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不希你死

于家老宅建于安定最西側的明鏡湖畔，百年偌大的基業，如今卻只剩下一座蔓藤布的空殼了……

于府本為安定最輝的世家大族，滄海桑田……如今只剩下于濟于老爺子一人并一個年邁的老管家守著這棟老宅了。

“青松，都說了多回了，那畔湖樓不必再打掃了。”

一白袍，須發盡白的于濟佯怒，瞪著同樣年邁、著了一棕衫的于青松。

于青松拿著掃帚笑道：“老爺，那里曾經是您最去的……”

話語未落，一陣腳步聲匆匆趕來，“不好了！不好了……”

聽到這哽咽難言的聲音，于濟眉頭一跳，“江丫頭又吐了？”

雪硯慘白著一張臉，哆嗦著點了點頭，帶著哭腔跪了下來，“求求您！求求您……”

于濟甩袖，“老頭子子骨不好，扶不你，你這丫頭怎的這般擰，你是要擋著老頭子去救人的路？”

雪硯一聽這話匆忙爬了起來，再也顧不得哭，連忙追上了前頭健步如飛的于老爺子。

后頭的于管家嘆了口氣，追了上去。

于家最大的庭院便是湖心院，這是仿著明鏡湖的一石一磚而砌，小而別致，本是破敗，卻被雨墨收拾出來了。

室一片死寂，許君彥守在床邊，替江錦言著冰涼的雙手。

的雙手寒得厲害……

似是瞧見了邊未拭干凈的一塊跡，許君彥用月白的袖拭了去。

但很快又掙著側過了頭，吐出了一口，隨后便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面對著滿目的黑暗，微微抬了抬手。

許君彥握住了的手，“我在……”

隨后江錦言才又安心一般地合上眼，氣息漸漸平緩……

許君彥繼續替拭去臉頰上的鮮，手指所皆是冰涼，連剛吐出的都是涼的……

雨墨再也忍不住，轉捂著便跑出了室。

這樣的景已經連續了兩日……

“江丫頭如何了？”

許君彥這才起了，可江錦言卻如同被驚醒了一般蜷了蜷手指。

于濟嘆了口氣，“今日吐了幾次？”

“三次。”

許君彥的聲音嘶啞。

于濟微微頷首，“青松，點燭，我再施一遍針。”

雪硯上前起了江錦言的袖，皓腕上仍是一片紅腫……

忍不住別過了頭，眼眶也如那江錦言的手腕，紅腫一片。

“爹！”

于清淺一把扯過了門簾，見到里頭的形這才掩住了口。

隨后跟進來的是方立誠。

于清淺知曉他的子，一把將他拉出了室。

院中的海棠明艷妖嬈，讓方立誠也有一瞬間的失神。

“到底……如何了？”

于清淺垂下了眼簾，騙了他兩日了，又如何一直瞞下去？

側過了頭，“我爹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藥針封的。”

方立誠雙手握拳，“當初已是病得這麼重了？”

于清淺不敢回答。

“方世子，你若明日午時再不到襄都……”

“我知道！”

認識這男人這麼久，第一次見他連額上的青筋也冒了出來。

“你不能怒，不然傷勢會復發。”

于清淺的聲音和緩，卻著哀婉。

“是我的錯，你若不是為了救我……”

湖州的山匪囂張，若不是遇到方立誠相救，于清淺明白，自己會生不如死……

方立誠面無表，“還有沒有法子可救？”

于清淺咬，“許是煉這毒的人知曉吧……我爹只是在制的毒，這毒和寒癥居然是相輔相，不能單獨化解，我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的毒……”

方立誠一拳砸在了回廊上。

“你再不去襄都，軍令狀落到誰的手里，誰就能殺了你。”

許君彥的聲音低低響起，幾日未眠，他的臉蒼白如紙。

“你護不住！”方立誠紅著眼，舉著那鮮淋漓的拳頭便砸了上去，使了全力。

許君彥撞上了后的廊柱，卻臉未改分毫。

“錦言昨日說過了，你去襄都吧，不希你死。”

許君彥推開了他的拳頭，月白的錦袍上斑斑駁駁，同庭院中的海棠一般明艷……

他轉，丟下一句。

“襄都出事，湖州便亡齒寒，你想得明白便不要白費了時辰。”

方立誠在海棠花前坐到了月升起，隨后寂寥的馬蹄聲踏破了夜，一路疾馳，往襄都而去。

于清淺立在回廊下，悵然若失……

襄都的戰役已經張了幾分，大綏本退兵，卻突然之間又添了數十萬的援兵！

襄都城，大周軍營中許名和蕭宜之相對而坐，案桌上的軍陳表堆了一沓。

“蕭先生……”

蕭宜之抬起了手，放在了最新的一封軍急報上。

“渭城失守……渭城守將楊明忠以殉國……”

