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和面凝重,沉聲說道:「嬤嬤,今日陛下跟我說,僅憑大伯父自己,還沒有勾結魏蹇謀造反的膽量。陛下懷疑,大伯父的背後應該還有人。」
永泰三十年,廢太子魏宏以厭勝之詛咒君王,事發後用刀自戩於東宮。
也是從那時起,朝中發了「三王之」。
建元帝借「清君側」之名,揮師回京,結果卻在薊縣遭到了逆王魏蹇的埋伏……
雙方鏖戰十日夜,魏蹇不僅搶得先機,還佔著地利之便,讓建元帝損失慘重。
那一仗,建元帝的五萬先鋒軍,最後只剩下了不到一萬人。就連謝晏和的父親,也因為救駕而死。雖然最後建元帝將魏蹇的頭顱割下祭旗,但逝者已矣,羽軍也元氣大傷。
這段十分慘烈的前塵往事,謝晏和一直深埋心中,如今憶起,仍是心緒難平。
「縣主,陛下既然已經知道太子奉違,難道就沒有怒嗎?」宮嬤嬤記得,當年陛下跟先侯爺兄弟深,是生死相托的誼。
那時陛下只是不寵的皇子,生母被廢去皇后之位,又被先帝放逐到北地;但先侯爺卻是長公主子,天子外甥。先帝雖然昏庸,對先侯爺卻是十分寵,常言先侯爺是謝家麒麟兒!
但先侯爺卻在婚之後,跟隨陛下前往封地,不辭辛苦,共擔風雨;因此,陛下十分念先侯爺的恩義,對先侯爺很是敬重。
宮嬤嬤不信,陛下會對先侯爺之死毫無。
謝晏和聞言,兩排羽扇般垂下的睫羽頓時遮住了眼底的寒,淺聲道:「陛下的喜怒,又豈會讓我看出來。」
「縣主,我們日後該做何打算?」宮嬤嬤一張和善的圓臉如罩寒霜。
既然太子已經對侯府惡意滿滿,侯府又豈能坐以待斃!
謝晏和輕笑一聲,紅滴的瓣著說不出的嘲諷:「祖母苦心孤詣為謝府謀劃。老人家絕不會想到,太子手裏握著一柄最鋒利的刀,等到時機,便會讓謝府滿門人頭落地!」
宮嬤嬤聞言亦是一臉的冷笑。
平安大長公主視縣主為禍,佛口蛇心,只想置縣主於死地,卻不知道,謝家最大的禍便是的好兒子!
如今想來,可真是報應!
「大長公主也是一腔慈母心思。可惜慈母多敗兒!除了咱們家老爺,膝下的其餘二子皆是志大才疏,不氣候!」
宮嬤嬤的神帶著一冷峭,話語里盡顯凌厲之意:「縣主,如今已經到了斷尾求生的時候了,您和侯爺可要早做打算。」
「不急,此事我會寫信告知兄長,看他如何安排。」謝晏和心頭生出了一猶豫。
雖然祖母對從來都是面甜心苦,但對待兄長卻是截然不同的態度,一直都是輕言細語、慈有加,就連謝禹這個長房長孫,也不及兄長在祖母心中的地位。
讓兄長捨棄謝家,他會到為難嗎?
宮嬤嬤並沒有猜到謝晏和心的想法。
因此,完全想左了的宮嬤嬤滿眼認同地點了點頭:「縣主所言極是。此等大事,縣主還是知會侯爺一聲更好。」
謝晏和與宮嬤嬤達一致之後,吩咐丫頭取來筆墨……
先是快筆書寫了一封書信,將蠟封封好;隨後從炕頭的屜里取出一張五箋,將印著靈芝暗紋的箋紙在炕幾上鋪開,另換了一種字,認真寫下一行簪花小楷:
人間花老,天涯春去,小園別是風。紅葯萬株,佳名千種,天然浩態狂香。尊貴黃。作雅會,謹花酌;阿姐倘能來,當烹茶煮酒,供君一醉。
謝晏和寫完,分別將書信和請柬給珍珠、瑪瑙二人,肅容吩咐道:「珍珠立刻將書信用飛鴿送出去;瑪瑙把這封請柬送到蔡國公府,請世子夫人三日後去小滄園赴宴。」
「是,縣主。」兩個丫鬟領命退下。
謝晏和著屋晃的珠簾,一雙波瀲灧的桃花眼裏閃過深思之。
「嬤嬤,若我沒有記錯,大姐姐應當是六年前嫁去蔡國公府的。是在冬日裏,臘月之後。」
謝晏和對此印象深刻。
那年冬天,謝晏和不慎染上了風寒,那時,還住在宮裏的昭華殿。
當時,的病來勢洶洶,連續兩日高燒不退,整個人的神智都不清楚了。
建元帝為此杖斃了好幾個伺候的宮,吩咐太醫院的院正和擅長風寒之癥的醫日夜守著。
有醫和宮的心照顧,不出五日,謝晏和便痊癒了。
可是建元帝並不放心,無論謝晏和如何撒,建元帝都不同意出宮去參加大堂姐的婚宴,謝晏和為此還和建元帝生了半個月的悶氣。
「縣主怎麼突然提起大姑了?」
宮嬤嬤雖然一臉的詫異之,仍是努力地回憶道:「奴婢那年隨著侯爺在西北任上,未曾回來;但也聽說過,大姑出嫁之時,十里紅妝,謝家整整陪送了一百二十臺的嫁妝,多到蔡國公府為了世子婚特意擴出來的院子都裝不下,其中裏面還有幾件賜之。那樣的風,還讓京城裏的百姓很是議論了一陣。」
謝晏和蹙了蹙眉尖:「那嬤嬤可知道,這樁婚事當年是如何訂下的?」
