了搖頭，“侯爺和老將軍一大早便出了門，也不知往哪里去了，還沒回府。”

姜為急得一下子便白了臉，這可怎麼辦？

自己趕去寶華寺也要一個多時辰，若是自己去了也對付不了局面，那不是害了小姐？

更何況自己不清楚小姐現在在何，一個人恐怕只會誤了事！

他在方府門口愣了大半晌，那管事瞧他不對勁，剛要開口問，姜為卻拔往朱雀大營的方向去了。

他想到大小姐曾救過許君彥，又同他有來往，既然曾經有過相救之恩又有些，那去求他的話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當姜為被人攔在朱雀大營外的時候，許君彥正在朱雀大營理文書。

一個侍衛進來道：“侯爺，有個自稱姜為的在大營外求見！”

許君彥蹙眉抬起了頭，“快請進來。”

姜為是誰邊的人，許君彥一清二楚，但都能讓姜為出面了，是不是那丫頭惹上大麻煩了？還是出了事？

姜為急匆匆跟著那護衛往許君彥的書房趕去，因著一路上的疾走，他額上地布了一層汗。

一進書房他便高聲道：“許將軍！我們小姐大概是出事了！還將軍出手相助！”

一時太過心急，他連許君彥已經封了鎮國侯這件事也忘了。

許君彥聽了這話轉瞬便起道：“出了何事？”

一向清冽的語氣里帶了莫名的波。

姜為將今日的事快速說了一遍。

許君彥臉沉至極，拿了墻上的一柄長劍便往外走。

“來人！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