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禹哥夫妻是半夜上的路,到今日,已經是走了三個整日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族裡面安頓下來。」
崔夫人一邊將空碗放到方才提過來的食盒裡,一邊滿心憂慮地說道。
「夫人,你放心吧,禹哥也不小了,也到了他獨當一面的時候了。」謝國公在崔夫人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兒行千里母擔憂。」崔夫人很是勉強地笑了笑,丈夫今夜的態度過於溫和。有些話在崔夫人心中牙了許久,不吐不快。
崔夫人目微垂,聲道:「國公爺,我甚為人媳,按說不該妄議長輩。但我也是一個母親。」
崔夫人頓了頓,目里浮上一淚意,淡淡道:「禹哥好不容易在吏部謀了一份像樣的差使,雖然只是從五品的員外郎,但他這個年紀能有如此就,妾已經很滿足了……」
「夫人……」雖然崔氏沒有把話說完,謝國公卻明白心中的委屈。他從崔氏手中取過帕子,輕地為崔氏拭去臉上的淚水。
「夫人,我心中明白,委屈你了。」謝國公邊逸出一聲無奈地嘆息。
「國公爺,我知道您的難。您為人子,自該恪守孝道。」崔夫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啞聲道:「母親大人為人強勢,一向都不許晚輩違逆的意思。我也知道禹哥資質普通,不如將明驚才絕艷。雖然為長孫,但禹哥在母親心中的地位,卻連將明的一半都比不過……」
「國公爺,我不怪母親厚此薄彼,畢竟十手指有長短,母親會有所偏,也是人之常。可是國公爺……」
崔夫人傷心絕地說道:「禹哥用了十年之久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就因為母親的一場夜夢,僅僅幾句話就把禹哥的前程給斷送了,一輩子都只能呆在祖籍,靠著田產和鋪子的收過活,妾不甘心啊!」
崔夫人說到最後伏案痛哭:「我只要一想到禹哥走的那一晚,他看著我的眼神,眼睛裡面充滿了哀求,我便心如刀絞……」
「夫人,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無能……」謝國公對自己的長子傾注了無數的心,結果因為自己的母親幾句話,就要讓禹哥回去守著桑梓之地,謝國公比崔夫人心裏面更加難。
面對崔夫人傷心絕的淚水,謝國公只覺心痛如絞,他頭一,張噴出一口鮮來。
崔夫人與謝國公離的極近。
著丈夫噴在自己領的一團艷紅的,崔夫人目獃滯,的頓時變得遲鈍起來,彷彿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因此而放慢了。
崔夫人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臉頰,在看到指腹上的那抹殷紅之後,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朝著謝國公撲了過去:「國公爺,您怎麼了?您不要嚇我!……」
崔夫人驚慌之下,尖厲的語調已經破了音。
謝國公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急怒攻心地吐了,他剛要安崔夫人幾句,張了張,接著又是一口鮮吐出來……
「國公爺!」崔夫人尖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快去府醫過來……」
「夫、夫人……」謝國公剛說出幾個字,便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的五臟六腑彷彿被一隻大手攪和了一團,痛得他呼吸困難……
「菜、菜」謝國公艱難地了,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
就在這時,侍衛推門而:「夫人,出了什麼事?」
崔夫人了臉上的淚水,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語速飛快地說道:「國公爺吐了,你立刻讓府醫來小書房;還有,拿上國公爺的帖子,快馬去劉府請劉醫,人命關天,耽擱不得!」
崔夫人說到最後,眼中染上了一分戾。
雖然夜裡看不清楚,但崔夫人襟上的那抹鮮卻異常顯眼,更何況謝國公還倒在了桌子上,侍衛哪裡敢耽擱,應了聲「是」,匆匆往外跑去。
崔夫人收回視線,用弱的雙肩扶起趴在桌上的謝國公,讓丈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出左手,狠狠掐了一把謝國公的人中……
「國公爺,您不要嚇妾了,您快醒醒啊……」崔夫人眼裡含了淚。
