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說的不錯。陛下,微臣也認為此事應該嚴查、深查。」
張甫明和王縉爭鬥多年,敏地從王縉的話中嗅出了一風向。王縉這樣說,倒像是要和自己的婿劃清界限。也好,他倒要看看,王縉這個老匹夫是不是能夠真的做到「壯士斷腕」。
「陛下,西北大將軍謝晗是謝瑾之侄,手下統領著十萬西北軍,微臣以為,再讓謝晗擔任安西大都護一職,極其不妥……」
張甫明說道。
「王卿以為呢?」魏昭威嚴、淡漠的目落在了王縉的上,君王犀利的視線帶給王縉一無形的力,彷彿王縉的心思已經暴無。
王縉的掌心裡滲出了一層薄汗。世君之罪株連九族。雖然他心中也在為自己的婿暗自惋惜,但王縉考慮最多的還是自的利益,哪怕他的親生兒也在謝瑾的九族之。
「回稟陛下,微臣附議。」王縉最終說道。
謝晏和一雙桃花眼閃了閃。沒有想到王縉會這麼無。陛下還沒有發話,王縉已經急著和自己的哥哥撇清界限了,甚至連幫哥哥求都沒有。
「王大人果然深明大義。」眼看著就能夠斷王縉一臂,張甫明心中得意之餘,對於王縉的明哲保十分看不起,他不無諷刺地說道。
謝晏和憤怒至極。兄長在戰場上捨生忘死,張甫明卻在這裡落井下石,就連王縉這個岳父也是隔岸觀火,他們二人這是欺負一個弱子左右不了朝局嗎?當著的面,就敢把嫡親的兄長當政治博弈下的犧牲品!
謝晏和的手指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一雙桃花眼眨了眨,目楚楚地向魏昭,、甜糯的嗓音溫似水:「陛下,我以為張大人和王大人的話不妥。」
謝晏和突然開口,張甫明和王縉的目頓時集中在了的上,兩個老臣深沉、銳利的目彷彿要在謝晏和的上燒出一個來。
謝晏和直接無視了他們二人的眼神,目期盼地看向魏昭。
的一雙明眸似水,眼中彷彿匯聚了天上的星辰。魏昭剛毅、凜冽的眉目不自覺地了下來,他低沉的嗓音帶上一笑意:「哦?眠眠有何高見?朕洗耳恭聽。」
朝堂大事,雍和縣主一個宅子卻敢胡話,出口無狀、肆意妄為,毫無溫慧、淑慎之德。張甫明和王縉二人滿以為皇帝會降罪於,再不濟也會出言斥責。
可沒想到皇帝卻在瞬間放了語氣,就連冷、凌厲的眉目也染上了溫,角含笑,做出一副認真聆聽之態。
「眠眠」!張甫明和王縉甚至不合時宜地想到:想必這就是雍和縣主的名了。陛下這是完全不避諱自己的心思了嗎?
謝晏和可不會去管張、王二人的心思。貝齒輕輕咬了一下朱,婉的嗓音泄出焦灼:「陛下,哥哥正在西疆和回紇作戰,這段時日一直是捷報頻傳,怎可前功盡棄。更何況……」
謝晏和話鋒一轉,目落在張甫明和王縉上,一雙桃花眼清冷如雪,釘在二人上的眼神更是寒意骨。
不疾不徐地說道:「臨陣換將,這可是兵家之大忌。連我一個宅子都懂得的道理,張大人和王大人貴為宰輔,不會不知吧?」
被一個丫頭當眾頂撞,別說是張甫明這個毫不相干的人,就連和謝家有著姻親關係的王縉,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雍和縣主,你也知道自己是宅子,朝堂大事,怎可隨意言!」王縉以一個長輩的口吻教訓道:「縣主此舉實在有悖婦徳。常言道『長嫂如母』,都是我教無方,才會讓小在出閣之後沒有把你教好。」
謝晏和挑了挑眉,王縉竟敢如此託大,在自己面前以長輩自居,真以為自己避開王家是怕了他嗎!