大堂姐謝悠和蔡國公世子蔡元培二人算是男才貌、門當戶對,只是謝晏和卻記得,在和蔡國公世子議親之前,大堂姐有過一個未婚夫。
當年,謝晏和還是憨吃憨玩的年紀,又因為長居宮中,對謝府里的事並不留心。如今想起這些細枝末節,只覺如那落滿塵埃的冊子一般,皆是疑點。
「縣主這麼一說,奴婢倒是記起來一樁事。」
宮嬤嬤擰著眉心,一副極力回想的樣子。
不確定地說道:「奴婢記得,大老爺當年好像將大小姐許配給了一個年輕的舉子,那人是滎鄭氏的旁支子弟,曾經高中滎州解元,大老爺極其賞識他的才學。只是,他卻在會試的前一夜,與人在畫舫上飲酒,不慎墜河中。等到人撈起來,已經沒有了氣息……」
謝晏和沉道:「那年的殿試是在九月中旬,也就是說,這位鄭公子剛死,兩個月之後,大堂姐便匆匆忙忙地嫁給了蔡國公世子。婚事竟是訂的這樣急嗎?」
宮嬤嬤的面十分難看。
在後宅裏面浸許久,見慣了后宅私。兩個國公府議親,怎會如此匆忙?!竟是連公侯府第的面子都不要了嗎!特別是大小姐還剛死過一任未婚夫!
此刻,宮嬤嬤心裏面的懷疑比謝晏和來的還要深!
「縣主,此事還需要先從鄭家子上查起。」宮嬤嬤頃刻間襟下了決斷,「還有滎鄭氏,奴婢這就派人連夜啟程。務必將這鄭家子上的挖出來。」
「不僅要查鄭家子,只怕蔡國公府也不清白。」謝晏和的桃花眼裏浮上一抹凜冽之意,眼中的寒芒宛如名劍出鞘,煉華無匹,有著吹毫斷髮之利!
「縣主放心,奴婢這就讓人去查。」宮嬤嬤同樣懷疑蔡國公府有著見不得人的謀。說不定,蔡家就是鼓大老爺投靠逆王的背後之人。
「嬤嬤切記不要打草驚蛇。」謝晏和嫣紅的瓣微微勾起,臉上的神似笑非笑:「我回京那日,大堂姐特意拋下蔡國公府的雜事,趕回大長公主府來迎我。但在那一日之後,兩個堂姐的帖子也未見一封,大概是看我這個妹妹見棄於太子,怕被我連累了闔家的前程。」
「縣主何必與這等勢利小人計較。端看您三日後舉辦的芍藥花會,謝家的這兩位姑是否會過來捧場。」
宮嬤嬤語帶不屑之意。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宮嬤嬤現在看國公府里的人百般不順眼,便連長興侯府的人,同樣如是!
「嬤嬤說的是,我亦拭目以待。」
謝晏和本不想與這兩位堂姐為難。畢竟出嫁之後,兩位堂姐便了別人家的兒媳,一切行事都要看自家婆母的臉,不比在閨閣時的自在。
因此,謝晏和明知兩位堂姐這是和疏遠了,此番花宴,便很知識趣,沒有給這兩個堂姐下帖子,只是讓丫鬟準備了兩份禮送到們各自的府上,以示自己並無輕視之意。
只是沒有想到,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謝家上到伯父、叔父,下到小輩,從來沒有把父親當做親人!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鴛鴦呢,回來了沒有?」謝晏和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
「回縣主,鴛鴦姐姐剛從小滄園那邊回來,正在梳洗,應該用不了多長功夫便來跟您請安了。」
翡翠的回話剛剛落地,便聽到簾子外面傳來一道極清脆的聲:「縣主可是想奴婢了?奴婢大老遠就聽到您奴婢。」
紅艷艷的瑪瑙珠簾被一隻骨亭勻的手臂掀開,鴛鴦笑地從簾子後面走了進來。
「你這丫頭,連我也敢打趣。」謝晏和輕輕嗔了一聲,將怒意藏回心中,微笑著看向鴛鴦:「小滄園那邊可都拾掇好了?可還要添置些什麼?」
「托縣主您的福,萬事俱備。」
謝晏和的養氣功夫如今已是修到了十分,能將緒收之於毫釐,鴛鴦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來。
笑著說道:「這可是您重回京城之後舉辦的第一場宴會,奴婢絕不會墮了咱們侯府的威風!」
「這話說的好!這才像是我們侯府的丫鬟該有的品格!」宮嬤嬤就喜歡鴛鴦這般霸氣的子,不由十分讚許地說了一句。
鴛鴦聞言掩一笑,湊趣道:「您老快別誇我了,再誇我的尾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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