謝國公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整個人毫無知覺。
等待的時間極其漫長。謝國公雙眼閉、面如金紙,一副隨時都要咽氣的模樣。
崔夫人將自己的下咬出了,半晌,才聽到院子里響起一陣凌的腳步聲。
府醫提著藥箱疾步沖了進來,因為走得太急,趿在腳上的鞋子還掉了一隻。
「快,快把國公爺扶到床上去。」孫熱論是太醫院院正尹卷柏的高足,在謝國公府呆了五年之久,醫高明、沉默寡言,一直深謝國公和崔夫人的信任。
此刻看到孫熱論來了,崔夫人頓時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吩咐著侍衛小心地將謝國公移到書房僅有的一張黃楊木四柱床榻上。
「夫人,還請您讓一讓,我先給國公爺診脈。」孫熱論也顧不上掉了的鞋子了,他一隻腳只穿著白綾,就這麼赤著腳走到了床邊上。
崔夫人連忙給孫熱論讓出一個位置,朝著屋裡面的小廝使了個眼。
小廝見狀,心領神會地給孫熱論搬了張椅子。
孫熱論俯開謝國公的眼皮,看了看他渙散的眼珠,又強行掰開謝國公的,看了一下他的舌苔,隨後一隻手搭在謝國公的寸口脈上,凝神了一會兒,頓時大驚:「夫人,這、這……」
「孫大夫有話不妨直言……」崔夫人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不好的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看似平靜地說道。
「夫人,那我就直說了。國公爺是不是誤食了毒?」孫熱論皺著眉頭,謝國公口舌發黑,眼珠渙散,脈象急促,時跳時歇,分明是中毒之兆。
崔夫人雙目之中浮上不可置信的神,一臉震驚地說道:「孫大夫,你是說,國公爺中了毒?這怎麼可能?」
「夫人,以我之愚見:國公爺脈來急速,節律不齊,止而複發,猶如雀喙啄食,這是典型的雀啄脈,說明國公爺已經毒肺腑、脾氣已絕……」
崔夫人腦中一陣天旋地轉,孫熱論再說什麼,已經聽不清了,整個人撲在床榻上面,含淚說道:「可還有救?」
「夫人,恕我無能,我對毒並不通。」孫熱論搖了搖頭。若是一般的病癥,他還能努力一二,但中毒……孫熱論連謝國公中的是何種毒藥都分辨不出。
崔夫人目怔忪,微微偏過頭,在看到八仙桌上的食盒時,眉心一擰,厲喝道:「侍衛何在?!」
「夫人!」屋外守著的侍衛立刻沖了進來。
崔夫人面容含煞,語聲冰冷地吩咐道:「給我把院的小廚房圍起來,任何人不得出,誰敢抗命,直接打殺了。還有今晚在小廚房當值的所有人,給我分開訊問,務必撬開們的,死活不論!」
「是!」侍衛齊聲應道,這一聲滿含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崔夫人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眨去眼中的意,對著孫熱論俯一禮:「孫大夫,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我已經派人去請太醫院的劉醫了,還請您開個方子,務必讓國公爺多撐一會兒。」
「夫人快快請起。」孫熱論手虛扶了一把崔夫人,他神鄭重地說道:「還請夫人放心,醫者仁心,我自當儘力。」
孫熱論說完,拿起筆,「刷刷刷」的寫出一張方子,給崔夫人。
「夫人,您先照著方子煎藥,我這就給國公爺施針。」
崔夫人雙手接過,給自己的親信:「阿盧,你親自看著,事關國公爺的命,不能出一點差錯。」
「夫人放心。」名阿盧的婦人連忙拿著方子去了。
崔夫人雙手撐住床沿,借勢站直了,腳步虛地讓到了一邊,不錯眼地盯著孫熱論給丈夫施針。
孫熱論拿出裝著金針的布包,將針尖在燭火上燒了燒,第一針直接扎在謝國公的百會上……
一連施了幾十針,孫熱論的腦袋上滲出了一層麻麻的冷汗。
丫鬟見狀,連忙輕手輕腳地幫他把腦門上的汗水拭乾。的作極其小心,唯恐遮擋了孫熱論的視線,耽誤了孫熱論給謝國公施針。
也不知道是多針下去,謝國公悠悠睜開了眼睛,他劇烈的一抖,又是一口吐出來。
崔夫人臉上剛出一驚喜,目便僵住了。謝國公吐了之後,人又昏迷了過去。
只是他這一次吐的與前兩次不同,是黑。
「好了,夫人,國公爺的病暫時穩定住了,我們等著劉醫過來吧。」孫熱論鬆了口氣,他收了金針,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手巾,了掌心的汗水,整個人都著一如釋重負的味道。
崔夫人明白孫熱論的言下之意。
雖然國公爺的病穩定住了,但並沒有好轉。但孫熱論已經儘力,崔夫人不好強求太多。蒼白的臉上勉強出一笑容:「多謝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