謝晏和的桃花眼裡染上怒意。本就生的艷無儔,此刻目含怒,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氣勢。
謝晏和的嗓音宛如金石相擊,語氣裡面充滿了懾人的鋒芒:「王大人此言差矣。我的兄長從十幾歲開始便駐守邊疆,保家衛國,為陛下盡忠。長嫂深明大義,捨棄京都繁華,與我兄長夫唱婦隨,不畏艱險,常年駐守在北地;我與他二人從來聚離多,甚至都快忘記了兄長的模樣,就算想要聆聽長嫂的慈訓都沒有機會。至於我的教養……」
謝晏和冷哼,雲淡風輕地說道:「我時一直住在宮中,是陛下為我延請名師,教我讀書明理。王大人覺得我教養不佳,難道你是在質疑陛下嗎?」
「微臣不敢!」王縉連忙跪地請罪。
他之所以會出口教訓謝晏和,一來仗著自己的份是謝晗的岳父、名義上也算是雍和縣主的長輩;二來是以為一個小子,在自己的積威之下只能惶恐的認錯,沒想到這黃丫頭卻這樣狂悖,直接將陛下拖下水。
王縉自從做上中書令之後,就沒有被人這麼下過臉面。即使是一直和他不對付的張甫明,自矜份,也不過是含沙影地說些酸話,如今被謝晏和一通搶白,王縉氣的鬍子都快翹起來了。
他忿忿想道:古人誠不欺我,果然唯小人與子難養也!
王縉誠惶誠恐的請罪,謝晏和卻還沒有解氣,出一隻纖纖玉手,從炕桌底下扯住魏昭的袖,一雙波瀲灧的桃花眼染上點點淚痕,更顯得盈盈楚楚、弱堪憐,傷心地說道:「陛下,我自父母雙亡,哥哥又遠在西北,不怪王大人看不起我,我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子……」
「眠眠!」魏昭沉聲打斷謝晏和的話。即使魏昭明知是在做戲,也不想從口中聽到這些自貶之語。
「誰說你孤苦無依。將明雖然遠在西北,但你還有朕。這麼多年,是朕在教你讀書明理,朕也最清楚你的品行。在朕眼中,眠眠肅雍德茂,溫懿恭淑,堪稱天下子之表率。」
魏昭說完,漫不經心地掃了張甫明和王縉一眼,威嚴、犀利的目暗含警告,直將二人看得骨生寒。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張甫明和王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肅雍德茂」、「溫懿恭淑」,還有那句「天下子之表率」,兩個人的腦海中頓時產生了一個極為可怕的猜測,難道陛下是要將雍和縣主聘為中宮嗎?!這、這簡直是天下之大稽!
張甫明無法坐視不理。他咬了咬牙,頂著皇帝宛如千重萬仞一般凝沉、孤寒的目,「撲通」一聲跪在王縉旁邊。
張甫明擲地有聲地說道:「陛下,謝瑾犯下的可是謀逆之罪。按照本朝律令,應當株連九族。微臣懇請陛下將謝晗召回京中,關押候審。」
張甫明話里的殺意讓謝晏和生生地打了個寒噤,更讓謝晏和到驚怒加的是,就連王縉這個岳父,也是一副默認之態。頓時,一張絕的容倏然間褪去了,指尖冰涼,只覺骨生寒。
魏昭的目一直停留在謝晏和的上沒有片刻的稍離,見狀,他心臟一,連忙回握住冰涼的指甲,輕輕,落在張甫明和王縉上的眼神重逾萬鈞:「混賬!朕也在謝瑾的九族之,你二人以為,朕是否也該與謝瑾同罪?!」
「微臣不敢!」張甫明和王縉二人連忙叩首請罪。
陛下為了人,明擺著是在不講理,張甫明和王縉只能不甘不願的請罪。
謝晏和心頭一松,失去的面容漸漸有了回暖的趨勢。帶著淚意的眼睛又是依賴、又是委屈地看向側的男人,彷彿含了千言萬語。
「陛下,哥哥他有何過錯,張大人和王大人就要將哥哥置之於死地?!難道僅僅因為哥哥姓謝嗎?」
謝晏和的心頭又是酸楚、又是痛恨,凄婉的嗓音宛如子規啼,令人心生不忍。