下面的軍所寫的一團混，筆畫極凌……可見執筆之人的憤怒！

楊明忠嫡長子楊威被擒，楊氏全族退明城，每日綏兵皆拉著楊威至城門罵戰！

而楊威雙目被剜，雙手雙腳被折斷！可他至始至終不發一言求饒，惹得綏人愈加憤怒！折磨的手段也是愈加毒辣！

“混賬！我弄不死這些牲畜！”

一旁的副將雙目紅腫。

都是將士，怎會不懂？

他重重掀了營帳的門簾，沖了出去……

蕭宜之忍住了一陣氣上涌，沉聲道：“綏人這招極險，這是要我大周將士的軍心！”

許名重重一拍案桌，“輝國公的人手也不過十萬，加上我們的人馬，最多不過三十萬，對方足足五十萬！”

蕭宜之蹙眉，“朝中的消息為何遲遲不到？”

許名一怔，“我們八百里加急的軍已經發了三日了！”

他隨后盯著蕭宜之道：“若是兩日后不到，那便兇多吉！”

蕭宜之眉頭鎖。

“大綏態度急轉，突然添了的數十萬人馬，急報遲遲不見回應……”

猛地，他和許名相對一視。

“不好！”

兩人同時起了。

蕭宜之開口道：“必定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了，這后頭定然有人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許名黑了臉，“這事怎麼辦？我們要是派兵去明城救援，必定是中了計，可要是不去，軍心必！”

片刻的沉默后，一陣馬蹄停在了營帳外頭。

方立誠翻下馬，對營帳外的士卒點了點頭，疾步進了營帳。

“方世子！”

許名忙上前一步，“如何？我收到了湖州來的消息，主子那里如何了？”

方立誠神一暗，沉聲道：“他守著錦言……許是會無事吧。”

他不等許名追問，急聲問起了目前形勢。

許名眸子一暗，沉默了下來。

蕭宜之嘆了口氣，將方才的勢又說了一遍，方立誠坐在了案桌后，看起了近幾日的軍急報。

“明城……楊家人是極忠君的，明城可守住，可若不救了楊威，軍心難定……軍心不定，那勝負便不好說了！”

隨后方立誠起了，目灼灼，“沒有選擇了，這里你們悉軍，倒是不如讓我去明城。”

許名大驚，“不行！”

方立誠拍了拍他的肩，“不必擔心我方家人的份，我此行就不是以方家的份來的，就是死在這里……也是隨了這些士卒，馬革裹尸……葬襄都罷了。”

他沒有給許名開口的機會，轉向了蕭宜之，“錦言說了，你才可堪軍師……這里的軍我不悉，你派五千擅長刀劍的人手給我，還有探子，要手極佳的！”

蕭宜之點點頭，軍之下刻不容緩，“世子爺保重。”

方立誠扯了扯角，拱手道：“保重。”

他掀了門簾出去，著襄都滿目瘡痍的模樣，抿了抿。

錦言還在湖州，湖州不能淪陷！

所以要保住襄都這一屏障！

兩日后，千里之外的臨秋殿偏殿儼然清幽雅致，除了地上所跪之人一的風塵仆仆……

“公主！方家的世子爺已經到了襄都，要往明城而去了！此刻必定已經在明城……”

明月樓的探子跪在了穆南的腳畔，桌上長長的畫卷鋪到了桌底，上頭的河山大好、鴻鵠遨游，一派氣勢如虹……

穆南放下了手中的筆，饒有興味一般抬起了眸子，“哦？那南疆調去的二十萬人馬況如何？”

那探子忙道：“南疆首領對安西是忠心耿耿，不敢起二心！”

穆南微微頷首，染了仙花的指甲明艷妖嬈，轉坐在了榻上，“許君彥呢？”

“潛進襄都的探子并未查探到鎮國侯的蹤跡！”

啪得一聲，杯盞同燭臺一起落地。

“很好……”

那探子背后一涼，“小人這就去查探！”

“不必了，江錦言在湖州，那許君彥還能在何？”

穆南的聲音沒有毫起伏，在其中的冷意卻刺骨的很……

“湖州？湖州？”穆南盯著地上慢慢流淌開的茶水思索著，“湖州有何醫家大族？”

“百年前，于家一家獨大。”

想到了不見了蹤跡的于清淺，一陣冷笑。

“看來江錦言還剩著一口氣呢……”

穆南勾著角笑了起來，笑意仿佛寒冬中的紅梅，極妖艷。

“想辦法去湖州傳個消息，江錦言所中之毒……解藥在我手上。”

一旁的阿離大驚，“公主！您這是要做什麼？”

穆南執起眉筆，仿佛只是要出門游玩一般細細描起了眉，“走吧，去書房辭行，呆了這麼久，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