「陛下,其實他們二人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什麼。王大人與我哥哥是翁婿,怕被我哥哥這個做婿的牽連,所以才會在謝瑾出事之後立刻與我哥哥劃清界限,甚至為了不被政敵攻訐,只能先一步壯士斷腕……」
隨著謝晏和娓娓道來,王縉臉上變得青紅加,他甚至不必刻意去看,也能猜到張甫明臉上的表該有多麼囂張和得意。
然而,張甫明也沒有高興太久,只聽謝晏和繼續說道:「至於張大人……」
謝晏和輕輕哼了一聲,帶著淚意的眼睛充滿了鄙薄之意。譏誚地說道:「張大人和王大人鬥了幾十年,做夢都想著將王大人給打落塵埃,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自然抓時機想要削弱王大人的實力。」
謝晏和凄婉的嗓音帶上了三分泣意,神悲憤:「陛下,我只是為我哥哥不值,您也是看著哥哥長大的。哥哥為人孤傲,不群不黨,絕不會私下勾結朝臣。即使哥哥和王大人是翁婿!張甫明他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雍和縣主,你可不要口噴人!」王縉在對自己的婿落井下石之時,或許還有一心虛之;張甫明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他這是秉公而論、依法而行,誰讓謝晗是謝瑾的侄子,要怪……就怪謝瑾這個大伯父好了。
張甫明朝著上首的皇帝拱了拱手,義正言辭道:「陛下,老臣一心為公,絕無私心!」
對於張甫明一番表忠心的話,魏昭尚未開口,謝晏和輕嗤了一聲,視線投向張甫明,冷冰冰地截過他的話頭:「我哥哥赤膽忠心,為了大鄴不顧、捨生忘死,張大人若是一心為公,又豈會讓保家衛國的將士寒心?!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回紇叛,可是張大人的族侄張高年鬧出來的子,當初是我哥哥臨危命、率兵平叛,張大人此時過河拆橋,不嫌吃相難看嗎?」
謝晏和一腦說完,不給張甫明辯駁的機會,直接跪在羅漢榻上,對著魏昭聲聲泣地說道:「陛下,道遠知驥、世偽知賢,晏和求陛下為哥哥做主!」
張甫明氣地快要吐了。雍和縣主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佞小人了!
偏偏,陛下卻是一味偏心,一錘定音地說道:「眠眠,你多心了。張卿和王卿是朕之肱骨,孰輕孰重,兩位卿分得清楚。朕知你是一時急,才會在言語上對張卿和王卿多有冒犯,雖然兩位卿不會和你計較,但你也該給張卿和王卿道歉。」
張甫明和王縉頓時猶如啞吃黃連一般——有苦說不出。
陛下這一番話,看似是在著雍和縣主給他們二人賠罪,實際上卻是警告他們不能讓謝瑾一案牽連到謝晗上。如此偏心,就不怕謝晗是同謀嗎?
謝晏和愣了愣,魏昭這是完全不顧張甫明和王縉的面,擺明車馬給自己撐腰。謝晏和酸的心臟頓時猶如被灌了水一般,充滿了甜意。
眉梢眼角殘存著的冷峭之意漸漸消失,一雙麗的桃花眼化了一汪的春水,含帶俏,眼中只剩下了魏昭一人。
若不是場合不對,魏昭真想把這個對自己滿心依的人兒摟在懷裡輕憐,但有張甫明和王縉這兩個煞風景的人在,魏昭只能在桌子底下暗暗了一下謝晏和的手指,以作提醒。
指尖傳來的力道不輕不重,謝晏和卻瞬間清醒了過來。
心頭頓生一懊惱,剛剛自己怎麼會看著魏昭就看呆了呢。張甫明和王縉都是人,一定將自己方才的態盡收眼底了。
謝晏和霞飛雙頰,暗暗藏住目里的意,姿優雅地從羅漢榻上下來,對著張甫明和王縉二人福一禮,彬彬有禮地說道:「雍和言語無狀,冒犯了兩位大人之,還請兩位大人不要和我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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